第五章 鬼門關

謝昭點一點頭，還未來得及說話，天上落下炸雷一樣的聲音，大喝了一聲：

「謝三！醒來！」

那小老頭尖叫了一聲，沒了動靜。

謝昭獃獃地看著頭頂密密麻麻擋住了天的繁盛枝葉，不太認得那是誰的聲音。

滿京城都叫她謝三，托她碎嘴大嫂的福，她在外的名聲一向不太好，別人家的姑娘小小年紀已經有了親事，她被謝家蹉跎著，一直到十八了還沒個來說親的。她明明是嫡出的女兒，在家裡頭卻遭庶出的哥哥嫂嫂處處刁難，她爹更偏愛兒子，對她的處境也不太放在心上。

老蚌生珠，生了個三女兒。

謝三是個蔑稱，全京城的人私底下都這樣笑話她。

連她的夫君李容治，平日也是這麼叫她。

只有在謝家軍裡頭，將士們恭恭敬敬地喊她一聲「謝將軍」。

「謝三！你醒來！你堂堂一個女將軍，怎麼敢說死就死了？！你忘了你在朝堂之上答應聖上，此行必定大捷？！」

答應過嗎？好像沒有。

那是李容治答應的，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恨恨地剜了她一眼。他說，謝昭承謝老將軍血脈，未嘗有過敗績，此行征討蠻夷，戰無捷不還。

好一個戰無捷不還啊，她打不贏就不能回去，就這麼在這兒轉圜了大半年。

龍顏因他這番話大悅，說她此征無名，恢復他皇子身份，讓她以皇子妃身份出戰。

如此說來，李容治自那天起，就不算得是入贅謝家了。

皇子妃？什勞子皇子妃？她是謝家的嫡女，才不想做皇子妃。

她還要重振謝家呢！

「謝三！你醒來！九皇子明日納妾，你作為他的正妻，要受妾室的一杯茶！」

那炸雷一般的聲音又落下來，嘶啞喊著。

謝昭仍舊獃獃地望著天上。

納妾？什麼納妾？李容治不是已經當回皇子了嗎？

曹丞相家的嫡女，只配做妾嗎？何不如等她死了，他再娶一個嫡妻呢？

謝昭聽聞兩人情投意合，才子佳人。想不通那李容治，明明和離書有，休書也有，任他挑選，他偏偏沒個消息，是擔心京城的人不齒他趁著妻子在邊疆苦戰的時候提和離嗎？她又不在乎這些。

「謝三」

「謝三！」

炸雷的聲音又落接連了兩次，謝昭隱約聽得，好像後頭那聲是二哥哥的聲音。

又好像不太像。

遠遠有一排人，穿著謝家軍的鎧甲，排得好好地行近了，領頭的那個人看見謝昭，一愣，往前疾步行來，問謝昭：「將軍怎麼在此處？」

謝昭有些迷迷茫茫的，站起來，老老實實答他：「也不知道怎麼在這裡了。」

那人看一看她身後的樹榦，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的，說了聲「奇也怪哉」，將手上的繩子往謝昭手上一套，「將軍隨我來吧，時辰要過了，黃泉門要關了，到時候就沒辦法了。」

啊，原來自己真是死了。

謝昭不知怎的，突然鬆了口氣，等到那排人走近了，個個叫著她「謝將軍」「將軍」，謝昭一一應下了，一群人笑著一起跟著拉繩子的人往前去，就好似以往一同說笑著往習武場去，或是往戰場去一般。

「謝三！謝三！」

那驚雷的聲音一再著急落下。

謝昭已經不想應了。

活著，好像也沒有什麼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