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
蘇雲雨一般是不會主動出擊的,她有一雙敏銳的眼睛,關注著每個人的一言一行以此洞察別人的內心,所以在這一刻,她只是靜靜的觀看現場每個人的動作表情,乃至眼神變化。藍色面紗下那一副永遠無法召見的容顏此刻是極度的冷峻嚴酷。
不知何時站在房頂上的楚白已經忘了當初想要玩耍的激動心情,他此刻獃獃的望著天之一角,眼神渙散,不知道在思考什麼,等他回神時,書房內的人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往外走了,有人搖頭嘆氣,有人笑的匪夷所思,也有人愁眉苦臉,但是沒有一個人的表情會有他這麼凝重甚至是絕望的。
他在等待,等待那個人影出來,或許她可以給他一個較為滿意的答案,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是他還是抱著這麼微渺的希望在房頂上等待著。
已是冬季時候,北風吹在臉上刺刺的,乾燥而寒冷,像刀子一樣劃過臉頰。
書房內寂靜一片,只剩下蘇丞相和蘇雲雨還有皇上。
三人各自的表情均是面無表情,只有蘇雲雨的臉色還算的上是平靜,拓跋恚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醬紫色了,一隻手支在龍騰椅上,書桌上的香爐冒著縷縷煙霧,繚繞如仙境,左手邊的蘇丞相卻是有點帶著喜滋滋的味道。
沉默了半響,拓跋恚先發了話:「蘇丞相,既然婚事已成,你先回去準備婚禮吧,朕會儘快向蘇府下聘禮的。」
蘇青卿直直的看著拓跋恚的眼睛,三秒鐘后鞠躬道:「臣遵旨,承蒙皇上恩賜,蘇府上上下下深感榮幸。臣就先退下了。」
蘇雲雨目送父親離開后,轉過頭,與椅子上的拓跋恚開始了眼神功夫拉鋸戰,兩人之間的火力估計可以炸平整個天源山。
她笑道:「皇上,何必呢?」
「什麼?」拓跋恚的語氣惡劣,僵硬而沒有生氣,甚至有點專制。這個女人的心機的確是深不可測,就憑她能把自己的情緒很好的掩藏在那雙明銳的眼睛下,她就已經不簡單了。
「何必呢?走到這一步不辛苦嗎?蘇青卿是怎樣的一個人,你我不甚了解,你何必陪他唱這一戲?」
座椅上的拓跋恚手一緊,眼神一閃,卻很好的被他控制住了,仍舊笑嘻嘻的裝糊塗:「朕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一陣風鈴般的笑聲串成連貫的珠子,清脆甜美卻也不失豪放洒脫,半響后,她收聲,正色道:「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微微欠了一個身,輕聲問道:「那皇上你是要我以何種身份出現在你的身邊呢?」
拓跋恚站起身在她的身邊繞了幾圈,俯身拖起她尖細光滑的下巴,輕佻的扯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你說呢?我的好皇后。」
也許她不是外人眼中那麼兇狠殘忍、霸道無情的女人也說不定,他不相信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會是那麼殘酷的人。
皇宮的天池花園景色怡人,蓮花塘內的蓮花常年綻放,艷美如春,微風拂過,花香撲鼻而來,沁人心碑,清爽怡人。那滿簇滿簇的海棠在風中起舞,搔首弄姿展示著妖艷的姿勢,空中飛散的花雨令人如入仙境不忍離去。
蘇雲雨沿著池塘邊一路走來,身後是沉默寡言的楚白,一路沉默,一路無話。
不多時天空撲閃著幾隻白鴿,其中一隻白鴿像是受過特別訓練看見風中飄舞著的綠色霓裳俯衝而下,直往主人的懷裡撞去,貌似腦袋是精鋼石鐵。
她順手接過它瘦小無骨的身軀,嘴裡溢出一串咯咯笑聲,撫摸著白鴿光滑細膩的發,手感極好,「你這小東西倒還是這樣橫衝直撞的,怎麼一點都不長記性,下次我要穿件棉衣來讓你撞撞了,省的本來不聰明的小腦袋不要又變傻了。」手一下一下的撫摸著白鴿的小腦袋瓜,白鴿也通人性,知是主人疼愛,腦袋一下沒一下的往溫暖的地方拱去。
翰林地處北方,冬天是極為寒冷的,即使正午陽光明媚,還是驅趕不了從內而來的寒意。楚白深知她的脾性,也不去多加提醒她,任由她在寒風料峭的地方散漫散步,只是心裡的煩悶也無處排解,看著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在陽光下,溫暖如潮水般湧上了心頭。
走上前幫她把氅衣往上拉了拉,笑道:「你倒也還是改不了這性子,一見它跟見自己閨女似的,親熱的跟什麼似的。」
蘇雲雨抬眸看了一眼他,笑著起步,不失取笑他:「怎麼?不鬧脾氣了?」
楚白頓時覺得有點無力的笑道,她居然認為他是在鬧脾氣?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啊,就算敢他也不想啊。他哭笑不得的求饒:「還是得了吧,紫軒閣的人誰敢和你爭理啊?那不是自討沒趣嗎?」
「那到也是。」蘇雲雨難得的自誇了一番,瞅著懷裡的小東西,憐從心頭起,摘下它足上綁著的紙條塞給楚白,「看看有什麼急事。」
「斷獄房的人送來的?」楚白不無驚訝的打開紙條,上面的楷體字漂亮大氣,一看就不是出自一般人的手筆,上面簡簡單單的寫著「內奸」兩個醒目字眼。楚白習慣性的皺起了眉,劍眉濃目好看的揉捏著協調的俊雅,腳步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前面的女子迎風站立,感覺自己身後沒了響動,也不回頭,只是迎風而笑,如雛菊般淡雅卻也有著玫瑰的妖冶,面紗下的臉龐朦朧模糊,但那雙眼睛卻像極了黑夜蒼窘中的閃亮星辰,擾亂著人平靜的心,她站在一堆開的正艷的蓮花和海棠中央,猶如仙女下凡般,帶著不染世俗的清雅高潔,「楚白,你在紫軒閣有多少年了?」
楚白被她簡單的一句話拉回了心神,不無感慨道:「我從小就在紫軒閣長大,前閣主是在廢品中把我拖出來的。」
「是啊!」拖著長長的尾音,空靈飄渺,似乎她的心神都不在此,可是就是能讓人一下子把注意力投注在她的身上。蘇雲雨緩緩轉過身,逆著風把手中的小白鴿放飛到了天上,由於是突然性的放手又是逆風行駛,小白鴿差點跌落到地,它使命的閃著翅膀,沒幾下又重新飛到了浩淼如垠的藍天。
看著這一系列的動作,楚白頓時茅塞頓開,心裡堵著的石頭也落了地,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紫軒閣一帆風順的走到現在可真是奇迹,看來要借這次的事情來個大放血了。」
蘇雲雨提了衣裙開始往前走,空靈的聲音飄散在空氣中凝結成珠,「放手去做,什麼事由我來頂著。」
他站在風中靜靜佇立了一會,隨後轉身離去,蘇雲雨,你可要一切安好,萬事不要一味的忍讓,即使你要翻了這天下,紫軒閣上上下下十幾萬的兄弟也會奉陪到底。
亭台樓閣,雕樑畫棟,灰磚瓦礫,金騰龍飛躍攀岩在每一圓柱上。
竹曜從假山後走了出來,臉上的要迷煞人,妖媚的像開了朵罌栗花,散發著致命的誘惑,「你是誰?」
蘇雲雨眉毛一挑,櫻唇啟動,音如黃鶯出谷,卻是質問的口氣:「閣下這話問的可有意思了,我沒問你是誰,你反倒問起我是誰了,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陽光下他的笑蠱惑的人睜不開眼,極致的寒冬卻也能猶如春風拂面般的溫暖,可是她卻知道這張虛偽的面具下是一刀致命的毒藥,她不經意間拉開了與他的距離,面紗與霓裳被風吹的獵獵作響,她的身體其實是很虛弱的,這副殘敗的軀體以不讓她自己心疼,她任由著自己作踐自己,在這樣的寒風中她如一隻落單的孤雁凄涼傷人,在竹曜的面前居然像孤軍奮戰卻不肯認輸的雄鷹。
真是矛盾的結合體呢!
竹曜倒也放鬆了心情,嫵媚更是發揮的淋漓盡致,捋了一縷耳鬢的頭髮放在嘴裡,鮮艷的紅唇輕輕上揚,綠色的眸子發著妖異的光芒,「呵呵,是在下失禮了呢,我叫竹曜,請問姑娘芳名?」
蘇雲雨笑的更開心,「豬妖?豬腰?還是竹妖?你這名字起的可真奇怪。」蘇雲雨也不是挑事的人,她還從沒來沒碰上過能讓自己發火的人,眼前的人倒是破了先例,這人長得一副妖媚樣,而且心機也很深,雖然自己心機也不淺,但是她討厭把心機放在自己身上的人,這倒也是一個矛盾的問題。
對於她的諷刺,他也大喇喇的接受,「隨便吧,同音不同字,只是一個隨便的稱呼而已也沒什麼可計較的。」
蘇雲雨收起了笑,他這麼一說倒顯得自己小氣吧啦的,索性不去理他徑直往前走去,自從那天自己被內定為皇后之後,蘇丞相就下了命令不許她回蘇府,老老實實的呆在皇宮內以防她一不小心的溜掉。其實這倒是蘇青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蘇雲雨可沒這個想法,既然自己已經被設在了這個局中,自己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免不了最後一戰。
所以她不逃,她就在這裡看看他們到底要玩什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