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耳邊的磨牙聲吧嗒嘴聲,還有時不時搭在他身上的胳膊腿,都讓錢向東心煩,也更讓他清楚的意識到他是真的穿越了。
可錢向東同時也想不通自己怎麼就穿越了,不過好在他骨子裡冷血,對什麼都不在意,穿了便也就穿了,在哪裡生活下去都一樣。
就是這裡生活太艱苦,物資太少,想到自家的連鎖超市,錢向東向來古井無波的心緒難得起了絲波動。
錢向東若有似無地想著,右手無意識地摸到左手腕部,一個木頭雕刻成的拇指大小的小藍子正戴在他的手腕上。
錢向東微怔,忽然想到什麼,凝神靜思,心裡想著他旗下那個大型連鎖超市,然後一陣天暈地轉,再睜眼就身處在自家超市之中了。
錢向東的心猛烈跳了兩下。
超市裡無人,似蒙了層紗,朦朦朧朧的,看什麼東西都得近前了才能看清。
他自己本身很少去超市,一般都是助理去買的。所以他也不清楚超市什麼東西具體在什麼位置,只能一點一點找過去。
找的過程中,錢向東還在想不愧是自家開的超市,東西就是全,什麼都有。
牙膏牙刷香皂洗面奶,毛巾內褲內衣還有各種零嘴,米面油等等,但凡大型超市有的,它都有,甚至更全些。
但同時他也注意到,每個貨架上都標了此種商品的出現日期,並且還注有溫馨提示:『不可在所在時代使用不屬於所在時代的東西』。
下面一個泣血骷髏,咧著嘴笑,寫著:『因為代價你付不起。』
錢向東沒理這個告示,自顧自的地挨個貨架看去,並在腦中記下什麼東西在什麼位置。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陣吵吵嚷嚷。
「媽,不好了,四哥發高燒了,是不是害相思病了?」錢進財十歲的小兒子錢向北咋咋呼呼的嚷起來。
不大一會一個人趿拉著鞋子啪嗒啪嗒進來。
一個冰涼的手觸摸錢向東的額頭,「是有點熱,不過沒什麼大事,在家休息一天就好了。」
「可是我叫了四哥半天,他也沒反應,沒死嗎?」
「沒死。」女人答著,然後推了推錢向東。
錢向東睜開眼睛就見張桂英站在他頭上,神情不冷不熱,「一會兒我去大隊給你請個假,你就在假休息吧。」
錢向東發現頭很疼,渾身沒力,應該是感冒了,就點了點頭。
不一會錢向北跑進來端著碗地瓜粥,討好的塞進錢向東懷裡,「四哥,你喝粥。」
錢向東看了看那碗地瓜粥,做的沒什麼賣相,還稀溜溜的,就這小傢伙還饞得吸溜口水。
「放在炕頭,你出去玩吧。」
錢向北泥鰍一樣跑了。
錢向東強喝了那碗地瓜粥,味道真不怎麼樣。可即便這樣,他也沒有吃超市裡的東西,他怕被人發現,生出是非。這時候的人都是大家庭,錢家更是四世同堂。人多眼雜,總有防不住的時候,為確保妥帖,錢向東還要再等等,找個合適的機會把東西拿出來,以免橫生枝節。
錢家上工的地挨著金家,每家每人劃分一塊,會有專門人員驗收記錄,根據乾的多少給予相應的公分。
金桂枝擦擦額頭上的汗,抬頭看了看一眼望不到頭的地,心都涼了。
她旁邊後來的金家人已經趕超了她,可她是天還沒亮就起來乾的活。
她實在太累,干不動了,就坐在地邊休息會。就喝個水這麼大會的功夫,董彩鳳就上來了。
「你不是天沒亮就出來了,怎麼才幹出這點,每天不都干出一大半了?」
「娘,今天向東哥沒來,沒人幫我幹活。你也不是不知道,每天天沒亮我就出來,可實際上,都是向東哥幫我乾的,我根本不用幹什麼,坐在這吃向東哥給我帶來的口糧就行。今天向東哥沒來,我自己自然干不完,早上到現在啥也沒吃呢。」金桂枝揉了揉肚子,慘兮兮地道:「娘,我實在沒勁了,肚子好餓。」
董彩鳳忙道:「別和我說這個,我有啥招,家裡可沒有剩飯了,要是讓你奶知道我給你開小灶,得剝了我的皮!」
「那怎麼辦,我好餓,渾身一點勁也沒有。」
「問我我哪知道。」董彩鳳責備道:「死丫頭真是沒用,這要是個男娃子,都能幫我幹活了。」
金桂枝委屈道:「娘,我便是閨女這些年我掙的也是全工分。」
董彩鳳罵道:「這不是應該的嘛,你吃我的喝我的,一把屎一把尿給你養這麼大,你還不給我賺糧食。再說你那全工分怎麼來的,你自己不知道嗎,還不都是錢向東那個地痞給你乾的,現在他不來,你自己就干不完。這要是個男娃子哪用人幫。」董彩鳳罵罵咧咧一頓,走了。
金桂枝坐在地上餓的頭暈眼花,渾身提不起半點力氣,向金家幹活的那片土地望去,來往忙活的身影並不見錢向東的,金桂枝心裡頓覺一片凄涼。
就這麼一會兒,金桂枝又被左右兩邊落下去一大截。金桂枝忙拍拍屁股站起來幹活,這時候錢向北和幾個小孩子胡鬧著跑過來玩,金桂枝忙一把拉住錢向北。
「你四哥呢,怎麼沒下地?」
錢向北著急和小夥伴玩,胡亂道:「生病了,在家躺著呢。」
原來不是生她氣了,才沒來幫她幹活,那就好。金桂枝暗暗吁口氣,手上一松力氣,錢向北就跑沒影了。
到了中午各自回家吃飯,錢家仍舊是地瓜粥,只不過這回的粥粘稠了許多,菜是野菜糰子,沒滋沒味的。可就這錢家人卻搶瘋了,一個比一個能吃,錢向東好不容易咽下去兩口,再抬筷子,錢家都吃完了。
錢向東悶頭扒拉盡碗里的地瓜粥,「娘,我下午去地里幹活。」
「嗯。」張桂英隨便應了聲,整個錢家人也沒人問他病好沒好。
而金桂枝一如既往吃不飽,金家人只給她準備了半碗飯,可她下午還得一樣幹活,又餓了一上午了,這明顯就不夠吃。
她就道:「媽,這麼點飯我不夠吃。」
董彩鳳道:「哪天不都是這麼多。」
「每天有向東哥給我帶吃的,今天向東哥生病了,我沒口糧了。」
「那你就去找你的向東哥要,我可沒沒閑糧給別人家養媳婦。」
一桌子的人無論是爺奶還是叔伯,亦或者是她最疼愛的那兩個弟弟,沒有一個出聲替她說話,全都低頭吃飯。甚至還趁著她們娘倆打嘴仗的時候,吃得更快了。
錢家吃過飯,一家人一起去上工。錢向東雖沒幹過活,但托原主的福,腦海中有印象怎麼干,他有著一把好力氣,肯出勁,乾的倒也快。
猛幹了一氣,一身的汗,直起腰拄在鋤頭上,錢向東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就感覺到自己被一股猶如實質的幽怨目光死死盯著。
錢向東回頭一看,正是站在不遠處的金桂枝。錢向東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回收目光當沒看到繼續收拾地。
可只輪了兩下鋤頭,一雙打著布丁的破布鞋就出現在錢向東的視線里。
「向東哥,你今天怎麼沒來幫我幹活?」
錢向東賴得理她,繞過她接著幹活。金桂枝卻不依不饒追上來,「向東哥,我聽向北說你生病了,你好點了嗎?是不是因為你生病了今天早上才沒有來幫我幹活的?」
錢向東還是不理她,仍舊繞開她。
金桂枝咬牙跺腳,怨婦似得嚷道:「向東哥,我和你說話呢!」
噗嗤,身後有人沒憋住樂了。路蒔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臉上掛著譏諷的表情。
「四哥,這是誰家姑娘,咋地這麼不要臉,上趕著找你一個男同志說話,不理她還不行。」
錢向東看著一臉幸災樂禍的路蒔,心裡暗嘆口氣,怎麼哪裡都有這個人。
金桂枝氣道:「你是誰啊,要你多管閑事。」
路蒔雙手一攤,聳聳肩膀,「好,我不多管閑事。記錄員,這邊,這裡有人活不是自己乾的!」
記錄員張軍比兔子還快,蹭一下就出現了,「誰的活不是自己乾的,怎麼回事?」
路蒔指著金桂枝,「她,她讓四哥幫著幹活,四哥不給她干,她就歪纏四哥,不依不饒的。」
金桂枝咬著嘴唇,泫然欲泣,狡辯道:「我沒有。」
幫人幹活這種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你情我願,不算大毛病。往大了說,也可說是割社會主義尾巴,資本主義享樂做派。不過總的來講,都是一個村的,除了大驚小怪的知青外,沒人會抓著這個不放。
張軍偷偷瞥錢向東的表情,村裡誰不知道金家三丫頭的地是錢向東在幫著種,所以才能得滿公分。
錢向東甚至為了不落人口舌,壞了金桂枝名聲,畢竟一個大男人天天幫著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幹活,好說不好聽,沒點啥事,誰傻嗎,天天幫別人幹活。
所以錢向東都是天天天剛擦亮就起來幫著金家三丫頭幹活,等天大亮了,地里的人陸陸續續來了,錢向東也就停下不幹了。可每每這時候,地都能幹出一半來。這事在村裡人盡皆知,在村裡人看來,不過金桂枝和錢向東你情我願的事,人家金、錢兩家都不管,和別人家更沒幹系了。
張軍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反正沒光明正大的,誰也沒看著,就這麼地吧。
今天這事大喇喇被路蒔捅出來,張軍頭都大了,下意識地看錢向東的臉色。
錢向東還是一貫的冷臉,並沒有特別的表情,一時間張軍也拿不准他是什麼意思。
「記錄員,是不是該給金桂枝扣分,她之前的活可都不是她乾的,都是四哥給她乾的,可不能算她的,得讓她還給四哥,你不能因為你們是一個村的就徇私舞弊,這我們知青可不服。」
「我沒有!」金桂枝知道打死不能承認,否則之前的那些公分都會被扣出去,鬧不好還得留個享樂主義的壞名聲。
「你就有!剛才你歪纏四哥的話我可都聽到了。」路蒔大聲嚷嚷,大有她不承認就誓不罷休的意思。
還是同一個知青點負責男知青的組長竇維晟跑過來拉開大吵大鬧的路蒔。
「你別鬧了,那可是錢向東對象,你得罪她,小心錢向東報復你。」
路蒔嚷道:「四哥才不是那樣的人,四哥已經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她就是哄著四哥給她幹活。你不知道她有多過分,昨天去四哥家談彩禮,張口就是三轉一響三十六條腿外加一百元錢。這麼高的彩禮在城裡也沒有幾份,她怎麼敢要。她和她媽還說這些東西和錢都是娘家的,不給帶回婆家,就陪嫁兩床破被子。」
竇維晟都聽傻了,他沒想到一個鄉下小姑娘彩禮竟然這麼高,天啊,城裡都沒幾個敢這麼要的。要都是這條件,城裡得有多少娶不起媳婦的。
竇維晟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啥又閉上了。
路蒔又嚷道:「從前她就哄著四哥給她天不亮的幹活,口糧也給她吃,她怎麼就這麼不要臉!」
竇維晟看著錢向東的臉色明明還是冷冰冰的,沒什麼表情,但他就是覺得害怕。使全勁拉走了路蒔,還不停道:「他胡說的,胡說的,別當真啊。」
路蒔人長的清秀,力氣也單薄,被高了半個頭的竇維晟半拖半拽弄著往回走。
路蒔力氣沒竇維晟大,怎麼也掙扎不開,可嘴不閑著,就嗷嗷叫著,「我沒胡說,我都聽到了……嗚嗚……」
竇維晟一把捂住路蒔作死的嘴,在他耳邊小聲威脅道:「閉嘴,你想死嗎,還是想連累所有知青被錢向東報復。」
「嗚嗚嗚……」四哥才不會,四哥已經看清那女人的真面目了。
遠處錢向東的眼神落在竇維晟捂著路蒔嘴巴上的手,有點煩躁,蹙了蹙眉頭。
竇維晟嚇得都激靈了,以為錢向東生路蒔胡說八道的氣了,捂的更使勁了,爭取連個嗚嗚聲都不讓路蒔漏出來。
憋得路蒔使勁拍竇維晟的手,可竇維晟就是不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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