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年慕艾,禍根之源
夜鎮司的人要做什麼,梁度沒有時間搭理。
他也沒有被人小看,而產生惱怒的情緒。
畢竟,在這個危險的世界,提高實力,才是當務之急。
既然現在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那自己又何必因為置氣而徒添麻煩?
在弱小之時,臉皮之爭,真的沒有太大的必要,所有一切都為生存讓路。
想到這裡,梁度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左手腕的舟刻印記。
此刻,黃員外一家的生魂,正安靜地封印其中。
生魂懵懂無知,幾乎不怎麼移動。
在於梁度身體觸碰之下,瞬時間就被拖入他的擺渡空間之中。
其實也是時間剛剛好,夜鎮司來之前,他就已經觸碰到生魂。
幸運的是,這些生魂生前一家,同時死亡,所以直接全部被他打包帶走。
離開停屍房,艷陽再次當空而照,之前陰冷的感覺,瞬間被一掃而光。
梁度心情大好,也不知道這一次陰陽擺渡,自己可以得到什麼好東西。
等到他到了客棧,掌柜親自出來問候。
開門做生意,八面玲瓏,察言觀色,識人之明,都是必要的手段。
再加上張平又一次親自來請梁度,他把這些都看在眼裡。
張平來請人時的殷勤之狀,可不像是裝出來的。
所以掌柜心中,暗暗把梁度的重要程度,再次提高了等級。
再說,梁度短髮有些奇怪,但他這份氣度,他開客棧這麼多年,其實也沒見過幾個。
「梁先生,您回來了,可要給你準備吃食?」
梁度此刻心急於自己的收穫,所以直接婉言拒絕,徑直回到自己房間。
「狗子,記得不要讓人打擾到梁先生休息。」
「啊?」
店小二有些不解,就被掌柜的一腳踢中。
「讓你去就去,咋那麼多廢話?」
掌柜的這些舉動,梁度不知道,此刻他已經簡單洗漱一番,坐在了床上,閉上眼睛。
......
我叫黃思達,世代書香門第。
只不過到了自己父親這一代,因為他科舉失利,家道有些式微。
所以,從自己蒙學之始,家中長輩,便是殷切期盼。
而自己,也沒有辜負家中期盼,求學之路,順利至極。
十三歲中秀才,十六歲府試中舉人。
黃家重新恢復了往日榮光。
在我中舉人之後,門口可謂是來客絡繹不絕。
為了我的學業,又不得罪人,我只好帶著奴僕進入深山老林,潛心學習。
那一年,本是少年郎一心求學,成為一時美談。
但少年艾慕,命中終究難逃心猿意馬,桃花之情。
那一天,我在山中寺廟讀書,誰知道卻遇到了一個牧羊女。
粗衣麻布,卻依然難擋她花容月貌。
她比我見過的所謂大家閨秀,眉眼間多了一絲英氣。
古銅色健康肌膚,我看的更是心砰砰直跳。
一顰一笑間,竟然讓平時穩重的我,看傻了眼。
「獃子!」
牧羊女發現了我的窘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不禁臉紅,但眼神依舊直愣愣地盯著她。
她竟然被自己看羞了,紅著臉趕著羊離開。
後來我找到寺廟裡的僧人,才知道她是山下一個獵戶家的女兒。
再之後,因為每回讀書在山中都會碰面,漸漸地,我們兩人熟悉起來。
再之後,便是少年有情,少女有意,私定終身,水到渠成。
但她可不是一般庸俗的女人。
古有紅顏禍水,但她卻一直為我著想。
為了我的學業功名,她一直陪在左右,卻不讓我沉淪於兒女私情之中。
也許正因為如此,我與她之間的事,才沒有被發現。
而我也才能安心讀書,備考科舉。
十九歲那年,春闈在即,家中終於來人接我回家,準備科考。
那一天,我是第一次見到她穿著嬌艷紅衣。
因為家人到來,她只是躲在山林之間,並未現身。
等到我返程之時,聽見身後羊叫,我才看到她。
那紅衣之中,便是滿眼驕傲的她。
那一刻,我懂她。
「等我中舉,必八抬大轎來娶你!」
我暗暗發誓,卻不敢宣之於口。
家人長輩在,我豈敢放肆?
但她像是懂了我的眼神,滿是嬌羞,猶如朝陽之下紅花,嬌嫩欲滴,讓人憐愛。
那一年,春闈之上,一舉高中。
少年得意,騎馬遊街,揮斥方遒,男兒豪情,不外如是。
我終於可以回去娶她了。
那一晚,父親嚎啕大哭,說我不負祖先,重立黃家聲名。
可還沒等我說出娶她之事,父親就拿出了一份生辰八字。
父親竟然給我定了一份婚約。
對方乃是禮部侍郎之女。
熱血沖頭,還沒來得及反對,就在父親喃喃自語中,頹然坐下。
終究我不是一個人,而是黃家整個家族維繫的頂樑柱。
有了這份婚約,我以後的仕途必將順利至極。
父親像是看出了什麼,幽幽說了一句。
「男兒應當功名在身,光耀門楣,豈能拘於兒女情長?」
那一刻,我退縮了。
那一夜,我酩酊大醉。
那個書生從此遠我而去,朝堂上多了一位侍郎乘龍快婿。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的記憶里再也沒有了那個雙眸閃亮的牧羊女。
仕途很順,衣錦返鄉。
花甲之年,我帶著功成名就,再次回歸邕城。
偶爾,自己也會想起年少的書生,和那個美麗的牧羊女。
人老了之後,最喜歡回憶。
回鄉之後,我是百姓中的良善士紳。
卻不知道,我一生都虧欠一人。
可是百姓的愛戴,朝野上下的肯定,我從來沒覺得我錯了。
直到前幾天,我去山上寺廟重遊,卻發現當年讀書處,多了一個墳煢。
我問了一下當初的沙彌,如今的主持,這是誰的墳墓?
答案令我震驚。
這是當年牧羊女的葬身之處。
她一生未嫁,每次說親都說自己有婚約在身。
她的父母,悲怒之下,和她斷絕關係。
可就算如此,她也只是默默一人,留在山上。
直到白髮蒼蒼,生命垂危之時,她依舊看著遠方。
他說會來娶我的。
我不知道當時我是怎麼回到城中的。
只感覺自己騙了一個人的一生年華。
如果不是自己,是不是她會過得很幸福。
再之後,黃家整個宅院雞犬不寧。
入夜之時,我好像看到了那一身紅衣。
是你來找我還債了嗎?
但是,這好似幻覺。
直到那一天晚上,聽說是牧羊女的忌日,我看到了那一身紅衣。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間。
令人驚恐的是,不止我,我的所有兒女家人,都是如此。
那一刻,紅衣降臨,我突然沒有了任何知覺。
驚恐之下,我連呼吸都感受不到了。
後來,我有了生前最後一個念頭。
我黃家,滅門了嗎?
為何,我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