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兵臨城下

第1章 兵臨城下

皇城之上,屍橫遍野,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之中,一團團的血色煙霧將整個金陵城團團包圍,宮闕之上喪鐘悲鳴,城樓上女子身穿喪服,頭戴白紗,眼神如同死水一般,只是空洞地盯著不遠處的男人,而她的周邊全是拿著紅纓長槍的步兵。

父皇下殮不過三日,屍骨未寒,喪期未過,這些人就已經等不及要來了結她了,她的身邊躺著皇兄的屍體,不過剛走一會兒,身體就已經冷得發硬,明黃色的龍袍浸泡在血泊之中,皇兄的眼睛永遠的閉上了,今天本該是他的登基之日,他卻再也不能睜開眼睛,摸著她的臉,告訴她,「長樂不怕,有皇兄在。」

目光所及,都是冰冷刺骨的劍鞘,那劍面映射出她蒼白狼狽的臉,誰曾想過,大齊盛寵的九公主會淪落至此?

此刻她的面前站著她真心相待數年的閨中密友,江雪黛。

「公主殿下,事已至此,莫要做無畏的掙扎了。」她的聲音還是一貫的甜美動人,美目顧盼之間,勾魂奪魄。

江雪黛,建安郡主,也是父皇用來掣肘建安侯留在金陵城中的質女,是她李長樂相識多年,傾心相待的朋友知己。

她是多麼相信她啊,得知她的父親被蠻族所害,沒有半分猶疑就把兵符拿出來,讓穆川護送她回建安,可是最後他們卻聯合起來,毀了她的家。

恨,怎麼能不恨。

藏青色的衣衫落地,女子伸出手想扶她起身,長樂厭惡地甩開手,憑什麼,她只是愛錯了人,嫁錯了人,為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方式懲罰她,帶些絕望的恨意,「為什麼,我對你不好嗎?」

作為建安留守在金陵的質女,在所有人都欺負辱罵她時,她挺身而出,不惜和父皇冷戰也要結交的摯友,視她為知己,甚至讓穆川幫助她回建安。

她呢,她江雪黛就是這樣對待朋友的嗎?覬覦她的夫君,算計著,謀划著,一直到今天。

江雪黛低嘆著,美目晶瑩,似乎馬上就有淚水落下,好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從前她也是被這柔弱可欺的模樣所騙,以為她孤苦無依,需要保護,然而哪裡知道這怯懦無為的外表下,有一顆不為人知的狼子野心。

「我知道你怪我,我本不想傷害你的。」這滿懷歉意的語氣讓長樂作嘔,在別人看不到的視角里,江雪黛微微俯下身,輕輕地在她耳邊說道:「公主殿下,我懷孕了,以後將軍府內還請姐姐多多指教。」

這句話頓時像天崩地裂般在長樂的腦里炸開,懷孕!他們居然,真是好一對蛇蠍心腸的狗男女,暗度陳倉,狼狽為奸,一個是她摯愛的枕邊人,一個是她傾心相待的好姐妹。

「穆川他根本就不愛你,他娶你只是為了利用你舞陽公主的身份,藉以取得太子的信任,挑拔你們兄妹的感情,順手拿走你的兵權。」

「李長樂,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你明明愚笨無知,偏偏生了公主命,可是現在你的好命也到了頭!」

掀開真相的那一刻,她的雙手不受控制地推開江雪黛,後者被她推倒在地,渾然不意:「是我對你不住,你恨我是應該的,我也只是想告訴你真相。」

不是沒有人提醒過她,所有人都說穆川居心叵測,功高蓋主,不尊君主,可是她不信。

父皇母後走了,皇兄也被自己害得丟掉性命,從前能夠保護庇佑她的人,全部被她親手推進地獄里了,如今,該論到自己了。

她摸了摸已足三個月身孕的肚子,自嘲一笑,咎由自取。

也在到了如今境地,她恍如大夢初醒,明白了很多事情,一步錯,步步錯,當初她力排眾難,一意孤行要嫁的男人,在今天給了他致命的一擊,依附七皇子李長煊,夥同建安侯,從邊關直搗皇城,最終兵臨城下,逼宮謀反。

什麼良緣之好,結髮夫妻,恩愛不疑,不過是為了騙取她的信任,讓她成為他們謀反路上的墊腳石,可以踩在她的身上,得到自己想到的權勢。

烏雲密布,天空黑得晝夜不分,她就這樣站在城牆之上,皇兄的屍體已經被人抬走了,是她無能,什麼也守護不了。

她稍一閉眼,淚水就順著臉頰滑下來,落在了血地上,跟血水融為一體,她費力地睜著眼睛,看著那個漸漸模糊的身影,可她根本來不及悲傷痛苦,一柄長槍就頂住了她的胸腔,冷聲質問她:「說,傳位聖旨在哪?」

她顧不得被刺痛地溢出鮮血的身體,待看清來人後,蒼涼地一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七哥,踩著至親之人的屍體登上的皇位,你坐得安穩嗎?」

雷聲滾滾,這場雨來得很急很猛,肆意張狂的雨點砸在士兵們的盔甲上,像彌留之際的悲鳴,風壓抑地咆哮。

他們畢竟是至親,他是她的七皇兄,他要奪的是江山,並非是要趕盡殺絕,「嚯」一聲收回長槍,立於地面,「交出傳位詔,你依舊是北齊的公主,是將軍府的夫人,這些沒有人會跟你搶。」他這九妹生來就享盡恩寵,雖然囂張專橫,卻沒有害過他,唯一一次跟父皇母后的抗爭,只是為了嫁給穆川。他們之間僅有的一點親情,只要她交出傳位詔,他可以什麼也不計較,並且保她一世無憂。

北齊的公主,將軍府的夫人。

曾經說起來無比耀眼的存在,如今聽著只覺得刺耳,那不再是榮耀的象徵,而是致命的枷

雨水滴答在她素色羅襦裙上,胸口處的血湧出來,妖冶地開出一朵斑駁的花,霧濕了的睫毛聳拉在眼皮上,模糊了視線,但她還是感覺到了穆川越來越近的氣息。

她終於是不爭氣的流下淚,向曾經深愛過的男人,最後一次示弱,

片刻之後,盔甲抖動的聲響,她聽見他說:「乾坤已定,請公主交出傳位令。」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如此淡然的,甚至連一絲愧疚都沒有,她是他的妻啊,他助逆賊謀反,毀了她的一切啊。

錯了,錯了,一切都錯了。

她回過頭,深深地望著這個男人,這個她窮極半生用力愛過的男人,「穆川,你可有一絲後悔?」

看著她從一個華麗尊貴的公主淪落到任人宰割的庶民,親手將她一腔痴愛生生斬斷,因愛生恨,化成鬼魂般的怨懟。

而今,她只問一句。

「你後悔嗎?」

有沒有一絲一毫對她的疼惜愧疚?

「從未。」他生性孤僻,不喜人言,不屑去辯解。垂下的眼眸,微微戰慄的絨毛,漸漸收緊的劍柄。

他的眉峰冷硬,嘴角緊抿,連一個眼神也不願意給她。周遭是窒息一般的沉默,

正是她曾經愛得如痴如狂的男人,穆川,這個將軍府不得龐的庶子,永遠對她寡淡著臉,避之不及,她全心全意付出三年,也沒動撼動自己在他心裡的位置,一絲一毫都未曾,他到底憑什麼這樣踐踏她的真心,憑什麼如此倨傲?

如今他身穿銀灰色的盔甲,冷漠地站在那裡,如同看一個陌生人一般審視著她。

她曾不顧父皇母后的反對,拋棄孤立無援的皇兄,毅然嫁入將軍府,只想成為他紅袖清香的妻子,明知他和李長煊走得很近,可能會威脅到皇兄的東宮之位,還是帶著北齊五十萬的兵符嫁給這個男人。

父皇曾說:「兵符是你的嫁妝,是你一生的護身符。」

她做什麼,自己種的因,自己得的果,怪只怪她做了穆川手裡那把刀,間接害死了自己的皇兄。

片刻之後,她瘋顛一般的大笑,扶著城牆緩緩站了起來,周圍守著的士兵立馬就豎起長槍防範她有異動,她只是摸了摸肚子,然後注視著穆川的眼睛,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穆川,你終會後悔。」

「我會在陰曹地府里等你。」

她的手中不知是從哪裡來的一把匕首,飛快地向不遠處的雪黛奔去,風雨刮在她的臉上,黑絲飛揚,就在刀尖即使觸碰到江雪黛的頸脖,下一刻血管就會被刺破……

「哐」一聲,手掌頓時失了力,匕首從掌心滑落在地,她的身體被穆川的掌力震飛,重力摔飛至牆角,腹部像被人刺入尖刀一般磨人,片刻,大股大股的鮮血流出,她的臉瞬間煞白。

孩子,連你也不要娘親了嗎?

那鮮血實在瘮人,一旁有太監驚呼,「血,血……公,公主……」

穆川這才回頭看她,目光觸及那滿地的鮮血時,倏然不安,立馬上前,不顧長樂的掙扎,把住她的脈搏,那漸漸流失的……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她居然有了身孕,已足三月。

長樂陰陰一笑,看著橫流的鮮血,慘白的臉色滿是恨意,「你殺了我的孩子。」

穆川無法辯解,他只是想阻止她傷人,但因為常年習武的原因,力道控制不好,那一掌劈過去……

心間隱隱升起的悔恨快將他吞沒,他正欲伸手將她抱起,面前的人兒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忽然站起身。

夜幕時分,她素白色的長袍在空中翩翩飛舞,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跟著這雨點似的,都是墜入這無盡的深淵。

死,對,是死亡的感覺。

女子的身體輕若鴻毛,就那樣一躍而下,像一張紙片飄越了城牆,整個身子騰出空中,飛揚的長發如瀑布般散開,點點滴滴的殘血落在燒焦的城牆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墜……

長樂!他的心狠狠一窒,快速奔過去,但為時已晚……

墜下皇城的那一刻,她終於在那個男人臉上,看到了一絲慌張,她也清晰地聽見所有人的驚呼聲。

「長樂!」

「長樂長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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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公主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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