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自以為是
長樂不禁為秦述捏了把汗,她雖然不能理解東魏陛下這些年的隱忍與憋屈,但對自己這個孩子,想必早已經是恨之入骨,眼下不殺他,可能只是想藉此機會,拔出更多的爪牙,肅清朝堂。
畢竟她來東魏不久,對東魏皇帝的膝下的皇子們並無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必然一直就不滿意沈岸作為將來東魏的繼承人,一直到今天才放出大招。
可是為什麼偏偏是現在呢,沈岸從小便被流放到北齊做質子,成年後才被接回東魏,後來的幾年時間,東魏便變了天,想來這位皇帝也是個吃得苦頭的。
眼下來看,秦述想以動之以情,曉之以情來解救沈岸幾乎是不可能的,秦述聽完東魏皇帝的話,點頭同意,「陛下所言,臣亦認同,三皇子所謀之事,沒有顧慮陛下的感覺,確實不妥。但臣卻想問陛下一言,今日若斬了三皇子,將來東魏由何人來繼承?」
這是在提醒東魏的朝堂之上,除了沈岸,無人有能力繼承大統。
「丞相才到東魏幾天?就能說出這樣的話,未免太小看朕了,朕既然敢處決沈岸,自然也能找到人來代替他。」
東魏陛下已經是下定決心要斷了沈岸的後路,秦述一時有些摸不準陛下將他留下來是什麼意思,畢竟他是沈岸從北齊帶回來的人,「那陛下又要如何處決臣?」
東魏帝卻是看了一眼長樂,而後轉身不再看兩人,「本來朕也沒想留你,你是兩姓之臣,忠心對於你而言,應當是不存在的,說實話你現在來為沈岸求情,朕是非常意外。不過你是作戲也好,還是真心也罷,朕都不會動你,畢竟你現在算半個東魏人,而且你又娶了北齊的舞陽公主,現在做你,對朕沒有好處。」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確實像帝王的決策,但一旁的長樂非常不悅,直接上前一步,越過了秦述的身邊,「兩姓之臣之如何,當時可是陛下的兒子求著我夫君來東魏的,而且他雖然入了東魏,卻也沒有做過對不起北齊的事,現在是東魏的丞相,所行也是為了東魏百姓。陛下如此侮辱我夫君,可見格局之小,非為君者為有。」
秦述來不及阻止,長樂話就將水一樣潑了出去,秦述暗叫不好,一把將長樂拉到身後,連忙跪了下來,「陛下,內人護臣心切,衝撞了陛下,還請陛下網開一面。」
他的心情是複雜的,一方面長樂的衝動是因為自己,但另一方面更擔心東魏帝為因此降罪於長樂,現在他們是臣,東魏帝是王,除了臣服,別無他法。
尤其沈岸現在還在牢中。
意料之中的憤怒沒有到來,靜默了一會兒,只聽著頭頂上方的東魏帝卻是拍起了手,一邊鼓掌一邊將秦述扶了起來,秦述這是摸不到頭腦,一時不知道這東魏帝心裡是打的什麼主意,「陛下?」
東魏帝爽朗大筆,「好一個舞陽公主,果然是女中豪傑!你說的對,朕確實沒有你父皇的格局大啊,想當年,朕與你的父皇那也是至交啊,你的身上,果然是有幾分他當年的氣質!」
什麼?
至交?
父皇與東魏帝?這兩國之君怎麼會是至交,但長樂的疑惑很快就被解答了,東魏帝笑了笑,開始追憶當年,「那時你父皇還只是一個普通的皇子,朕作為太子前去北齊聯誼,與你父皇同場射獵,他總是要贏朕一籌,朕不服,於是日夜練習,終於在一場比試中打敗了他。」
「可後來朕得知,那場比試是他故意放水,朕知道后找他理論,揚言要再打一場,他當時說了句話,朕至今記憶深刻。」
長樂與秦述異口同聲,「什麼話?」
「他說,我的武功雖然比你強,但那只是天賦而已,不是我的功勞,你日夜練習,毅力驚人,非我所能及,你早晚有一天會超過我的,既然如此,何不讓你早點開心呢?」
從那以後,兩人便成了至交好友。
東魏帝回了東魏后,兩人還會寫信問好,似是兄弟一般。
這也是為什麼,沈岸要發兵攻打北齊時,東魏帝不同意,要知道,他執政時,東魏與北齊的關係是非常好的。
之所以將沈岸送到北齊為質子,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當時東魏的內政斗得太凶,沈岸也會涉及,為了保全沈岸,所以只能以質子的名義,將他送走。
奈何這一番苦心,讓沈岸誤會了。
講到這兒,多年的秘密終於吐露出來,東魏帝十分疲憊,他揉著額頭坐了下來,「朕不是不疼他,也不是不愛他,是太過於疼他愛他的,但最終卻讓我們父子反目成仇,他現在的性格,已經不具備做一個皇帝了。」
自私,獨斷專行,剛愎自用,這樣的人,如何能治理好東魏呢?
秦述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沒想到這中間的事情居然是如何曲折複雜。這樣一來,如果沈岸的野心只要還在,東魏帝就不可能會放過他。
只覺得不知所措時,長樂突然開口,這次卻是十分冷靜嚴肅,「那陛下可知道,三皇子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為什麼回到東魏后,就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奪權,這是為什麼?
東魏帝看向長樂,「你知道什麼?」
「陛下所謂的為了三皇子好,又可知他在那麼小的時候,被孤身送到北齊,又遭遇了什麼?」
東魏帝隱隱聽出了不對勁,「什麼意思。」
「我那個時候年齡小,沈岸他非常孤僻,從來不會跟我們玩,父皇待他也是極好,但父皇也不可能天天守著他,因為他不合群的性格,在北齊沒有少吃苦。」
「怎麼會這樣?」
「在他的心中,覺得自己是被東魏拋棄的人,他怎麼會開心起來呢?」
自以為是的愛,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只會讓人誤解,沈岸現在這樣,歸根結底也是東魏帝自以為是的愛。
東魏帝明顯是一愣,「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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