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仇恨
舞語仙狠狠皺眉,這件事說明的問題,不僅僅是小叔子給皇嫂下毒這麼簡單。
太子妃已經是寡婦,即便生了榭北行,也不可能興起什麼風浪。
他要做的如此,只能是在斬草除根,當年太子意外,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榭北行顯然想到了這一點,他狠狠握著拳頭,不再多說半個字。
「我那時候才知道,四皇子送來的,根本不是什麼補藥,而是會引發紅疹的毒藥!太醫院便依據表象,診斷太子妃得了麻風病,他在北山已經安排好了,只要太子妃送到,三日內必取她性命!」
薛玉漱狠狠搖頭,痛苦不堪,庄恕默默陪在她身邊,輕輕幫母親整理著頭髮。
「我當時嚇壞了,掉頭就往外跑,沒想到被榭著發現,他設下層層障礙,圍堵我。下了必殺令,只要殺手看見我,就要致我於死地。」薛玉漱抿著嘴,憤憤道,「我死了不可惜,可是我不能背著罪孽就這麼死了,我得趕到北山提醒太子妃,榭著要對她下手!」
聯想起之前,自己一提起北山,薛玉漱就異常激動的反應,舞語仙微微閉上眼睛,她已經基本能猜到,玉漱到了北山之後,看見了什麼。
「我受了很重的傷,才從京都逃脫,可是我太慢了實在是太慢了!等我趕到北山,只看到……只看到……太子妃她,已經被焚了一半!她的衣服燒的不成樣子,人也沒有了動靜。我就在山頂上匍匐著,眼睜睜看著她,眼睜睜看著她徹底沒有了,只剩下一捧灰燼,迎風飄散了。」
說到此處,薛玉漱重新跪了下來,對榭北行磕頭,不停地磕頭,一直到額頭滲血,被庄恕拉住。
「本以為,這秘密會陪著我一輩子,永遠不會說出來。王妃來到寨子里,我當時還很是開心了一陣。我也得了麻風病,是真的得了,死前能見到王爺的王妃,我這輩子也算是能合眼了。可沒想到,王妃醫術卓絕,竟然連我這種病入膏肓的都能救。我又活了,可我活得好痛苦,好痛苦!!」
庄恕扶著母親,眼淚漣漣。
他心目中,母親一直是堅強善良的,從未有任何苦難能達到她。
卻不想,在母親心中竟然由始至終都壓著一塊這麼大的巨石。
難怪她從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
難怪她從不離開寨子半步。
「奴婢該說的都說完了,王爺您要怎麼懲罰我,奴婢都沒有怨言,只是,阿香這孩子,從打出生就沒有父親,由於我驚嚇過度,她生下來比尋常孩子蠢笨些。她是榭著的女兒,可什麼壞事都沒做過,這十幾年一直在寨子里勤勤懇懇。您別牽連她,好嗎?奴婢謝謝王爺了!」
眾人目光穿過房間,看著站在桌邊手足無措的阿香。
舞語仙這才注意到,這姑娘眼角眉間,確實有榭著的影子。
只是之前,她為何一點都沒有發覺呢!?
庄恕也跪了下來:「王爺,阿香是我妹妹,與其他人都沒有關係。草民這輩子照管她,還請王爺就當從未聽聞過她的身世,放過阿香,留她一命。」
說到最後,庄恕也哽咽了。
阿香也懵懵懂懂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娘親跪,哥哥跪,阿香也跪您。他們哭,阿香也哭,阿香不開心。這麼多好吃的,你們都不吃,都放涼了!」
聽見女兒痴痴傻傻的話,薛玉漱哭得更厲害了。
榭北行緩緩站起身來,將她扶了起來:「玉漱姨,您不用這般自責。幸虧你逃生存活下來,不然這其中真相,我恐怕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裡。」
「不,王爺,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害死了太子妃!」
榭北行搖頭:「既然他打定主意,沒有你也會有別人,沒有毒藥也會有意外。玉漱姨,你別哭了,我們這麼多年沒見,坐下來好好吃點東西吧。阿香都說,飯菜都冷了,太浪費了。」
庄恕看了看榭北行,眼淚汩汩而下。
一頓飯下來,薛玉漱只顧著看著榭北行,幾乎沒動筷子,卻笑容燦爛。
「我終於替太子妃看了您一眼,奴婢去那邊,也有話跟太子妃回了。」
「玉漱姨,您別總說這些不吉利的。您的好日子才剛開始,等我安排好地方,就讓庄恕阿香陪著你搬到南方去。那邊水土更適合養老,您若是想我們了,就寫封信回來。我保證,榭著這輩子都不會再找到你,你放心。」
父輩的熟人,幾乎不剩幾個了,榭北行看著薛玉漱,心裡五味雜陳。
「不用麻煩了,能與王爺同桌吃一頓飯,已經是奴婢的造化了。偷生這麼多年,夠了,他們也長大了,唯有阿香還需要恕兒多費點心思。為娘就算是再欠你一次,下輩子一定還上。」
「娘,您在說什麼啊,養育之恩大於天,照顧妹妹是我應該做的!」庄恕趕緊勸道,「您別怕,我們明天就收拾行裝,離開這裡,去新的地方開始生活!」
「好,好……」薛玉漱微笑點頭,臉色卻越來越差。
注意到她不對,舞語仙趕緊上前,拉過薛玉漱藏在袖口裡的手,剛摸上去,就摸到滿手指的粘稠。
「玉漱姨!!」她錯愕不已,拉開她的手臂才看見,薛玉漱早就割開了手腕。
之所以這麼久都沒有發現,是因為她將一塊很是吸水的軟布墊在傷口處。
那布子已經浸透了血,看著分量,舞語仙知道,回天乏術了。
「娘!!您怎麼這麼傻,這件事還是能解決的!」庄恕痛哭道。
「早幾十年前我就該死了,不是遇見你們,我不會活到現在。」薛玉漱輕輕摸了摸兒子的臉,一臉滿足,「我這一生最快樂的,就是養大了你們幾個。這是這歡愉是偷來的,是時候還了。」
榭北行看著玉漱,微微點了點頭,她要說的他都知道。
「玉漱姨,本王不怪你,你安心去吧。」
「謝王爺!」玉漱掙扎著點頭,算是行了一禮,隨即向空中微微伸出了手,「娘娘,您來接我了!?奴婢,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