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大風嗚咽的聲音響起,漫天都是霧。
蘇嫵端坐在太師椅上頭,眸光幽深的望著底下的東西,她手裡捧著熱巧克力牛乳,一口一口的啜吟著。
暖融融的甜湯入肚,被驚嚇過的五臟六腑都妥帖起來,她緩緩的舒了口氣,方才還僵硬冰涼的指尖,一點點的被暖意侵染,變得暖和起來。
看著地上簡單的圓筒,那圓筒的一面畫上粗糙的彩色宮人形象。
她一口一口的吃著點心,等整個人都舒適慰貼起來,這才施施然的起身。
在康熙不解的眼神中,蘇嫵若有所思的掃視周圍人一眼,她沖著初桃抬了抬下頜,低聲道:「去把門窗都關死了。」
現下天色只透露出些許曦光,如此以來,室內瞬間暗淡下來。
一燈如豆。
蘇嫵面不改色,將蠟燭的光,對準了圓筒,她調試方向,那個女子身影,便又出現在床帳上。
半夜瞧見這東西,到底被唬住了,簡單的投影儀,被她記錯名詞,想成小孔成像了。
豎子可恨。
誰大半夜瞧見這玩意兒不害怕。
她薄唇緊抿,將圓筒啪嗒扔在地上,冷笑道:「誰看本宮不順眼,有意要做局呢。」
康熙安撫的拍拍她的手,見她小臉蒼白,心裡也有些惱恨,都說人嚇人嚇死人,這般行徑,是要把人往死里逼。
她素日里眼神晶亮,氣勢灼然,這會兒被嚇得小臉白白,襯著那滿頭青絲,更是柔弱。
他心裡軟了軟,將她摟到懷裡,一下一下,溫柔的撫著她的脊背,淺聲道:「乖,莫怕,都是假的。」
見她仍然沒什麼精神,康熙便直接橫抱她起身,放在一旁的軟榻上,叫人先撤了床帳,這才低聲道:「你先休息一會兒,若是覺得這屋裡待不住,便去乾清宮尋朕。」
蘇嫵抿著櫻唇,沖他乖巧一笑,便閉上眼睛。
半夜三更的鬧騰,她這會兒困的眼都睜不開,然而一睡著就做噩夢,全是各色清宮女鬼,擾人清夢。
翊坤宮的奴才們,還在原地跪著。
蘇嫵手裡拿著圓筒,仔細的看了看,叫人拿下去驗,看誰見過這東西。
這玩意兒,著實常見的緊。
不過是樹皮卷的,胡亂糊了著粗娟在上頭,都不值錢沒什麼記號。
她最後看了一眼樹皮,所有所思的敲了敲桌面,輕聲道:「管花木的是誰?」
出來兩個小太監,瞧著不過十來歲,身子小小的,還未長成。
「回娘娘的話,奴才小花、小木給主子請安。」
蘇嫵看著他們,示意他們看這樹皮。
「是楊樹皮。」小花篤定道。
這就有意思了,這宮中,可沒有楊樹。
「去翊坤宮各處、御花園各處,都仔細搜搜看,有沒有漏長的小楊樹。」
蘇嫵道。
她唇角微微翹起一點弧度,看著溫柔又可親,然而那靈光乍現的雙眸,讓她整個人都染上幾分冷意。
小花、小木摻和到這官司裡頭,嚇得腿都抖了,見沒他們的事,派了另外的活計,不禁都高興起來。
蘇嫵瞧著兩人砰砰叩頭,樂顛顛的衝出去了,這才沖著小福點頭,低聲道:「去織造局請個綉娘過來,務必精通各色布料,來歷去處都要懂。」
宮裡頭一針一線都要登記造冊,像這種絹布卻不一定,不一定哪裡省出一抿子來,誰也不知道。
還沒巴掌大,想要昧下太容易了。
不成想卻聽到一個意外的聲音,那綉娘來了以後,篤定道:「回娘娘的話,此非宮中之物。」
蘇嫵結合自己以前的猜測,心中明了,揮揮手,示意綉娘下去。
她勾唇微微一笑。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慢條斯理地起身伸了個懶腰,蘇嫵想,最緊要的還是逗弄康熙,比較有意思。
她對鏡梳妝,只薄薄的上了一層脂粉,那肌膚便愈加光潔白皙,她看了又看,用簪子在螺黛上擦過,這才在眼尾描出眼線。
她沒用胭脂,這個心機妝的主要成分就是那拉長的眼尾,楚楚可憐又柔弱萬分。
她這些日子張揚過了,是時候表演小可憐兒。
又換上一件杏色的旗裝,外頭罩著天青對襟呢子褂。
攬鏡自照,她想要表達的元素都在裡頭,這才捏著錦帕,施施然往乾清宮去。
等到了地方,她便乖乖的立在那,等著小太監通報,好在沒有讓她久等,梁九功便親自出來迎。
康熙正在偏殿坐著批摺子,見她來了,只瞥了一眼,便又投入到工作中去。
但是他早已吩咐好,和他平行的地方擺著屏風,而屏風後頭擺著的東西,就比較豐富了。
矮小的几案上擺著茶水點心、鮮果蜜餞,應有盡有。
甚至還擺著幾本書。
後頭是鋪著軟軟毛毯的矮榻,夠她一個人隨便造,又有一定的隱私空間。
她這才安心下來,往矮榻上一窩,便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人生不就是吃喝拉撒睡,她得滿足自己,不能就這般乾熬著,著實睏倦的緊。
等蘇嫵睡醒,已到了晌午,康熙還坐在那,奮筆疾書。
「唔。」她哼唧出聲,啞著嗓喚:「水。」
睡醒了,就想喝點水。
她有些迷糊,還當是在翊坤宮,見有水來,便湊過來喝了。
喝了一口熱茶,她也精神起來,瞬間意識到這是乾清宮,而給她捧茶的人,是康熙。
「謝謝您。」蘇嫵甜甜的道謝。
她聲音帶著剛睡醒的軟濡微啞,這般嬌聲軟語,著實聽的人心都化了。
康熙就沒頂住,他清了清嗓子,這才扶著她坐起來,低聲道:「可休息好了?」
她乖巧點頭,軟乎乎的將頭靠在他肩窩,滿是依賴。
康熙無端的想起她養的那隻小奶貓,怪不得主寵一見如故,合著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瞧見自己,自然歡喜。
此時的鈕祜祿妃,便像極了乖巧的小奶貓,收斂著瓜子,軟濡可愛。
「餓不餓?」康熙問。
蘇嫵可憐巴巴的點頭,她就是餓醒的。
「想吃辣條,還要吃鹵鴨信、鴨頭、鴨手手。」
她就想吃點重口味的。
最好又麻又辣,帶著點甜口。
康熙摸了摸她的腦袋,那句不行,怎麼也說不出口,看著她淡淡的眉眼,整個人跟淡墨揮就似的,不禁心頭一軟。
「成。」他到底應下了。
蘇嫵這才笑的乖巧,柔聲道:「還要吃乳酪,上頭多淋點玫瑰醬。」
她絮絮的提著要求,往日的靈動又顯現,雪白的貝齒咬著櫻粉色的下唇,刻出幾分白痕。
康熙上手,替她撫了撫,低聲道:「別咬,疼。」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微微捲曲蜷縮,瞧著便顯出幾分無措。
蘇嫵見好就收,她抬著眉眼,笑吟吟的望過來,淺笑道:「您陪臣妾一道用,好不好?」
她的口味,他鮮少吃過。
注重養生的帝王,向來飲食清淡,別說麻辣口,就是油鹽都要少放的。
可看著她期盼的眼神,帝王眼神閃了閃,覺得偶爾常識新口味,也不錯。
「娘娘,您請洗漱。」初桃捧著銅盆過來,沿上搭著雪白的巾帕。
康熙順勢起身,執起她的手,輕柔的給她洗著。
少女柔荑軟綿綿的,柔若無骨,洗的時候,也一點力都不敢用,總覺得輕輕用力,就會碎了一般。
他動作溫柔又和緩,極近體貼。
初桃在一旁看的小臉紅紅,萬歲爺自個兒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未沾染過此等活計,卻願意為主子洗手。
她喜的紅光滿面,有寵無寵對後宮女人來說,實在太過重要。
然而她視線移向蘇嫵,卻見對方面色平平,初桃激動的心,也跟著平穩下來。
心中不禁感嘆,她一個外人尚且喜不自勝,偏偏最中心的那個人,卻覺得無所謂,可見主子寵辱不驚,心性堅定。
蘇嫵由著他擦乾淨最後一滴水,就見指縫也仔細的擦拭,又細心的給她戴上甲套。
「這鑲碧璽的適合春天,你帶著好看極了。」康熙隨口誇。
正在此時,初酒提著食盒進來。
蘇嫵便笑著道:「臣妾卻只想填飽肚子。」
她要的東西在桌子上擺的滿滿當當,聞著味兒就知道定然好吃。
兩人並肩一道坐下,蘇嫵這才淺笑著道:「您嘗嘗這個。」
按著她的口,做的都有些重,筷子剛接近嘴,那麻辣味便霸道的竄進鼻腔。
康熙滾了滾喉結,略微有些抗拒。
「別了吧。」他吃慣清淡口,這重口光是聞一聞,就覺得辣嘴。
蘇嫵素手舉著玉箸,笑盈盈的看著他。
康熙只得張口吃下,這東西一入口,鮮韌美味便橫衝直撞,在口腔中強勢征服。
霸道的醇香,讓他最後一絲拒絕褪去。
兩人吃了個過癮,辣的鼻尖都沁出細汗來,再來一碗甜甜的乳酪中和,整個人都舒坦下來。
蘇嫵摸了摸肚子,笑道:「宮中御廚的手藝,著實不錯。」
說起這個,她便想起那不屬於宮中的圓筒,不禁笑的意味深長。
她用辣的紅彤彤的嘴,去親他。
等查出來,看他如何安排,定然是他心裡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