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早膳很精緻。
糯米雞、蟹黃包、豆皮、蟹醬、腌小黃瓜、糖拌銀耳、灌湯小籠包。
林林總總十來樣,色香味俱全,在肚腹飢餓時,那裊裊兮香氣,便只往鼻孔里鑽。
蘇嫵邀請赫舍里氏坐下,如果沒記錯,她就是未來的僖嬪,瞧著有些怯弱,但眼神溫柔平和。
她一邊觀察,一邊優雅用膳,那纖白的手指執著玉箸,兩相生輝。
「娘娘如今風采日盛。」赫舍里氏小小的拍了個馬屁,說的卻也是實話,以前的鈕祜祿妃端莊有禮,最守規矩不過。
如今也不知道怎麼的,明明她還是守規矩的,可就是透露出雍容恣意來,好像世間萬物都不肯叫她憂心。
「唔?」蘇嫵隨意的應了一聲,回過頭來,淺笑著道:「你方才可有什麼話說?」
她小臉玉白雅緻,妝容衣裳都極得體,這般全神貫注的望過來,滿心滿眼都是你的樣子,讓赫舍里氏心頭一顫。
「就……」她扭著手指,鋪天蓋地的羞意讓她臉頰攀爬上紅暈,就連那眼眶也微微紅起來。
看著鈕祜祿妃溫柔的眼神,她還是字字句句清晰的說道:「方才您說賞的,不知道……我們……這些……無寵……」
她說的艱難。
什麼叫無寵,那就是什麼都要憋著,這麼小小一個宮室,裡面住的人,今兒這個飛升得寵,明兒那個飛升得寵,唯獨她這地方,向來是個冷灶,想多餘吃口熱乎東西,還得求爺爺告奶奶。
說句難聽的,今兒在鈕祜祿妃這吃的這一頓,比她過年吃的都好。
在宮廷中承認自己無寵,那就是承認自己廢物。
「可以呀。」蘇嫵笑容溫柔又鼓勵,慢聲道:「缺什麼儘管來尋初酒,都是一家子姐妹,哪裡能短了你的吃喝玩用。」
這話尚未聽完,赫舍里氏便紅了眼眶,深深覺得自己沒出息,她吸了吸鼻子,留下一句嬪妾告退,便飛奔一樣離去。
等她走了,蘇嫵面色平和下來,坐在妝奩前,看著自己的面容,眸色幽深。
初桃面色凝重的上前一步,福身稟報:「那小宮女的事,查出來了。」
蘇嫵從鏡中看著她。
「荷包裡頭裝的圓潤石子,據宮女交代,這是她趁著夜色擺在恭桶附近,果然被馬佳庶妃踩著了,驚了胎人多雜亂,她再偷偷的收斂起來,打算拿了扔河裡去。」
到時候幾個石子罷了,在河底一沉,便是神仙也找不出來。
「幕後主使呢?」蘇嫵打開妝奩,愛憐的把玩著自己的首飾。
作為清宮唯一的妃子,她這裡的好東西著實太多了。
紅寶石、藍寶石、珍珠、瑪瑙、碧璽製成各式首飾供她戴著玩,這放在一起的時候,更是璀璨奪目。
「那小宮人,已在昨夜畏罪自殺。」
初桃將身子又彎了些,滿是謙卑。
聽到這話,蘇嫵皺了皺眉,若是小宮人不在了,那這線索可就斷了,不是個好消息。
「但對方的箱籠裡頭,還發現了一個玉扣。」初桃低聲道。
那玉扣成色極好,不過尾指蓋大小,卻能做很多首飾,不管是做戒面、頭面鑲寶都成。
顯然不是一個小宮人能夠擁有的東西。
「什麼樣?」蘇嫵隨口問。
她手裡也拈著一顆玉扣,不過尾指蓋大小,通透的羊脂白玉,這樣的成色,匣子里有十來顆。
隨著初桃的描述,蘇嫵不禁擰起細細的眉尖,心頭一顫,她轉而又平靜起來:「本宮知道了。」
說著起身,手裡拿著金剪,隨意的修剪著窗外的四季花,這花四季都能開,又極是鮮艷奪目,這般修剪枝丫,還能長的更多些。
等忙活過後,她手被金剪磨的發紅,不禁笑道:「如今越發嬌氣。」
她還有心調侃,卻把初桃嚇的夠嗆,急急的跑到內室,拿出來一罐脂膏來,剜了一大坨就往她手上糊。
「娘娘千金之軀,何苦做這個。」初酒在一旁瘋狂點頭,這脂膏名喚「清玉膏」,在民間那是千金難求。
主要是做法太過磨人了些,都要求些時令玩意兒,三年不定能湊齊一罐的料。
蘇嫵看著自己的手掌,那細白如凝脂的皮子,遠比她想象中嬌嫩。
最嚴重的地方,隱隱想要破皮。
這脂膏糊在傷處,又暖又涼還挺舒服的。
等康熙來的時候,就見她舉著包起來的手,一旁的初酒正跪在一旁給她喂草莓吃。
「手怎麼了?」他坐在一旁問。
心中納悶不解,這宮中想要受傷可不容易。
蘇嫵聞言,可憐巴巴的撲他懷裡,軟聲撒嬌:「方才想給您燉湯喝,誰曾想……」
「哪裡就要你親自動手了。」康熙板著臉教訓她,聞言冷聲道:「朕養著御膳房的奴才做什麼?」
覷著他冷厲的神色,蘇嫵慢慢從他懷裡出來,沉默的坐在一旁不說話。
「說。」康熙斂眉。
「是臣妾不該念著您,想著您,非得把一腔心意都剖白。」
她說著左手就要拆右手上的繃帶,嘴裡還委屈道:「左右都是本宮愛錯人了,何必呢。」
康熙看著她鬧,突然有點頭疼,極心疼她傷了手,又覺得她鬧的煩,冷聲道:「拆,你給朕拆。」
蘇嫵的動作停了,她身形清減單薄,頗有些弱不勝衣的味道在,這般微微垂首,側著身子給他一個玲瓏的背影,瞧著越發可憐。
康熙便軟了嗓,哄道:「朕也是心疼你,何苦這般說?」
在他發怒的時候,翊坤宮正殿的奴才被唬了一跳,撲通撲通跪了一地,靜默的將頭附在雙掌上,一動不敢動。
帝王威勢盡顯。
蘇嫵聽著他哄人,心裡也有數了,轉過臉來,微微的紅了眼眶,用近乎低喃的聲音道:「就是想為您做點什麼。」
康熙有些恍惚的盯著她看,以前那個鈕祜祿妃端方的面容被面前這嬌媚容顏所替代。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那小臉粉白,跟桃瓣兒似的,這會兒有些委屈有些忐忑,眉尖輕蹙,就這般望著他。
那眼角微紅,便越發惹人憐惜了。
「你的心意,朕知道,以後不許如此。」康熙負手而立,微微側身,神情莫測的望著她。
「是。」蘇嫵低眉,乖巧應下。
說著她細細的抽著氣,將自己包裹嚴實的手掌擺在他跟前,軟乎乎撒嬌:「好疼的,要親親才能好。」
說著她眼巴巴的盯著他。
康熙生的清雋,氣度又極攝人,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深邃如鷹隼般的眸子將她鎖定。
他沒有親,只是甩袖離去。
蘇嫵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裡有了譜,她今天這麼鬧,也是想看看他底線,對於女人有沒有星點尊重和容忍度,如今看來,被太皇太后和蘇麻喇教導大的康熙,對女人還算不錯。
「娘娘,您……」初桃一臉緊張,天知道方才聽著娘娘說謊哄騙皇上,她一顆心跳的都要飛出來。
「噓。」蘇嫵修長的食指豎在唇前,輕輕的噓了一聲,這才溫柔道:「好孩子不說謊的哦。」
初酒腿一軟,又撲通給她跪下。
蘇嫵搖頭失笑,右手被纏裹成這樣,做什麼都不方便。
「去教坊司叫個伶人過來唱曲。」她道。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她只有一年好活了,還不得把吃喝玩樂玩出花來。
初酒有些驚詫,卻還是乖巧的去請人。
見初桃在一旁坐立難安,她又道:「去請畫師過來。」
人工拍立得,也必須安排上。
她要傳召,無人敢耽擱,都在第一時間飛快的過來。
兩男一女三個伶人,咿咿呀呀的開始唱曲,她其實有些聽不大懂,但是伶人美妙的聲音,聽多了,還是覺得心情寧靜。
而畫師在一旁擺開架子,認認真真的畫畫。
娘娘定了工筆,又說要閑散恣意些,這工筆糅雜寫意,他也是第一次畫。
蘇嫵閉著眼睛,細細的將原主的記憶再篩選一遍,這宮裡頭原主的手怕是也不幹凈,她得注意些,別被原主給坑了。
初酒正在給她捶腿,她不禁愈加愜意了。
胸腔鼓盪,不放心某人的康熙一過來,就瞧見她這模樣,無端的,覺得她有些紈絝味道在。
那伶人且歌且舞,招搖妖媚,卻不比她那精緻的眉眼矚目半分。
就連他進來,頭一個瞧見的,也是閉目養神的她。
「奴才、奴婢恭請萬歲爺聖安。」
聽見聲兒,蘇嫵這才睜開眼睛,含笑看了康熙一眼,往邊上挪了挪,給他騰出一點空地。
「萬歲爺,來。」她曼聲道。
康熙看著那搖搖晃晃的藤椅,剩下的空地足夠他躺,但瞧著不像話。
……
兩人並肩躺在一起,蘇嫵枕在他肩頭,又閉上眼睛,靜靜聽伶人唱曲。
而一旁的康熙,就沒有這麼鎮定了。
她身上有一股好聞的甜香味,像是奶香和玫瑰香摻雜在一起,透露出無害誘人的氣息。
勾勾連連,纏纏綿綿。
她近些日子裡最不矜持,愛往他懷裡鑽,那玲瓏身軀抱滿懷,最是契合。
今兒卻沒有,他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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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20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