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夏商開戰,巫師眼中的天下大勢(4)
第三章夏商開戰,巫師眼中的天下大勢(4)
都雄魁道:「你要聽我說四大宗派的道理,只怕一天一夜也講不完。言歸正傳,我跟你提起太一宗的理念,乃是要和你說說你祖師爺申眉壽的事情。」
江離點了點頭。
都雄魁道:「四大宗派裡面,太一宗有一個很特殊的地方。其他宗派都沒有血脈上的傳承,唯有太一宗從本朝開始,不但有學統的傳承,還有血脈上的流衍。」
江離突然想起在蜀國界北烏懸的話,那是他最不願意去面對的事情,但都雄魁終於把這層紙給捅破了:「每一代太一宗的傳人,都具有純正的王族血統!也正因如此,才可能召喚出大夏的守護神——神龍!」
江離早猜到了答案,但這時聽說,還是不免心頭劇震。
都雄魁繼續道:「太一宗數百年前和夏王族結合,得到了強大的政治背景,把其他三宗都貶為旁門。但對太一宗而言,你們本身也陷入了兩難困境。這個困境你了解么?」
江離想了想,問道:「是王族的現實責任和師門的理想追求這對矛盾吧?」
「說得好!」都雄魁贊道,「我可越來越羨慕祝宗人了,竟然有這樣的好徒弟!沒錯,你的話一語中的!你們太一宗得到了在這個現實世界的統治地位,但你們的本質不是政治家,而是一群修真者。這幾百年來太一宗雖然人才輩出,但幾乎每一代都陷入政治旋渦中難以自拔,沒一個能達到傳說中的天外天境界!直到你祖師爺申眉壽拋開一切,據說才有機會實現你們太一宗所謂的功德圓滿。然而他反求諸己的代價,是孔甲一代的政治大亂!嘿!我也不必諱言,我那個不懷好意的師父仇皇大人乘虛而入,為了讓血宗取代太一宗的地位無所不用其極!結果,申眉壽大人給你師父留下了一個難以收拾的爛攤子,而仇皇大人卻給我血宗留下了一個遺臭萬年的壞名聲!」
江離一陣黯然。
都雄魁又道:「你師父終日奔波。一方面,他拋不下家族賦予他的責任;另一方面,他又無法完全斷絕對天外天的嚮往。他最終想做到的,大概是內外兩全,天人通達,可那又談何容易!」
江離道:「那我喪失童年的記憶,難道……」
都雄魁道:「或許並非偶然。也許是你師父另有深意。事情也許和你師兄有關。」
江離心頭一跳:「若木師兄?」
都雄魁道:「三十多年前子莫首在空桑城戮殺十餘萬生靈,大幹天和!連山子和歸藏子——嗯,你聽過這兩個人么?」
江離道:「聽說是天下間最頂尖的兩位占卜師,連山子還是大夏的太卜,只是聽說都已經失蹤多年了。」
「什麼失蹤?兩人早就沒命了!」都雄魁道,「當年連山子和歸藏子兩人聯手,在空桑城強看命運之輪。但這有關國運,兩人看過之後都變成了殭屍。這件事情,當時我們四宗宗主都在場。還有你的師伯伊摯、師兄若木也在。若木當年比你現在還小些,他看了屬於自己的命運之輪,但看了之後卻選擇逃避。多半他看到的未來太過可怕。唉,聽說若木已經故去了。」江離黯然道:「是的。」都雄魁道:「你師兄天資高達!我這個外人都看出你師父對他寄望甚深。然而他出了這樣的事情,唉,後來祝宗人在收你為徒后抹殺了你童年的記憶,也許與此有關。」「宗主,」江離道,「你跟我說了這麼多話,到底是為了什麼?」都雄魁道:「現在夏商已經正式開戰,我想你跟我回夏都去,重開九鼎宮!匡扶夏室,完成你師父未竟之業。」江離聽到夏商已經正式開戰的消息之後十分震驚,但他卻還是搖頭道:「不去。」都雄魁道:「你還對有莘不破抱有幻想么?」「也許他真的不能是一個好君主,可是,」江離道,「你要我站到他的對立面,我做不到。」
都雄魁道:「現在是一個亂世,是一個大時代!朋友間的情誼應該靠後,難道你想背棄太一宗數百年來的責任,還是像你師兄若木那樣想逃避自己的命運?別忘了!你可是太一宗嫡系的傳人!如果讓感情蒙蔽了眼睛,那你不但是在逃避血緣上的使命,而且也休想達到你們太一宗太一無常的最高境界!」
「我還不是太一宗之主,」江離道,「這些大事,還有我師父在主持大局。」「你這樣說還是在逃避。何況,」都雄魁道,「你師父已經不在了,難道你沒感應到?」「什麼?」江離心口一痛,一時間幾乎連坐也坐不穩。
羿令符道:「奇怪。」有莘不破道:「怎麼了?」羿令符道:「按理,都雄魁在大相柳湖畔應該是見過燕其羽的。他應該可以從中看到一些端倪才是。何況連血晨也不知從哪裡得知仇皇在天山,都雄魁不可能比他徒弟還遲鈍才對。」有莘不破道:「你的意思是說都雄魁會來?」羿令符道:「不但會來,而且也早該出現才對。難道他在謀划什麼陰謀不成?還是說……像大相柳湖那次一樣,想讓我們打頭陣?」
地底暗算
都雄魁說了當初感到祝宗人出事的時間,江離回想,正是毒火雀池事件之後。想到那時候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哀傷,心知都雄魁沒有說謊,心頭大痛:「怪不得!大相柳湖發生那麼大的事情,連雒靈的師父都出現了,偏偏最熱心的師父沒有現身!為什麼我沒有早些想到!」又想:「季丹大俠離開我們匆匆東去也是那天。羿兄轉述季丹大俠的話,說什麼來著,嗯,『東方有大變故!』難道說的也是師父的事情么?」
他抬起頭來,問道:「宗主,到底出了什麼大事,令我師父他……」都雄魁道:「他們做了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們?不可思議的事情?」「嗯。」都雄魁道,「你師父,還有伊摯,他們……有窮南端大荒原的百年天劫你知道吧?」江離點了點頭,突然領悟到什麼,失聲道:「師父和師伯他們……他們想補天?」都雄魁頷首道:「對,雖然很瘋狂,但居然成功了!連我至今也不知這兩人用了什麼方法。」江離道:「我師父……那伊摯師伯他莫非也……」「伊摯倒是沒死。」都雄魁道,「這件事說來也有些奇怪。」江離臉色慘白,冷汗直下。都雄魁道:「你最好收斂心神,莫要壞了修行。你師父也不想看到你這樣的。」
「謝謝。」江離道,「不過宗主,我想靜一靜。」都雄魁道:「好。」說著他摸出一個盒子來,道,「這個給你。」「什麼?」「連山子的眼睛。這隻眼睛看見了玄武背上顯現出來的命運之輪。
也許……他能告訴你一些你決定不了的事情。」
都雄魁離去之後,儘管有這麼多草木,江離還是覺得小谷中空蕩蕩的。有生以來他第一次覺得這麼孤獨。以前他也彷徨過,但內心深處總還有一個依靠,那就是一直告訴他怎麼走的師父。然而,現在他完全孤獨了。前面的那條岔道,他必須自己去選擇。
江離一低頭,看見了那個盒子。盒子里,有一隻能告訴他未來天下大勢的眼睛。
都雄魁走出谷口不遠,驀地一個聲音笑道:「佩服佩服!真是舌綻蓮花,石頭聽見了都要點頭!」都雄魁哼了一聲,道:「你怎麼進來的?」「你管我怎麼進來的。反正這片血霧雖然大有文章,但焉能攔得住你我?只是你化身為影,悄悄藏在那小姑娘的影子上進來,藏得雖好,終究有些著相。」都雄魁笑道:「你剛才也在谷中么?居然連我也沒發現!」「我嘛,在谷口聽著,順便給你把風。嘖嘖,江離那小娃兒給你說得一愣一愣的。最妙的,是你居然一句謊話也沒說!」都雄魁道:「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說服力的就是謊話!這個道理,我三十年前就懂了。」
「桑谷雋!」「怎麼了?」桑谷雋望著叫他的有莘不破。「小心。」「哈!放心吧!」說著身子一陷,沉入地底。羿令符道:「我們也出發吧。不要戀戰,只要能拖住他們便算成功,如果有把握不妨幹掉一兩個。但一定要在午時三刻之前退回來!」
有莘不破和常羊季守一齊應道:「好!」
午時二刻,三人一起掠入血道。戰場還是昨天的戰場,敵人還是昨天的敵人——燕其羽、常羊伯寇、血晨,讓羿令符說中了,那個木偶般的女孩子果然沒來。
羿令符盯著燕其羽,道:「你最好別動!」燕其羽也望著他,但羿令符卻不能理解她那複雜眼神中的含義。
血晨道:「怎麼少了一個?」
有莘不破笑道:「廢話少說,動手吧!」抽出鬼王刀便斬!血晨一閃避開。
有莘不破大笑道:「怎麼不放血霧了?你的臉怎麼那麼白啊!莫非是昨天失血過多?」他今天沒抱著通過血道的打算,因此並不著急,從容地進攻,一招緊似一招,要逼得血晨露出破綻,一舉擊破他的元嬰。
血晨則守得很謹慎,他順利地找到貪吃果後來到血池參見仇皇,在血池中煉就了三發血蠱,昨天他放了兩發,只耗了有莘不破的一些力氣,阻遏了他們反攻的勢頭。剩下那一發血蠱是他最後的本錢,哪肯貿貿然放出來?因此被有莘不破輕易地佔了上風。有莘不破遊刃有餘,一時卻還拿血晨不下,只是步步逼近,眼角斜掃了一下常羊兄弟,那兄弟倆卻互相盯著對方,一動不動。
常羊季守盯著常羊伯寇手中的劍,道:「好劍!」
常羊伯寇冷冷道:「自然是好劍!這是我的骨頭!仇皇大人用我的骨頭淬成的血劍!」
「原來你的骨頭被卸下來了,那就怪不得了。」常羊季守道,「我以前雖然恨你,但至少還有三分欽佩,因為你雖然殘暴,卻特立獨行。沒想到你也有做人走狗的一天!」
常羊伯寇冷笑道:「有些事情,你是不會懂的。」他的笑容充滿了冷酷:「而我,已經知道了你不死的秘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是么?」常羊季守淡淡道,「那謝謝了。」
兄弟倆突然一起動了。
風起!不是有莘不破的旋風斬,不是燕其羽的風輪,一刮而過,一吹即停,停下來,是天狼和天狗交換了位置的身影。箭發!不是羿令符的箭,卻幾乎可以媲美它的速度,「錚」一聲響,天狼落地,微微一笑,他的劍上舔了天狗的血,天狗則捂著傷口。
天狼的劍是斷絕塵囂慾望的劍,是絕望的劍,他認為那是通往極致的必由之路。而天狗的劍卻充滿了希望。以前,天狼一直想不通天狗手上這柄充滿了對生的追求的劍,為何能夠抵擋住自己十年之久。
天狼什麼也不愛惜,除了勝利。天狗什麼也不愛惜,包括勝利。但此刻,血迷濛了天狗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輸了。「死吧!」常羊伯寇吼道。天狗突然感到一陣恐懼,因為他發現兄長剛才那一句話並不是空洞的威脅,而是一句預言。「我就要死在這裡了么?」儘管他嚮往死亡已經很久了,但此刻卻有些不甘。
「看招!」是有莘不破的聲音。他已經佔盡上風,展開大旋風斬,把血晨割得體無完膚。天狗一個后縱,突然也跳進了旋風之中,避開了劍氣。
常羊伯寇怒道:「膽小鬼!」常羊季守在旋風中放聲大笑。他血肉骨頭被旋風中的陰陽氣刃割得七零八落,可他的笑聲卻更加洪亮。「走吧。」羿令符道。血霧已將合攏,他們聲東擊西的目的也已經達到。
有莘不破揮刀打亂了旋風中的陰陽平衡,那風登時變成亂風!手殘腳斷的天狗和血晨從亂風中逃了出來。天狗人在空中,手一揮天狗劍飛出,施展御劍飛行術沿著血道逃走了。
「別跑!」天狼也御起飛劍,竟然不理燕其羽的呼喚,追了過去。羿令符斷後,就在後退的那一瞬,他注意到天上一個黑點越過血霧,從高空斜斜飛向血谷的中央。「七香車……難道是她?」羿令符的眼睛笑了。
桑谷雋進入地底,遊走在地氣的縫隙中,越游越深。
只要在地底,桑谷雋就有強大的自信。在這裡,就算是面對都雄魁他也不怕。一切那麼順利,順利得讓他感到一點不安。他幾乎把整個血谷地底的形勢都摸了個清,還是沒有發現任何機關。
「大概是他們以為那地氣能阻止任何人從地底入侵吧。」桑谷雋心中得意,「可仇皇卻還是百密一疏,他沒想到我在地底就像魚在水裡那樣自在!這座山谷地底的地形確實複雜,還有那地氣也確實不好對付,可還是難不倒我!」
桑谷雋摸清了地底的形勢,甚至想好了對付仇皇的辦法,這才向地面游上來。
「咦,那是什麼?」通過「透土之眼」,桑谷雋竟然發現了一些根系,「這裡應該很深才對!要把根系伸到這裡,非得百年以上的大樹不可。這個山谷死氣沉沉的,居然還有樹木能保持這樣旺盛的生命力?」桑谷雋游近了,一開始有點擔心是仇皇設下的陷阱,但很快他就感到根繫上隱隱散發著一股熟悉的氣息。
「江離!」桑谷雋高興得手足亂舞,「沒錯!是『桃之夭夭』!」順著根系,桑谷雋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