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番外
前後個把時辰,唐懷瑾便回了府,人剛回去,就遭到盤問。唐夫人問他不是上衛家去了,往常過去最少也是小半日,怎麼今兒個這樣早?
唐懷瑾還不好意思說。
他娘又問:「那你見著衛家小姐沒有?可跟人說上話了?她看見你高興不?」
問題有點過分犀利了,唐懷瑾一方面覺得這是他娘,有些情況該讓娘知道,偏又琢磨不好該怎麼講。遲疑之間,就讓他娘誤會了。
唐夫人屏退了左右,又使貼身丫鬟在外邊守著,這才臨著坐下,低聲說:「娘說過的,咱們家不是非得同衛家結親,我兒子這般模樣,什麼夫人娶不著?反而衛小姐身份有些太高,她有父兄撐腰,給誰娶回家都得當祖宗供著,成了好事男人家恐怕要受委屈。要是依我,我覺得親家那頭官階最好同你爹相當,這樣咱們才能抬得起頭。是你說喜歡衛家小姐,你喜歡,娘也不說什麼。只是一個巴掌拍不響,要結兩姓之好總要雙方都願意,你今兒就跟娘交個底,你問沒問過?衛小姐她肯跟你不?人有那意思嗎?」
「娘!」
「兒子你聽我說,我知道男兒家晚點議親沒什麼,真要等也等得起,可那頭沒個確切的說法就讓你拖著等也不是個事兒,這種事說明白好些,我只怕搞得烏煙瘴氣的回頭還會拖累你爹同衛大人之間的交情。娘這麼說不是對衛小姐有什麼意見,就是想讓你去跟她說清楚,你倆的關係弄明白了娘跟人見上才好拿捏態度,要不然我這頭尷尬,你說我要是跟衛夫人遇上,人家問到你的終身大事,問我怎麼考慮的,我該咋說?」
衛雪溪跟唐懷瑾兩個都是香餑餑,他倆但凡說有那意思,來談親事的都不會少。
尤其兩人年紀差不多了,唐夫人就想知道衛家是怎麼個意思,要是衛小姐也看得上她兒,兩府直接準備說親事,那其他家的過來說就可以婉言謝絕,不作考慮。要衛家沒那意思,唐夫人就得在其他那些貴女裡頭給兒子看個好的。她就怕唐懷瑾這麼拖著,跟衛家的沒成,又把其他放掉了。
話說到這份上,唐懷瑾定得表個態,他就對當娘的說了,只想娶那一人,旁的不作考慮。
唐夫人真要急死。
「你倒是告訴我衛小姐她怎麼想!」
「她該是願意的。」
「肯定嗎?」
「娘別瞎摻和就是,我來年下場應試,待金榜題名就上門去求衛大人將女兒許我,成不成兩年以內總是會知道,您再等等。」
唐夫人這才踏實一些,兩年她等得起,到那時候兒子才十八,要同衛家說不成,再相看都來得及。
唐家消停了,衛家還熱鬧著。兩個做嫂子的哄過以後,姜蜜將女兒找來跟前,也想擺開想同她嘮嘮。比起唐夫人好言規勸的做法,姜蜜直接多了,眼一抬就讓她說。
剛才哭得傷心,停下來才感覺丟臉,福妞還想裝傻,便聽她娘說:「你不說我可就說了,要我說唐懷瑾真不是個東西,來做客還欺負別家嬌女,就這還是讀聖賢書的,他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他就是仗著你喜歡他才這麼對你,憑今兒這一出這門親事我不答應!娘趕明就出去走動走動,我多看看,總能給你挑個好的……」
姜蜜眼都不眨就是一大段,這麼說下來可把福妞急壞了,母女兩個本不是挨著坐的,福妞情急之下挪她身邊來抱著胳膊一陣搖晃。
「娘!娘說什麼呢?他沒欺負我!」
姜蜜一臉的不信:「他要沒欺負你,你哭個什麼?」
「……」
「說不出了吧?我這就通知到門房,以後他來直接趕走,別想再進咱家門。」
福妞一個著急,也顧不上害臊,就把什麼都說了。說她真沒被欺負,是高興來著,之前還以為唐懷瑾拿她當妹妹,沒有永結同心的意思,今兒才知道兩人互相誤會了對方,彼此之間是有情意的。
換個人來一準聽得出,姜蜜是促狹,故意激她來著。正常來說福妞也該聽得出來,她就是事關自個兒,心裡著急。
急急說完,忽聞撲哧一聲,才發祥當娘的笑開了。
福妞臉一下爆紅:「娘糗我!」
「不糗你能聽到實話?這麼說唐懷瑾他總算同你訴明心意,你怎麼應的?」
「我鼻酸,沒忍住就哭了,沒來得及……」
姜蜜把人摟進懷裡,拍拍她後背:「好了好了,他今兒沒得到準話之後總還會再來。」
福妞埋著臉悶聲說:「我今天這樣丟臉,都不好意思見他了。」
「不見也成,得讓他著急一下。要知道咱們家女兒可不是好求的,給他吃點苦頭到手后才知道珍惜。」
後面一旬唐懷瑾又來,卻叫衛彥攔住,沒見著人。
之後他還來過一回,尚未見著心上人,就撞上衛成。衛成讓他進大門來,沿著抄手游廊走了幾步,說了說話。作為衛雪溪的父親,他同唐懷瑾談了許多,得到的說法基本還是滿意。心裡頭滿意了,衛成便告訴唐懷瑾最近一年還是多把心思放學問上,下場科舉拿個好成績,不強求三鼎甲但至少得是二榜出身,要是三榜進士就別來提親。當爹的再出色也不是本錢,衛家不會把女兒許給個沒能耐的。
唐懷瑾聽著這話一愣,而後大喜過望:「您同意將雪溪許給我了?」
「我沒同意什麼,只是告訴你先去拿個二榜出身再同我談。懷瑾你也別怨我刻薄,我是她父親,做父親的能不為她將來著想?你想娶她進門,光心意不夠,光態度不夠,能力也要的。你的程度我大概知道,讓你刻苦用功拿個二榜進士回來不過分吧?」
唐懷瑾點頭說明白了,「我這次回去就專心讀書,金榜題名之前不會再來,只是能不能讓我再見見雪溪,我想同她說幾句話。」
衛成想想,讓他去偏廳等會兒,命人去找了女兒過來。
聽說是父親找,領路的卻沒帶她去父親書房,而是往前面走,福妞這一路都糊塗。直到在廳中見著唐懷瑾,她眼前一亮,才想起來問怎麼回事?「不是爹找我嗎?」
「我有幾句話一定想同你說,就懇求了衛大人。」
福妞不好意思,問什麼話。
「我想說後面有段時間不會過來,見不著我你別多想。我合計趕下屆科舉,待金榜題名再來府上懇請你父親將你許配給我,這一兩年就準備專心讀書,可能極少會來。」
福妞抿了抿唇,問:「是我哥哥?還是我爹刁難你了?」
唐懷瑾搖頭,笑道:「不是那麼回事,我想著你這樣好,若什麼都沒有哪裡好意思登門來求?」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你考完就會過來是嗎?」
「殿試考完出成績就來。」
「那要等兩年啊……」
唐懷瑾偷偷牽了她手,問:「能等我嗎?」
福妞想想,應說:「那你心裡得想著我,不許偷偷跟別人好,別的姑娘跟你說話你少搭理……我讓二哥監督著,你要是私下跟其他姑娘往來我就不跟你好了,娘和嫂嫂們都說我不愁嫁,我行情好呢。」
唐懷瑾聽她說話就感覺心裡軟乎,哪裡有不答應的?他又說了幾句,這才滿心不舍的離了衛府。待他走後,福妞找上衛成,問:「是爹你讓他刻苦讀書金榜題名去的?」
衛成既然敢做,就沒有不敢承認,他頷首說:「我讓他讀書去,最少拿個二榜進士,拿不到就別來求我女兒。」
福妞本來覺得沒啥,聽到這裡著急了,說:「我不圖他這個。」
「你不圖他封侯拜相爹知道,爹也不圖他掙回潑天富貴。可你得明白,哪怕唐謙不光只有這一個兒子,卻唯獨他是唐夫人親生的,唐夫人對這兒子恐怕抱著不低的期待,唐懷瑾至少拿個二榜出身,否則我不會同意你嫁過去,你非要嫁過去也不會好過。唐夫人會怨你,覺得她兒子正是惦記你才把科舉考試搞砸了。」
看福妞擔心起來,衛成安慰她道:「這一點唐懷瑾他應該能想得到,你就不要擔心,以他的能力來說二榜穩當。再說離鄉試還有一年多,殿試足足兩年,時間還多著。」
「可萬一呢?」
「能力夠就沒有萬一,你看我可擔心過你兩個哥哥?要說有什麼不確定,頂多拿不準最後的排名,浮動也只不過在幾名之間,唐懷瑾常年穩坐國子監前五的拿二榜的把握都沒有?」
「爹把話說得那麼絕,我擔心嘛。」
衛成失笑,真是女大不中留,留要留成仇啊:「好了,回你院子去,沒事讀書也好,作畫也好,跟你兩個嫂嫂吃茶談天都好。科舉的事你別擔心,怎麼才能金榜題名是爺們的事,誰要娶誰著急。」
福妞心裡還是有一丟丟放心不下,她也知道父母親用心良苦,都轉身要出去了還回頭說了幾句。
「我知道爹娘哥哥嫂嫂包括爺奶都疼我,正因為疼我在我的親事上就顯得格外挑剔,恨不得替我尋來天底下最好的相公。要疼我,要寵我,要脾氣好,要有擔當,要前程似錦……是我沒出息,我喜歡上唐家哥哥,他頭腦啊才學可能比不上大哥,家世還不如咱們,可我就是喜歡他,他對我好,跟他一塊兒我也高興。爹就別怪我給你們拖後腿了,外頭可能是有比他好的,可我就只想嫁他。」
衛成點點頭:「你的心意你爹你娘你哥哥都知道,安心吧。」
要衛成說唐懷瑾也還不錯,左右比自個兒當年強多了。就哪怕他不夠好,女兒喜歡他,也能調/教出來。他只求福妞理解家裡人的良苦用心,這麼看來閨女心裡還是有數,分得清好賴。
……
這天之後,唐懷瑾果真刻苦努力讀書去了,唐家父母總算也能鬆口氣,不再擔心兒子因感情荒廢學業。這年歲尾國子監內部考核,衛煊拿的頭名,唐懷瑾緊隨其後位列次席。
次年,翰林院派出一水兒考官趕往全國各地主持鄉試,衛彥都頂著副考官的名頭去了趟南邊,他年中出門,八月鄉試開考,批完答卷排完名次放榜已經在十月份,立刻動身返京回來也是冬月底。馬車停在家門前,人剛下來就有門房熱絡的迎上前,說大爺可回來了,老太太、太太並大奶奶惦記好些日子了。
「我順道帶了些東西回來,找人來卸下,對了,我二弟他考得如何?」
「二爺是解元!京城解元!」
衛彥一樂,問:「唐家的第幾名?」
「回大爺話,唐家少爺是第四名。」
第四名啊……倒也還行。
反正只要不是榜首,二三四五也差不多。衛彥回去同家裡寒暄一番,看過祖父母、父母,看過夫人兒子,關心過小妹才有空跟弟弟嘮了幾句,他讓衛煊加把勁,爭取再來個三元及第。
衛煊也是朝這個目標努力的,結果會試非常不幸啊,他搜完身領了個號牌登記好進去一看,好傢夥那間正巧在巷尾,挨著糞號,距離賊近。
他要有心想換個號舍有門路的,衛煊他就是懶,還在心裡找了理由說科舉當公平,拿到這號牌就是命,他要是換走了總的有其他人頂上來,既然是天註定的就這樣吧……
剛進去的時候糞號還是個乾乾淨淨的糞號,考了半天之後衛煊後悔了,就這場竟然還有蹲坑拉稀的,他感覺依稀聽到了噗噗的聲響,也不知道那倒霉考生是吃了啥味兒重得清涼膏都壓不住,衛煊差點給熏暈在裡頭,出貢院時面如菜色。
看二兒子這樣,姜蜜嚇了一跳。
她也沒做夢啊,這咋回事?
沒等她發問二媳婦把人扶進來了:「怎麼的?不就考了個會試就成這樣了?哪兒不舒服嗎?」
衛煊說哪兒都不舒服,感覺要死了。
「請大夫去!給二爺請大夫去啊!都傻愣著幹啥?」崔令儀轉身就訓上,衛煊拉了她一把,說用不著,歇歇就好。
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他才說可能發牌子的不認得他,分那個號舍離糞坑太近,會試就是熏過來的。崔令儀滿頭黑線:「你進去時又沒開考,你告訴人你姓衛換個號舍不行?」
「那對別人多不公平?」
崔令儀瞪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懶的!」
她說著柳眉一豎,一個眼刀飛向旁邊聽熱鬧的:「有沒有點兒眼力勁兒?去把熱水燒上,多燒點,叫二爺好生洗洗。」
她不嫌棄親相公,剛才趕來關心二哥哥的福妞不動聲色剎了個車,悄悄屏住呼吸。
衛煊那眼神多利?他看得明明白白,知道妹子潔癖的厲害,擺手讓她站開,別熏著。
衛煊這回可嘗到了科舉的厲害,氣人的是,他都遭遇了這等非人折磨,好不容易熬過會試,結果出來屈居第二,這屆的會元還是老熟人,沒錯就是老唐家的唐懷瑾!
在他通往三元及第的路上,唐懷瑾那混蛋悄悄伸出了一條腿,絆了他一跤,只讓他拿了個散發著屎臭味的第二名!
對此衛煊深感氣憤。
崔令儀笑了,是冷笑出來的,她在衛煊嘆息的時候吃著瓜子仁涼涼扔了一句:「活該你!」
福妞來安慰了她二哥哥,安慰完畢又替唐懷瑾高興了一番,後來回房間去還拿被子捂著臉傻樂,心想是會元呢!之前鄉試是第四名,現在又拿了會元,她心裡可算踏實了,覺得二榜進士一定沒問題的。
這個會元也給了唐懷瑾許多自信,讓他在心裡不滿足於二榜出身,想朝三鼎甲努力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