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男孩的尖叫像是捅破了馬蜂窩,國人素來喜歡湊熱鬧,這不,院子里一大群好事者循聲立刻跑到了廚房外,其中還夾雜了不少大老爺們,個個伸長脖子往裡湊。
小孩們也不例外,一窩蜂地涌了過去,只餘下蘇世香和蘇淺淺站在香樟樹下。
蘇世香狐疑的瞥了一臉茫然中帶著點驚訝之色的蘇淺淺,稍微頓了片刻也趕緊跑到了廚房門口,正好趕上男孩憤怒的叫聲:「這就是我爸的表,還是上個月我姑姑從法國給我爸帶回來的,我姑姑說B市現在都沒有這種表賣!」
旁邊還有幾個小孩七嘴八舌的附和了兩句,大人們這才聽明白了,原來是幾個小孩子洗完了手搶擦手的毛巾,結果不小心把搭在上面的圍裙給拽了下來。
圍裙掉下來不要緊,關鍵是裡面掉了塊名表,而且還當場被失主的兒子認了出來。
一聽到「架子上的圍裙」幾個字,蘇世香的臉刷得變得毫無血色,她死死扣緊手指,轉身,眼神狠戾地打量著蘇淺淺。
蘇淺淺仰頭迎上蘇世香的目光,小臉上一片坦然,眼中是不作偽的關心:「小姑姑,你的臉色好白哦,沒事吧?」
難道真不是這死丫頭做的?可除了她還會有誰?蘇世香半信半疑,敷衍道:「沒事,天太熱了!」
這事自然也驚動了蘇世文,他走過來弄清了事情的緣由后,臉色丕變。但在對上男孩時卻立馬換上了一幅和藹可親的面孔:「小凡,你放心,這事叔叔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這時,蘇淺淺也終於明白為何看那男孩眼熟了,原來自己上輩子就見過他了。
前世見懷錶從她口袋裡掉出來,這男孩便死揪著她不放,像今天這樣大吵大嚷,弄得滿院子的賓客都知道了蘇世文的長女是個小偷。
當初,蘇淺淺除了恨蘇世香陷害自己,蘇世文不相信自己外,也怨這個男孩,若不是他不分青紅皂白亂嚷嚷,自己也不會搞得那麼狼狽。挨了幾棍子不說,小偷之名還傳到了學校,伴隨了她整個青春期。
結果現在換了個受害者,蘇淺淺卻不厚道地笑了,甚至陰暗的希望這男孩把事情再鬧大一點。讓蘇世香這個始作俑者嘗嘗她前世所受的屈辱與痛苦。
蘇世文安撫了男孩一句,然後板著臉拎起這條令他丟臉的圍裙,質問道:「這是誰的圍裙?」
廚房裡幫傭的齊刷刷地瞟了蘇世香一眼,沒再吭聲。
蘇世文是什麼人,這一眼便瞧出了眉頭,心裡直罵晦氣。本還希望是哪個孩子偷了東西或者是來幫忙的人手腳不幹凈,這樣既有了交代又能全了蘇家的面子,誰料問題出在自家這不成器的妹子身上。
反正懷錶已經找到,蘇世文本欲大事化小,把這事給糊弄過去。他剛想張嘴,眼角的餘光卻瞥到了一道削瘦的身影逼近。
來人一把拎起那個男孩,語帶責備:「你又胡來!」
說完不等那男孩辯解,此人又抬頭笑望向蘇世文:「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胡說八道,蘇老闆別跟他計較!」
這話說得雲淡風輕,蘇世文卻頭痛不已,他咬咬牙,擲地有聲地說:「這怎麼行呢!徐科長,你放心,這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話語剛落,蘇世文就拿蘇世香開刀了:「世香,圍裙是你的吧?這表是怎麼回事?」
蘇世香覺得既委屈又丟臉,她惱怒地瞥了蘇世文一眼:「哥,你什麼意思?難道你也認為是我拿了他的這塊表?街坊鄰居們,叔叔伯伯嬸嬸大娘們,你們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我蘇世香是什麼樣的人你們還不清楚嗎?我雖然愛貪小便宜,但從不偷人家的東西!」
邊說還捂住鼻子抽泣了起來。
人群中果然有幾個老者跟著議論:「對,世香確實不是手腳不幹凈的人!」
周氏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不大高興地說:「世文,你妹妹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嗎?她怎麼會拿人家的東西!」
你以為我希望她拿了人家的表嗎?
蘇世文又氣又惱:「那你說這塊表是怎麼回事?」
「我剛才去上廁所就把圍裙解下來搭在了架子上,應該是這段時間誰把表藏到了圍裙的口袋裡!」蘇世香仔細回憶了一下,終於找出了漏洞。
蘇世文接著問:「那這段時間有誰接觸過這條圍裙?」
大家你看我,我望你,都搖頭道不知。
蘇世香唯恐找不出真兇,洗脫掉她的嫌疑,趕緊補充道:「我記得我從廁所出來時看見了淺淺,她好像去了廚房一趟!」
怎麼又扯到了自家人頭上,蘇世文火大,盯著蘇淺淺疾言厲色地道:「淺淺,怎麼回事?」
蘇淺淺嘴一癟,淚珠兒一滾:「爸爸,我沒有,我想去廚房找奶奶,可剛進去奶奶就把我趕出來了,我都沒注意到架子上搭了圍裙。爸爸,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拿……」
「淺淺確實沒碰過架子,我看著她進來,看著她出去的,我又沒眼瞎她碰沒碰圍裙我看不見嗎?」一旁的周氏不滿地瞪了蘇世文一眼,走過來一把摟住蘇淺淺,輕聲安慰,「好孩子不哭,奶奶相信你!」
有他老娘擋著,蘇世文也只得略過蘇淺淺。但這下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蘇世文濃眉一蹙,終於下了決心:「爸,報警吧!」
聽聞此言,蘇世香差點暈倒。
「蘇世文你個黑心鬼,竟要送你的親妹妹進牢房,你不是人,你的心是黑的嗎……」蘇世香氣得失去了理智,突然狠狠滴撲到蘇世文身上又抓又掐的。
蘇世文氣結,這個沒腦子的妹妹,她這行為不是坐實了那懷錶是她偷的嗎?慌什麼慌,又沒人看見她拿了那塊表,即便警察來了,沒有人證,光憑那塊表在她穿過的圍裙里也說明不了什麼。
相反,別人還會覺得他們蘇家人耿直,同時對徐科長那裡也有了交代,皆大歡喜的事,結果被她自己給攪渾了!
旁邊的賓客連忙把兄妹二人分開,徐科長似乎是看夠了這場鬧劇,終於站了出來:「蘇老闆,和氣生財,這塊表已經找到了,你又何必動這麼大的氣呢!蘇老闆一向是個誠信之人,我相信令妹也是,定不會做這等宵小之事。這塊表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了,然後被哪個孩子撿了起來丟在圍裙里!」
「在這裡我還要謝謝大伙兒呢,若不是大家這塊表我還不一定能找回來!」
不愧是官場中人,一句話把黑的都說成了白的。
蘇世文趕緊順著台階下,文縐縐的糾了一句:「徐科長大人有大量,蘇某他日再登門致歉!」
這場鬧劇便這麼揭過了,賓客各就各位,豐盛的午餐端上桌,觥籌交錯,其樂融融,彷彿剛才那一幕不曾發生過。
傍晚,賓客散盡后,只餘下自家人時,蘇晉安和蘇世文齊齊變臉。他們把全家人叫到了堂屋中,挨個站好。
「世香,你今天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蘇晉安開口就是責難。
蘇世文接過話:「爸,算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多說無益。世香,你明天跟我到徐科長家道個歉!」
蘇世香今天受了一天的白眼,而且她的名聲也毀了,可父兄不但不相信她,還開口就是責罵報警的,這會兒甚至還要她去認錯道歉。
她氣得臉色發青,指著蘇世文的鼻子破口大罵:「蘇世文你算個什麼東西,你讓我去道歉我就去道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有求於那姓徐的,你要裝孫子也別拉上我!」
「不孝女啊不孝女,家法呢,家法拿來!」蘇晉安聽不下去了,手一攤,問周氏要棍子。
蘇家所謂的家法就是挨棍子,前世發生了這事後,蘇淺淺也挨了蘇晉安一頓狠揍。
蘇世媛和周氏連忙出來打圓場,一個勸蘇世香,一個勸蘇晉安:「老頭子你消消氣,今天這事還沒弄清楚呢,世香是我生的,我了解她,她肯定是被冤枉的!」
見蘇晉安的火氣小了一些,旁邊的張麗香也跟著出來說好話:「世文,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說吧!」
誰知張麗香不出來還好,一出來更是勾起了蘇世香心頭的火氣。若不是為了討好這女人,她也不至於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事發后,這女人也不曾替她說過一句情,現在才到這裡來裝好人,晚了。
想到這些,蘇世香心裡就冒火:「你個狐狸精,喪門星,我不要你假好心!你不來我們家什麼事都沒有,你一上門咱們家就遇到了倒霉事!誰沾上你誰倒霉,你給我滾出去!」
見自己的妹子不但不悔改,而且還當著孩子們的面撒潑,蘇世文怒極,抬手就給了蘇世香一巴掌:「要滾也是你滾,你看你像什麼樣子,哪有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指手畫腳的?」
蘇世文被這一耳光給扇得眼冒金星,又見父母俱是一臉不贊同的望著她,心下失望至極,拉著一旁的羅小玉,氣沖沖地說:「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用你們趕,我們自己走。」
說罷,也不顧周氏和蘇世媛的挽留,拉著女兒就走了!
等她們母女人影都看不到了,張麗香才抬起盈滿淚水的雙眸,哽咽地說:「世文,你別生世香的氣,她也是今天受了太多委屈才口不擇言的。」
「她委屈那是活該!」蘇世文不屑地道,「那麼大個人了,自己做錯了事還怪到你頭上。你看她說的什麼話,我看淺淺都比她懂事!」
兩口子說得興起,卻忽視了蘇晉安聽到「喪門星」三個字時緊蹙的眉頭。躲在角落中的蘇淺淺把這一幕盡收眼底,心想,這一家子都還有得鬧,她這段時間還是別上門找晦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