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6)
木木再度醒來時,已經是隔天中午。確切地說,她是被自家肚子的叫聲給驚醒的。
實在是驚天動地,跟個餓了三天的壯漢似地,
身體各個感官也同時蘇醒,她嗅到了清甜的豆漿味道。洗漱完畢后循著味道下樓來到飯廳,她看見了桌上熱騰騰的乳白豆漿和金黃脆香的油條。
那是單看沒有任何聯繫可味道卻最最般配的兩種食物。
曾經的他與她也是這樣兩種食物。
她看向沈昂,卻發現對方也在看著她。
他眼神柔和,身著一件家居毛衣,看上去充滿了家的感覺。
她想起了當初她首次對他動心的場景——那時他們也是同坐在餐桌旁,上面放著他親手製作的新鮮可口的食物,對面的他溫暖而真實。
木木的心裡從此埋下了一顆誘0惑的種子,在之後的日子裡,這顆種子破土發芽,枝蔓糾纏著她的心,血肉相連,再無法割開。
他細心替她將油條剪成段,浸在豆漿中,讓脆香的油條浸滿清甜的漿液,然後再推給木木。
「趁熱吃吧。」沈昂道。
聲音溫柔穩定。
他就是這樣一個能同時散發危險誘0惑與家庭感的男人。
所以她才會淪陷。
木木埋頭吃著,平日最愛的食物吃在嘴裡竟沒有任何的滋味。
終於,她放下筷子,低低地道:「沈昂,我們這算什麼呢?」
昨天經歷了太多的事,她一時理智混亂只想要與他進行肌膚之親,想要強大的依靠,無論是肉體還是心靈。
但人總歸是要清醒,太陽升起后他們又將回歸現實生活。
她和他之間的這段關係到底算什麼,而他的反覆無常又是為什麼,這些日子來她隱隱感覺到的重重謎團到底又是什麼?
木木只覺得事情已經超乎自己所能承受的最大想象。
「木木,我只希望你能信我。」沈昂的眼神專註得像是要將她的魂魄給吸盡:「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木木搖頭。
這個動作不止是代表不信,更代表混亂。
她預感到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可她卻無法阻止。
沈昂起身來到林木木面前,緩慢蹲下,將手放在她的膝頭,他手掌的溫度通過那圓潤的膝頭傳遞到她體內。
他抬眼望著她:「木木,信我。」
她想要拒絕,但他手掌的溫度如同一段柔軟,暫時止住了她的動作。
恰在此時,門鈴響了。
他彷彿預知到什麼一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開了門。
門外是三名身著警服的人員,出示證件后,用不容拒絕的口吻道:「林木木,請跟我們去一趟檢察院,協助一起受賄案件的調查。」
大腦在遭遇到巨大刺激后是會出現暫時性失憶的,接下來的記憶對木木而言都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
她只記得自己走過沈昂身邊時,他迅速地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種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道:「一切有我。」
她只記得自己被要求除下所有的裝飾,被女警進行了全身檢查。
她只記得在審訊室里,她被詢問了無數個問題。
「我們已經掌握了全部的證據,那筆轉賬是由你經手的。」
「林木木,是誰指使的,你坦白交待便能減輕罪行。」
「根據刑法第390條第1款的規定,犯行賄罪的,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因行賄謀取不正當利益,情節嚴重的,或者使國家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處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可以並處沒收財產。林木木,你還年輕,不要毀了自己的前途。」
她不記得自己回答了什麼,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的審訊室。
步出檢察院外,陽光刺眼,她頭昏腦漲,差點就滾下那十幾米高的階梯。是秦紅顏來接的她,直接將她帶回了自己家裡。
秦紅顏什麼也沒問也沒說,直接將木木推進浴0室。木木連衣服也沒脫,打開噴頭,讓熱水將自己淋濕。
檢察院,審訊室,那是她從來不曾想過會進入的地方。
一年前,她不過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大學生,過著普通老百姓的煙火日子,怎麼也無法料到某天竟會被檢察院審訊,甚至帶來牢獄之災。
那些人告訴她,如果她不供出幕後主使,那麼她將面臨的是至少五年的有期徒刑。
熱水將她渾身浸0濕,衣物像是貼於身體上的一層皮,一揭即破。
可一顆心卻是乾枯龜裂。
此刻的她,一擊即碎。她需要一股強大的力量來支撐自己。
她需要沈昂。
可他在哪裡?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又在哪裡?
正想著,浴0室外傳來一個男聲。
木木以為是沈昂,忙胡亂地抹乾頭髮身體,披著浴衣,幾乎是奔出了浴0室。
來的人確實姓沈,卻不是沈昂,而是沈盛年。
「喲,小嬸子,這麼熱情的歡迎我可受不住啊。」沈盛年吹了聲口哨。
木木垂下眼,忽略了他輕鬆表情中的一絲僵硬。
「今天你受苦了,等會我們出去吃一頓,我請客。」
木木胃裡卻像是塞了一塊大石頭,壓根就吃不下任何東西:「不用了,我今天太累,就想睡睡覺,你們去吃吧。」
沈盛年卻從未打算尊重她的決定:「人是鐵飯是鋼,要是我叔知道你絕食,不定多心疼呢。」
木木露出一絲不知是苦笑還是冷笑的表情:「他還會在乎嗎?」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很苛刻,可在這樣的關頭,她迫切地想要他出現在自己身邊。
並不需要他做什麼,只要他能出現,能讓她看見便好。
可是沈昂沒有。
他對她說「一切有我」,他對她說「信我」,他對她說「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然而當她最想見他最想相信他的時候,他卻不在。
木木感覺身心疲倦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