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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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小轎車頂著夜色緩緩駛入了帥府,衛兵咚咚跑過去開門,女子踩著高跟鞋下車,她一身洋裝,青草色風衣的一角隨著風輕擺,進了小樓,管家迎了上來,「陳太太。」

這位正是陳士桓的太太,她含笑,「福伯還是這般老當益壯。」輕笑:「大姐呢?」

福伯言道,「回來之後就在樓上喝酒,如今有些醉了。」

陳太太也不耽擱,立時上樓,敲門道:「大姐,我來了。」

門裡傳來嬉笑的聲音,她推門而入,陸寧一身真絲大紅睡裙,靠在吧台邊飲酒,姿態慵懶。

「大晚上的,你怎麼過來了?」陸寧打量陳太太,挑眉笑。

陳太太道:「沒事兒就不能過來看看你?」

陸寧搖晃酒杯,就這樣趴在了吧台上,「我看你看我是假,別有用心才是真吧?怎麼?陸潯不放心他的小姑娘?我又不是會吃人的老妖怪。」她抬起手,精緻的手上染了大紅的指甲,她就這樣端詳,「除了比我年輕,還哪點比我強啊。」

陳太太笑了起來。將外套脫下掛好,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姐自然樣樣都不差,您有您的風情,她有她的朝氣。又有什麼可比的,再說大姐要比也不是與她比啊!倒是沒有聽過,要和自家弟媳婦比的。」

陸寧抬眼看她,輕哼:「就她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如何能做我們陸家的媳婦?她處理得了這一大家子的事兒嗎?她能夠讓陸潯後顧無憂嗎?」

陳太太想想沈悠之單純倔強的小樣兒,倒是覺得確實好像不能勝任,不過現在言道這些又有些早,她勸道:「那您又何必將她放在眼裡呢?不能入了您的眼,也不能入了陸家,何必這般在意。往常可不見大姐這般在意陸潯身邊的人。」

陸寧銳利的看她,將酒一飲而盡,冷冷言道:「那秦言又何時這般在意陸潯身邊的鶯鶯燕燕呢?」

陳太太一怔,隨即言道:「謹言性格溫和體貼,想來是齊修託付他……」

「呵呵,託付。」陸寧點著桌面道:「少敏,你認識謹言幾年,我認識他幾年。我從小可是看著他們長大的。他是個什麼東西我不清楚?看著溫和好說話,對誰都好。可是他對誰都不好,這麼些年,我等著他,我等到了什麼?」陸寧落下一滴淚,「他一大早巴巴的非要去吃什麼燜子。他什麼時候愛吃那玩意了,聽見沈悠之的聲音,你沒看他眉眼都是笑意。我就見不得這個。我當年殺了趙雲凱為了什麼,不是為了他?他只會叫我大姐,永遠都是那麼一句大姐。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究竟給他們下了什麼降頭,讓他們一個個都上趕子湊上去,人家說什麼,人家小姑娘嫌棄他們年紀大呢!你當是只說陸潯?他秦言還不是一樣。」

陳太太看她這般,知道她是喝多了,拉起她的手勸慰道:「大姐說的這是什麼話,這些都是你感覺的,那謹言還能跟齊修搶不成?好,就算退一萬步講,他們都願意,人家小姑娘願意嗎?您可不能這樣折騰自己。再與大姐說句交心的話,我這次來,就是受了沈涵之之託,過來照看一下的。沈家……不願意。」

陸寧抬頭,「不樂意?我們家有什麼好不樂意的?只有我們看不上他們家,哪有他們看不上我們家。」

「是是是,大姐說的都對,只是人家還真不願意啊。說句不見外的,人家也不想承擔這麼大壓力。北師的少帥夫人,聽著響亮,可您說的對啊,要承擔多少呢!人家沈家可不願意讓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這兒給陸家頂著。」陳太太又一想,道:「我知道大姐昨天傍晚見了沈悠之,不過你們還真不熟悉。等熟悉了你就知道,頂好的一個小姑娘。不如這樣,由我做東,請你們好好的吃一頓,大姐看怎麼樣?」

陳太太心裡瞭然陸寧是個什麼性格,如果不將此事疏通好,那麼必然要在她心裡留下隔閡的,陸寧可不是那種好性子,自小就是明珠兒一樣的人物,未婚夫都敢殺,更何況一個沈悠之。她既然應承了涵之要來幫忙,那自然就要做得盡善盡美。

「小姑娘其實挺好的,真的,就這麼定了,明天中午,明天中午我們一起出去吃飯。」

陸寧似笑非笑的:「我還不至於對她怎麼樣,你犯不著如此,小姑娘自己都門清兒呢。」

陳太太笑眯眯,「她年紀小,我可不小,大姐不能推辭我,不然我可要哭給你看。」

陸寧總算是露出一個笑面兒。將陸寧哄好,陳太太來到客房,吁了一口氣。

悠之她們今天又是去了幾處景點,有點累,悠之揉著小腿,就聽走廊里有人喊,「沈悠之,電話。」

昨晚陸寧找過她之後悠之就覺得不好,她很快的聯絡了涵之,搬出了陳太太這個救兵,她確實覺得陸寧不會對她做什麼,但是也不好說的。總要防範於未然。陳太太就是這個后棋。

雖然不知道陸寧為什麼這麼敵視她,想到前世陸寧對她的視而不見,她又覺得,好像也挺正常的。

打完電話,她回房嘆息。

謝安妮問道:「你怎麼又嘆息了?」

悠之惆悵道:「明天要去見女大王,你說我惆悵不?」

謝安妮笑了起來,悠之第二日和老師請了假,她並沒有阻攔,悠之想了想,穿了一身水粉色的洋裝出門。

這次是陳太太親自來接她,悠之有些不好意思,上車乖巧的叫了人,之後呢喃道:「給您添麻煩了。」

陳太太搖頭笑,並未放在心裡的模樣兒,晉江飯店就在眼前,悠之笑道:「我昨晚也是來這裡。」

陳太太失笑,「倒是我的失誤。該是讓你嘗一嘗別人家的菜色的。」

悠之連忙擺手,偷偷靠在陳太太耳邊言道:「其實我食髓不知味哩,嚇的。」

如此惹得陳太太又是笑了起來,陳太太似乎脾氣很好又八面玲瓏,悠之倒是蠻喜歡她。待陳太太牽著悠之再次出現,陸寧倒不像上次那般咄咄逼人,只上下打量一眼,言道:「倒是不如昨日那身。」

悠之點頭,誠實道:「雖然他們都說這身好看,但是價錢不騙人的,那身貴。」

真是小女孩兒的姿態。

陳太太兩人落座,她吩咐侍者,「上菜。」倒是已經都定好了。

陳太太體貼的拉著悠之的手言道:「我知曉你們見過,不過你且被她騙了哩,她呀,就是看著嚴厲,其實最是心軟了。」

陸寧心不心軟,悠之可是清楚的,她淺淺的笑。

陸寧不接陳太太這個話,倒是將座位旁邊的一張報紙放在了桌上,「今天奉城日報的頭條,知道是什麼內容么?」呵呵一笑:「英雄難過美人關。」

悠之接過報紙,報紙上朦朦朧朧的車站,高大的男子將嬌小的女孩子擁在懷中,說不出的意動。

不過倒是看不出究竟是什麼人,只能看到軍裝男子與學生裙少女。陸潯的臉尚且不清晰,更何況是悠之,這照片拍的,她爸媽都認不出來。

悠之抬頭,認真道:「如果我是陸小姐,就好好查一查這個拍照的人。」

陸寧冷笑嘲諷,「不會因為一點桃、色、新、聞就要對人家好看吧?我看沈六小姐更像是大帥的女兒,做事情還真是霸道。」

悠之眉頭皺的緊緊的,認真言道:「這與什麼新聞沒有關係,也不是追究為何要拍這些照片,而是為什麼一個記者會帶著相機去車站,這不是很奇怪嗎?北師開拔不允許記者到場的吧?而當時的車站,除了北平來的我們這列火車,只有準備出發的列車。他怎麼會在那裡,難道不值得深究嗎?」悠之手指滑著那張照片,「這張照片刊登出來,其實也是給您提了個醒呢。少帥他們可是拿命在戰場上拼,很多事兒,可不能讓有些小人鑽了空子。」

悠之說這個話的時候小臉兒是帶著幾分嚴肅的,陸寧原本譏諷的笑意慢慢的收了起來,她看向了那張照片,沉默下來。

悠之見陸寧放在心上,心裡也鬆了一口氣,她並沒有看到這個報紙的內容,但是一看到這個照片就隱隱覺得不對,那時是部隊開拔,怎麼會有記者,這太不合常理。不過那麼一個轉念,她就想到曾經過往,奉城日報有個攝影記者是間諜,細細一看名字,果是此人。按正常這個人是在一年後被抓,如果這次能夠提前,那自然是極好。

「倒是想不到,你心思還挺多。」陸寧的語氣緩和了幾分。

悠之甜甜的笑,「因為大家看到的都是這個新聞,沒有去想背後隱藏的含義啊。作為當事人,我看到這個照片沒什麼好奇心,自然就想,為什麼這個照片會被拍下來,一想就一身冷汗的。」

「你說得對。」陸寧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間。」

轉身離開,雖說如此,悠之知曉,陸寧必然是找人處理此事了,她放下心來。

陳太太笑了起來:「你倒是敏銳。」

悠之道:「我最聰明了。」

「你呀,自吹自擂。」

兩人聊了一會兒,就看陸寧回來,她表情里看不出什麼,道:「涼了吧?」

陳太太笑:「沒呢,來來,我們共同舉杯。甭管他們男人怎麼回事兒,悠悠可是我的小妹妹,大姐可不能欺負人哦。」

陸寧瞄一眼沈悠之,哼笑一聲,沒說什麼,倒是將酒喝了。

悠之也一飲而盡,陳太太道:「呦,你也不怕醉了。」

悠之緋紅著臉蛋兒,「不怕!我不會醉。」她真是有酒量,只是上臉這點讓人不信。

陳太太戳戳她的臉,笑了起來,連陸寧都沒有對她扔臉子。

陸寧挑著眉頭,「不會醉?倒是看不出來。」

悠之嘟嘴,嬌俏道:「我真的不會醉,那我們比一比好不好?如果我酒量勝了你,你就別找我麻煩。」

陸寧笑的冷冰冰的,「我找你麻煩?我要是真的找你麻煩,你能好好的坐在這兒?明年的墳頭都開始長草了好吧?」

悠之雙手疊在下巴下,輕語道:「我當然知道陸小姐沒動手,我又不傻,沒看我都搬救兵了嗎?」咯咯笑著拉住陳太太,「可是誰知道你會不會反悔,所以我要和你比試,比試過了,你就把我放生得了。」

陸寧:「哦,那你說說,我要是贏了你呢?」

悠之豪氣萬千,拍胸,「任憑你處置。」

陸寧微微眯眼,「我看你現在就像是喝多了。」

悠之:「沒的,看誰先趴下。」

陸寧冷笑,「哎呦,我還不信邪了,倒是還有人敢和我叫囂拼酒。也不看看我從多大就開始喝酒。行,就聽你的,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厲害。比就比,我怕你一個毛丫頭?」

陳太太有些憂心的看著悠之,悠之給了她一個眼神——「我特能喝」。

這眼神不光陳太太看見了,陸寧也看見了啊,譏諷的笑,不自量力的死丫頭。

陳太太眼看著兩人作死是攔不住的,道:「那這般,你們都醉了,我負責送你們,我就不喝了。」

悠之還叨叨呢:「沒事兒啊,我不會醉。」

陸寧:「呵呵。」

悠之:「來來,我斟滿。」一杯紅酒,就這麼一飲而盡,陸寧見了,不甘示弱,也是直接幹了。

陳太太看著精緻的紅酒,突然生出了一股子異樣感。

其實說起來,沈悠之還真是適合陸家的,這天下間能將上好的紅酒當白酒豪飲的,還就他們家人能幹出來。

還沒等陳太太腦補完,一瓶紅酒已經見了底兒,倆人果然咋地沒咋地。

悠之爽快提議,「要不我們來白的得了,這喝紅酒,得浪費多少好酒啊。怪可惜的。」

嘿,小丫頭騙子,我還就聽不得這樣的話,陸寧直接:「一人一瓶白酒,直接喝,別說那些沒用的。」

陳太太勸道:「多少吃點東西啊,你們也不能就這樣喝啊,多傷胃。」

悠之此時十分清醒,搖頭笑,「沒關係的啊!」

原來多少個夜裡,她瘋狂的喝酒,就為了排解苦悶,可是卻怎麼也沒給自己作死。若陸大姐真是輸了,那麼不是輸給她沈悠之,是輸給陸潯的花心。

其實只喝了幾杯,陳太太和陸寧就發現了,沈悠之是真的能喝,濃烈的白酒簡直被她當成水一樣的灌。陸寧也是個不服輸的,跟著沈悠之喝。

陳太太不放心,「哎,你們悠著點,差不多就行了,還真要不醒人事嗎?」

她倒是勸了,品酒紅眼的兩人壓根沒聽見,等陳太太給兩人終於拽出晉江飯店,此時陸寧已經高了:「走,我們去砸玻璃去。」

悠之:「……」

陸寧真喝醉了,酒品也不咋地:「我要給這一條街的玻璃都砸了,憑什麼你們都生活的好好的,我整天心裡像是吃了黃連。憑什麼,我要砸玻璃!」

悠之與陳太太拉住陸寧,陸寧勁兒大的驚人,「所有人他媽都對不起我,我……」

「你凈胡說,誰對不起你啊。你是北師的大小姐啊,我們都怕死你了,生怕惹怒你被你咔嚓了,你還覺得自己委屈,真是的……沒處兒說理了。」悠之前世是能喝,但是她重生回來到底才十五歲,她覺得能喝,不代表她身體真的沒事兒,說到底,她還是有些醉意的,如若不然,也不會這般說話兒。

陳太太也算是看出來了,一個全醉,一個半醉,她一個正常人只能安撫著:「你們都聽話,來,悠悠幫我扶大姐上車。好好回家睡一覺。」

悠悠:「她發酒瘋。」嘟著小嘴兒告狀。

陳太太:「哎呦,好好好,她發酒瘋,你別發,你快幫我。」

悠悠:「那你說沈悠之完勝陸寧。」

陳太太翻白眼,「完勝完勝。」

悠悠喜滋滋的去開車門,「我會開車。」

陳太太險些爆粗口,她叫道:「你會什麼你會,給我上後面坐著。」她本想著自己開車還可以送沈悠之,倒是不想給司機先遣走會有這樣的問題,真是氣極了。

「過來扶她上後面。」

悠之扁了扁嘴,給陸寧拖上了車,她嘟囔:「脾氣真差。」

「砸玻璃去,回什麼家,我他媽不回家,家裡有什麼啊。除了我爹那些小老婆,啥啥也沒有,回個毛。」陸寧叫囂。

悠之:「我們去護城河游泳去吧?」

這提議陸寧真是一百個願意,拍著手叫嚷,「好!這主意最好。我們去游護城河。滾滾長江東逝水……」倒是唱了起來。

悠之配合:「啦啦啦啦啦……」

陳太太陰森森:「你們給我乖乖坐好。」

陸寧突然就瑟縮了一下,靠在了悠之的身上,「她是巫婆。」

悠之:「乖乖,別怕,打倒巫婆……」

陳太太:你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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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停靠在車站休整,陳士桓憋著笑來到陸潯身邊,陸潯睨他:「給你老婆打個電話就高興成這樣,你也就這麼點出息了。」

陳士桓認真狀:「兩件事兒。」

「恩?」

陳士桓的胳膊搭在了陸潯的身上:「第一件,你們倆上報了,英雄難過美人關,大大的照片。怎麼樣,標題不錯吧?」

陸潯蹙眉,冷了下來:「什麼人拍的?」

陳士桓望天感慨:「還別說,有時候人和人還真是有說不出的心有靈犀。沈悠之也說拍的人有問題,真是……哎呦喂,緣分啊。」

陸潯一愣,沒有想到沈悠之也想到了這一點,嘴角輕輕勾了起來,「那第二點呢?」

倒是個聰慧又敏銳的丫頭。

說起這個,陳士桓笑的更加厲害,「第二點就是……沈悠之與大姐品酒,干翻了大姐,倆人耍酒瘋呢!」

陸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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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民國名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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