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把她嫁我嗎

都說什麼樣的爹媽養出什麼樣的子女，這話是有許許多多事實依據的。

陳寧很難想象沉舟一箭的父母究竟什麼樣子，但能帶出沉舟一箭這種性格的逗比兒子，想來應該也是逗比父母歡樂多了。

「我還和他們說了，你聲音像個男的，讓他們到時候別大驚小怪。」沉舟一箭又說。

陳寧點了點頭，道：「然後呢？」

「然後我媽又說：『聲音不重要，關鍵是你別再忽悠我們，我這次可是要驗身的，你要再找個偽娘回來騙我和你爸爸，我就打斷你的腿！』」沉舟一箭說著，攤開雙手搖了搖頭，道：「看來我在家裡的信譽值已經為負了。」

「叔叔阿姨，是什麼樣的人？」陳寧好奇問。

沉舟一箭想了想，道：「我媽很漂亮，很會穿著打扮，而且洗衣做飯樣樣都會，聽說年輕時有很多人追，不過因為脾氣不好，就把那些人都嚇跑了。」

他說著，聳了聳肩，道：「而且我媽特別愛念叨，要敢還口，直接上手，絕對屬於那種具有攻擊性的母老虎，從小到大我犯了事，都是她打我罵我，我爸在旁邊不停勸。有好幾次，我爸勸著勸著，我媽更怒了，順帶著他一起罵了一頓……」

「我媽接了外公開的小超市，小本生意，家境還算富裕，但她有個遺憾，就是自己沒上過大學。我聽她說，那時候能考上大學的人少，她找對象時最讓家裡人頭疼的一個要求就是，對方必須是個上過大學的，結果一直折騰到二十八歲了還沒處過對象。」

陳寧不禁笑道：「二十八是你家的初戀魔咒嗎？」

「沒準還真是，要是連這玩意兒都能遺傳，那簡直不可思議……」沉舟一箭說著，搖了搖頭，繼續道：「再後來，她通過朋友介紹，和我爸開始書信往來……大概持續了一年的時間，我爸決定過來找她。」

那個年代，沒有手機，裝有座機的家庭也不多，書信是最常見的交流方式。

沉舟一箭看過兩人的書信，被他的媽媽放在一個看起來有些古舊大木首飾盒裡，按日期順序規整地放著，每一封都保存得很好，因為那是他們從相識到相愛的點點滴滴。

沉舟一箭說，他老媽脾氣雖不太好，但字體娟秀好看，一眼望去，給人的感覺十分舒服，應是出自一個溫柔文靜的淑女之手。

「當年，我爸可能就是被我媽寫的字給騙了吧，還以為自己認識了一個溫柔可人的姑娘，千里迢迢跑來一看，才發現是個母老虎。」

沉舟一箭說著，忍不住笑了，也不知是在笑老爸太蠢，還是笑上一輩的緣分如此滑稽，總之看著他這麼一笑，陳寧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感情真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難以掌控，就好像人生，很多時候，道理都是懂的，但要真正做到，又並不容易。

當年，鄒父千里迢迢去到鄒母面前，發現信中人的性子與他心中所想相差很大，多少有些茫然，但架不住心裡那份由來已久的悸動，在短暫的不適應后，很快便在鄒母身上找到了昔日通信時的熟悉感。

「我爸脾氣就很好，什麼事都讓著我媽，我媽指東，他絕不說西。小時候我被老媽打，他就在旁邊，想攔又不敢伸手，只敢動嘴皮，我問他，老爸你是不是怕老婆？他就語重心長地和我說，這不叫怕老婆，這叫愛老婆……講道理，我覺得他就是怕老婆。」

鄒父給人的感覺，是一個文弱的書生，戴著一副眼鏡，言行舉止都很溫和，吃了什麼虧都自個兒往肚子里吞，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一個大寫的包子，誰都能捏。

「有時候我爸晚上加班，或者出差不回家，晚飯後我媽就會拽著我有感而發，回憶回憶從前。」沉舟一箭說，「大人，你懂的，就喜歡和小孩玩憶苦思甜的那一套，大部分時間是說她們小時候多苦，吃不飽，穿不好，吧啦吧啦一大堆……除去這些，就都是回憶我老爸了。」

有一次，鄒父在路上被一個騎自行車的人給撞著了，那時候的自行車還是老式的，又高又大，一米八的人，直接被摔地上，胳膊、腿上都破了一大片皮，事情過去十多年，他還偶爾對自家兒子自嘲說：「你爸我也是出過車禍的人。」

鄒母說，當時撞人的那小子怕事兒，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把車穩住后立即想跑，那一瞬她氣不打一處來，洪荒之力瞬間蘇醒，上前就是一包包，直接把那傢伙連人帶車一起掄倒在地。

那人當場就懵逼了，怕是第一次見到一個表面文靜漂亮的小個子姑娘那麼暴力，比身旁的高個子男生還可怕。

後來，那人迫於鄒母的強悍，最終道了歉，也賠了醫藥費，鄒母在鄒父詫異而又膜拜的目光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誰敢欺負你，我揍不死他！」

被欺負了小半輩子的鄒父感動得淚流滿面，思考再三后，決定以身相許，鼓起勇氣向鄒母求婚了。

兩人郎才女貌，彼此看得對眼，各自收入條件也不算差，雙方家庭都十分滿意這樁婚事，從求婚到結婚，只花了一個月的時間。

「結婚後沒多久，就有了一個我。」沉舟一箭說著，陷入了短暫的回憶，回憶后，道：「印象中，他們幾乎沒有吵過架，因為我爸脾氣太好了，每次老媽罵他，他都是一邊點頭，一邊舉手投降，實在氣得不行，也最多就是閉嘴不說話。」

「真好。」陳寧感慨著。

兩個相隔千里的人走到了一起，並從此相伴一生，真好。

沉舟一箭這個性子，倒是父母兩邊各隨了一些，脾氣好，但又不包子，真是不容易。

「大兄弟，我挺相信緣分的。」

「嗯？」

沉舟一箭想了想，認真道：「我爸我媽因為緣分走到一起，現在離婚率那麼高，我那些舅舅嬸嬸大姨二姨的，全都單親了，就他們還沒分開。」

陳寧望著沉舟一箭笑而不語，她挺好奇沉舟一箭接下來會說點什麼。

「你看啊，我倆的緣分也很不一般，我因為感情受挫，收了一個徒弟，你因為感情受挫，買了我徒弟的號，我們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相遇了。」他說著，喝了半杯水，壓了壓驚，繼續道：「我把你當兄弟，對你一點都不客氣，和你開過那麼多次黃腔，還點視頻看你泡澡……」

「咳咳……」陳寧下意識清了清嗓。

沉舟一箭的話被打斷，愣了半秒，又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說道：「這樣你都沒拉黑我，這緣分真的不能再深了。」

「當時我知道你是女的，我心特別亂，想了挺久，腦子裡就一個念頭是清晰的……我很喜歡你，和你在一起就覺得很開心，如果你是男的，你就是我最好的哥們，如果你是女的，我就想娶你……」

陳寧不禁感覺眼角有些酸澀，她搖頭笑了笑，望著地板沉思了好一會兒，掏出手機。

沉舟一箭有些不解，湊上前看了一眼，只見陳寧撥通的電話，備註是「家」。

她按開了免提，放在桌面上。

嘟聲響到三次，這通電話終於被人接聽。

電話那頭，是一個比較年輕的聲音，有些不敢置信：「陳寧？你怎麼突然打電話回來了？」

「我爸在嗎？」陳寧問。

「叔叔在。」那男生應著，話筒拿遠，朝屋喊了一聲：「叔叔，陳寧找你。」

急促的腳步聲自手機中傳出，一個略顯沙啞的煙酒嗓接過電話，道：「寧寧，怎麼想起打電話回來了，你……你最近還好嗎？是不是有什麼困難……有困難就說，別瞞著爸，爸給你打錢過去……」

「沒。」陳寧道，「說很多次了，我賺的錢都夠花。」

「夠花就好，夠花就好……」父親的聲音有些緊張，似是不知道能說點什麼，便一直重複念叨著這四個字，就怕沒聲音了，電話會被掛掉。

陳寧沉默片刻，抬眼看了看沉舟一箭，笑道：「爸，我找男朋友了。」

「……」

短暫沉默后，是一陣欣喜：「男朋友？好好好，有個男朋友好，不是一個人了，有人照顧了……」

一旁，有個中年女人忍不住問道：「男朋友性格怎麼樣啊？多大歲數，做什麼的，收入如何？這個可不要將就，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像年輕姑娘那樣耗得起，找人啊，要看準了……」

「謝謝阿姨，他人很好，對我格外好。」陳寧說著，推了推在一旁發愣的沉舟一箭。

後者連忙反應過來，道：「叔叔阿姨弟弟好，我是大……陳寧的男朋友，鄒昱年，有車有房不啃老，燒菜做飯難不倒，今年二十八，這個月是我們認識的第四個月，開始交往第二個月……」

他跟打廣告似的，字正腔圓地說著，越說越緊張，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陳寧的手肘，用氣聲問道：「大兄弟，我還該說點啥？」

「隨便啊。」陳寧一時哭笑不得。

「隨便啊……」沉舟一箭想了想，清嗓道：「那個……叔叔，久仰久仰，你能把陳寧嫁給我嗎？不放心的話……我嫁給她也是可以的。」

陳寧忍不住捂住了雙眼，她感覺自己被沉舟一箭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