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空已
第一百四十六章
「郡主,」杏兒見她面色陰沉,小心地喊了一句。
紀清晨沒說話,只往前走。裴世澤被皇上宣到勤政殿了,紀清晨要到鳳翔宮給皇後娘娘請安。因著今日宮宴人多口雜,又加上裴老夫人這幾日身子有些不適,謝萍如趕緊跟宮裡告假,要留在家中照顧裴老夫人。
原本紀清晨也是想一併告假的,只是謝萍如卻說一家子都不進宮,倒也不好。所以紀清晨便進來,只是沒想到會在遇到安素馨。
待她到了皇後宮中,便見殿內已有不少人在了,今日不僅長孫昭在,就連康安侯府的嫡次女孫新芳也在,她選秀的時候被指婚給二皇子。
先前當街調戲紀清晨的孫炎,便是她的親哥哥。不過反正她是被指給殷明然的,紀清晨一向與這位二表哥井水不犯河水的,他娶什麼樣的妻子,她自然不會在意。
「見過皇後娘娘,」當著眾人的面兒,紀清晨還是規規矩矩地叫了皇后。
方皇后立即叫她起身,又輕聲問道:「聽說裴老夫人病了,如今怎麼樣了?」
「昨個有些著涼,請了太醫,今個已經好了不少。夫人留在家中照顧老夫人,不得進宮給聖上還有娘娘請安,便遣我過來,」紀清晨微微笑道。
方皇后這才放心地說道:「既是這般,那就好了。」
待紀清晨坐下后,便與身邊的人打了招呼。紀寶璟今個也進宮來了,紀清晨這才得空叫了一聲姐姐。紀寶璟瞧著她的臉色,見她方才進來前,臉色有些微慍,心中想問,卻又不得問。只好等著,待會得了空。
這會方皇后正在與端妃說話,她乃是殷明然的母親,也是孫新芳未來的兒媳婦。孫新芳此時就坐在她的身邊,一臉乖巧恬靜的模樣。
而長孫昭則是轉頭突然問道:「郡主,元宵節您是進宮還是在外頭賞宮燈?」
紀清晨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登時想了下,說道:「我素來都是在街上賞燈的。」
其實宮裡製作的宮燈自然是漂亮,掛在湖邊的長廊上,整整齊齊的一排,晚風一吹,微微轉動。只是她素來就是個喜歡熱鬧的性子,外頭街上的花燈製作地或許沒這般精美,不過那樣的煙火人間氣息,卻叫紀清晨喜歡。
「那我能與你一道嗎?」長孫昭期待地說。
她說完,又是自嘲道:「我娘如今還在福建呢,恆國公府的其他人也都在福建。如今京城的宅子里,只有我與我爹爹在,平日里我連個說話的手帕交都沒有。」
紀清晨立即道:「自然是可以的,正好定國公府里的姑娘多,到時候大家約了一起,正好也熱鬧。」
「好呀,好呀,」長孫昭點頭,瞧著紀清晨,直看她有點尷尬。
就聽她輕聲道:「清晨妹妹,你人可真好啊。」
長孫昭素來就是個會順杆子往上爬的主,簡直是別人給她一點兒陽光,她就能燦爛起來的那種。所以這會紀清晨點頭,她便立即連清晨妹妹都叫上了。
不過她的性子倒是與裴玉欣有點兒相似,所以紀清晨才會一口答應。
等得了空閑,紀寶璟便拉著她,不過她也是思慮再三。紀清晨瞧著她欲言又止,一副想問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的模樣,登時便笑道:「大姐姐,你是不是想問我,關於宸妃的事情。」
紀寶璟見她主動說了,便立即問道:「這件事是真的嗎?」
紀清晨點了點頭,紀寶璟雖早覺得這樣的話,絕不是空穴來風。可還是一驚,隨便便道:「那三皇子,豈不是……」
豈不是裴世澤的親弟弟。
紀寶璟登時覺得這關係可真是夠亂的,殷景然是紀清晨的親表弟,然後又是裴世澤的親弟弟。這都叫什麼事啊。
她搖了搖頭。
倒是紀清晨自還挺淡然的,笑道:「事已至此,便是再說,也無濟於事了。」
「我初聽到這話,還不敢相信,可是沒想到竟是真的,」紀寶璟也是無奈道。
紀清晨又將她方才遇見安素馨的事情,告訴了紀寶璟。直叫紀寶璟目瞪口呆,連連道:「她這會竟還敢進宮來?」
「她有什麼不敢的,她乃是舅舅親封的宸妃,」紀清晨嘆了一口氣,別說是搶臣子的老婆了,這史書上,皇帝搶親兄弟老婆的也不在少數啊。況且安素馨還只是三皇子的生母,就算丟臉的,也只有定國公府。
紀寶璟自然不會怪罪殷廷謹,畢竟在她一心向著殷廷謹,況且舅舅當年也是救了她。只恨這個安氏,竟是個貪生怕死的,當初既是一走了之了,如今又何必來禍害人呢。
「世子爺知道這件事嗎?」紀寶璟倒是有些擔心裴世澤,她也是打小便與裴世澤認識的,知道他這個人都是有什麼,都自個扛著的。
紀清晨與紀寶璟在一起,自是什麼都說了。
所以裴延兆針對裴世澤的事情,她也與紀寶璟說了。這些事,她一向埋在心底的,連曾榕都沒說過。畢竟說了又能如何,人家親爹怎麼對待自個的兒子,豈是外人能干涉的。
可是這次裴延兆著實太過分了,紀清晨便忍不住與紀寶璟說了。
等紀寶璟聽到她與裴延兆嗆聲,又是溫柔又是無奈地瞧著她,輕笑道:「你真是打小就是這樣護短。我與三妹妹吵架,你沖在前頭幫我。最後祖母還罰你跪祠堂了,你可還記得?」
那是紀清晨第一次被老太太罰跪,自然記得格外清楚了。
可是不管是那次,還是如今,她都從來沒後悔過。她想要保護她想要保護的人,如果連這種時候都不站出來,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紀寶璟捏著她的耳垂,柔聲說:「我知你的性子,勸你肯定是不會說的。可是不管如何,你不能叫自個吃了虧。」
也正是因為太了解紀清晨的性格了,所以知道勸她根本沒用。她那般喜歡裴世澤,又怎麼會允許有旁人欺負她呢。
紀清晨微微揚了下頭,輕哼道:「姐姐,你對我還不放心嗎?你見過我由小到大,又何時吃過虧。」
紀寶璟見她還得意上了,登時捏她的臉蛋,笑道:「都是多大的人了,還這樣孩子氣。」
「在姐姐跟前,我永遠都是小孩子,」紀清晨抱著她的手臂,撒嬌道。
***
待到了元宵節的時候,就連一心備嫁的裴玉欣都獲得恩准,與紀清晨她們一道出門去。雖說二房也有兩位嫂子,不過二房素來與她們大房和三房的姑娘不熟,所以三個姑娘還是願意跟著紀清晨。
之前裴玉敏因為姚姨娘的事情,一直戰戰兢兢的。過年的時候,還做了針線活孝敬裴世澤。紀清晨知道他這個人,雖然有時候心軟,可素來就是說到做到的人。自打他說過之後,關於裴玉敏的婚事,他也再未阻攔過。
既然她自個願意嫁,那便是嫁豬嫁狗,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裴玉晴大概也聽說了一點兒消息,她也一樣戰戰兢兢的。每回和紀清晨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原本相處地還算融洽,被這般折騰之後,倒似又回到了之前。
只是人生本就不能一帆風順,這一世,她早已經得到了太多。如今便是有些挫折,又能如何呢。
裴老夫人如今年紀大了,自然不能去這樣人多的事情,若是擠著磕著,那還了得。倒是謝萍如今個卻是興緻來了,拉了董氏還有二太太王氏一起出門。
紀清晨因著與長孫昭約好了,所以便叫人預先定了酒樓。倒也沒定在別處,就是她自個的酒樓。這件事鋪子是她的陪嫁,雖說未名滿京城,不過勝在鋪子的位置不錯,在繁華的大街上,今個一間包廂的價格,那可是翻倍地價格才能訂到。
謝萍如在人前一向待紀清晨大方,況且她又是約了未來的太子妃,她自然不好攔著的。吩咐了兩句,便叫她們趕緊過去了。
裴玉欣她們姐妹三人,還是頭一回見長孫昭。雖說早已耳聞過,可是聞名不如見面。長孫昭身材高挑,眉宇間有著女孩少有的爽朗英氣,一雙明眸顧盼神飛。
「這位便是長孫姑娘,」紀清晨介紹道。
待她又給長孫昭介紹了裴家三姐妹,因著長孫昭比她們來地早些,所以叫人下去買了面具上來。等說完話,她便笑道:「也不知你們都喜歡什麼樣的,我便叫人多買了幾個上來。」
何止是多買了幾個,這桌子上擺著十幾個面具呢,她們不過才四個人而已。
「哪裡用得了這樣多的,」紀清晨登時笑道。
長孫昭又說:「沒事的,挑自個喜歡的。反正你們不是還帶了丫鬟來,一人一個便是了。」
這樣大家才盡心挑起來。
倒是紀清晨選完之後,便在往窗子便站了下。此時裴世澤就在對面,方才她上來的時候,就瞧見對面有糖葫蘆,便鬧著叫他給自己買糖葫蘆。況且樓上有長孫昭在,他對長孫昭來說是外男,上來不方便。
所以她便叫他在樓下等著,待她與長孫昭打了招呼,便下去與他一塊看花燈去。
裴世澤今日身穿一身寶藍圓領錦袍,腰間系著一條銀色暗紋腰帶,頭上帶著的玉冠在周圍燈火的照耀下,光華越發溫潤內斂。
此時他正好回頭,就瞧見二樓窗口的人,帶著一個兔兒面具,正沖著他招手。
淘氣,他搖頭一笑,便叫子息給銀子,買了幾串糖葫蘆。
紀清晨看著他拿了一根糖葫蘆在手裡,沖著她的方向揚了下,似乎在問,你怎麼還不下來。
就在此時,突然一行人走到了裴世澤身邊。紀清晨定睛一看,為首的竟是柏然哥哥。
只見殷柏然穿著極低調,就連身邊帶著的侍衛,都是打扮普通。他走到裴世澤的身邊,與他低聲說了一句。
紀清晨便看見裴世澤手中的糖葫蘆掉在了地上。
然後他走了。
她沒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她只瞧見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倉惶、無助。
紀清晨轉身便往沖,待她一路跑到對面時,殷柏然正準備離開。她擋在他的跟前,喊道:「柏然哥哥。」
她雖戴著面具,可殷柏然知道是她。
小姑娘抓著他的衣袖,想問,怎麼了,可是嗓子彷彿被堵住了。
直到殷柏然按著她的肩膀,輕聲說:「沅沅,宸妃只怕快撐不住了。你也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