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村(九)捉蟲

謝家村(九)捉蟲

兩人剛走到村裡,就見迎面而來的嬸子笑眯眯的看了看他們,說道:「原來是舟哥兒和你媳婦啊,難得見你們走一塊。」

不是難得,是幾乎沒有,郁桂舟前身是只愛謝春瑩的,對謝榮的深通惡絕那是一個人盡皆知。

郁桂舟還沒回她,就見那嬸子突然拍了拍額頭,笑里有幾分不懷好意:「哦對了,你們趕緊回家吧,鬧得正厲害呢。」

謝榮下意識看了看旁邊的郁桂舟,見他臉上怔了一下,又客客氣氣的很大嬸道了謝,才帶著她回家。

「爹……娘……」小兔子跟在後邊猶猶豫豫的皺著小臉,有心想問家裡鬧起來是不是因為她的原因,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郁桂舟心知她又把事情怪在自己身上,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搖頭輕笑:「你不用擔心,娘把事情做得太過,爹生氣是應該的。」

照他說,依丁氏那潑皮的性子,郁當家能忍這麼久也是不容易,如今點爆了那根線,終於爆發了也不晚。

丁氏被收拾收拾,說不定還能改改脾氣。

得了他安慰,謝榮心裡稍稍沒那麼膽怯了,跟著雲淡風輕,連步子都沒變化的郁桂舟一起,很快就到了郁家。

或許是郁當家下定決心要收拾人了,他們到家的時候,丁氏的聲音已經微微有些弱了,帶著點沙啞,顯然是揍了好一會,如今丁氏已經喊不出來了。

這是謝榮第一次見到郁當家發這麼大火。郁桂舟伸手把大門一推,裡邊的場景就暴露了出來。

郁當家揪著丁氏的衣領,拳頭落在嬌小的丁氏身上,一錘一錘的,看著就格外用力,丁氏雙手使使扒著堂屋的門,從臉上到露出來的手臂上都是青紫一片,嘴裡還不住的求饒:「我錯了,我錯了,再也不敢了,別打了。」

「別打了,你個臭婆娘,整天瞎咧咧,我讓你懶,我讓你嘴賤。」

「咯吱」一聲,郁桂舟又把大門關上,取過謝榮肩上的半婁子花瓣,快步走了過去:「爹,別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事了。」

果然,郁川落下的拳頭頓了頓,而丁氏也乘著這個空擋快速的脫離了郁當家的轄制,飛快朝郁桂舟跑來,躲在他身後不敢冒頭。

「老大,你別管。」郁當家臉上還有些青黑,眼睛使使瞪大,非常不滿意丁氏:「你看看這家,這懶婆娘整日什麼都不管,老子在外忙裡忙外的,她竟然比老子還清閑?」

事實上可不是嗎,郁家四口人,郁川和謝榮要顧著田地,家裡邊挑水做飯,餵雞餵豬也是謝榮回來后包圓,丁氏和郁桂舟是最閑的,可就是哪怕郁桂舟也比丁氏強點,至少他要負責讀書考功名,每日也是讀得頭暈眼花的。

落在丁氏頭上的任務就簡單了,打掃打掃屋裡屋外,給郁當家縫縫補補,連郁桂舟的都不用負責,他屋裡自有謝榮負責。

就這點事,郁桂舟還見過不少回,丁氏拿著掃帚跟路過的婆子聊得歡快無比,至於打掃屋子她到底做沒做,這屋內亂糟糟的一切一目了然。

有個這樣不靠譜的娘,郁桂舟非常慶幸書房是自己一手打理的,沒讓丁氏沾手,否則書房裡邊也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

丁氏躲在他背後小聲啜泣,郁桂舟也不能任由郁當家繼續毆打她。說白了,能讓家人都過上好日子這才是男人應該乾的事,只是丁氏確實該被教訓教訓,他才會一開始不阻止郁川發火。

「爹,娘也得了教訓,以後肯定不會這樣了,是吧,娘?」

郁桂舟側過身子,讓丁氏暴露在人前,瞬間幾雙眼睛就看了過來,尤其郁川那橫眉冷眼的,嚇得丁氏連連點頭:「是是是,我改,我改。」

鋪墊半天,郁桂舟要的就是這句話,他看了看天色,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爹,娘知錯了,就別計較了。你看,天都快黑了,不如讓小榮去做飯吧,我還有事跟你說呢。」

郁當家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瞥了丁氏一眼就同意了。

郁桂舟給謝榮使了個眼色,等她快走到灶房門口時,又加了一句:「燉四碗蛋大家都補補。」

謝榮偷偷看了郁當家和丁氏一眼,兩個人都沒反對,這才朗聲回道:「好勒。」

丁氏不是不反對,剛郁桂舟開口后她就想反駁的,只是嘴角剛動就把唇邊的傷口扯動,疼得她瞬間清醒了。

這時候她也只能裝鵪鶉當自己不存在,免得再招來一頓打,這種小心翼翼一直維持到吃飯之前才結束。

等謝榮按照郁桂舟說的擺好飯菜后,丁氏一直的隱忍總算爆發了。

「你個小娘養的,平日里吃我家的喝我家的,只知道偷奸耍滑的,你還想吃蛋,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就謝榮這小蹄子還想吃蛋,還端了整整一碗放她跟前兒,哪兒來的臉,那可是他們郁家的蛋!

謝榮被訓得滿臉的不知所措。

「啪」的一聲,郁桂舟放了筷子,看著丁氏的眼裡布滿寒霜:「吃個飯還能不能消停了?這是我讓她吃的,郁家的田地都是她和爹伺候的,家裡的飯菜是她做的,畜生也是她喂的,怎麼就吃不得一碗蛋了?」

就丁氏這整天不生事事的神經病都能吃能喝了,沒道理累死累活的還得挨餓受凍。

何況,郁桂舟想起就想笑,丁氏說的改才多久啊,一頓飯沒過就舊病複發了?

改什麼改,他看是狗改不了吃屎還差不多。

在郁桂舟發了火后,郁當家也沉了臉,先是讓謝榮坐下吃飯,隨後不耐煩的對丁氏吼了一句:「你個臭婆娘,剛剛的打你是忘了疼是吧,吼得老子耳根子都疼,滾回屋裡去,晚飯也別吃了。」

丁氏一聽他說打,身子就不由自主的縮了縮,連爭辯也不敢,狠狠的瞪了眼,飛快跑回了屋裡。

這礙事的走了,桌上瞬間就安靜了。郁當家在郁桂舟和謝榮的身上看了看,對他們嘆息:「既然你們沒事了,那以後就好好過日子,老大啊,以前的混賬事可別在幹了。」

其實這些日子郁桂舟的轉變他也看在眼裡,只是怕又是空歡喜一場,所幸什麼都不說了。好在這些日子大兒還是有些改變的,為了謝丫頭都跟他娘發脾氣了。

以前大兒表現得再浪子回頭,但對謝榮始終不親熱,更別提幫她說句好話了。自己的媳婦自己都不疼,他一個當公爹的插手也不像話,恐還惹得妻兒對他的舉動懷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謝丫頭受委屈。

郁當家的這番語重心長恰好說到了郁桂舟的心裡,他面上做出一副鄭重的模樣:「爹,你放心,兒子如今只想好好讀書,爭取考上秀才,光耀門楣。」

郁川歡喜的看著他,又想起他說得有事商量,遂問道:「剛在外頭你說有啥事要談?」

「是這樣的。」談起正事郁桂舟就很鄭重了,兩三口喝了蛋羹,擱了筷子,說起了自己的打算:「兒子前些天在幾本雜書上見過幾個做面膏的步驟,就想試一試,所以今天就帶著小榮去了後山撿了些花瓣回來試試。」

郁當家聽著沒表態,只是簇著眉頭表示擔心:「你如今讀書任務重,不必為家裡操持的,爹還能養得起你。」

這意思就是委婉的反對了?郁桂舟感激的笑笑:「我知道爹是不想讓我分心。」

他直接指出了家裡的真實情況:「可是爹也知道,我明年要下場,從鎮上到渝州府要兩日,路上光花費就要兩貫錢,何況到了府城還要住店趕考,這一路的花費至少要十兩銀子,咋們家前兩年供我去考試已經花光了家底。」

郁家如今可謂是一窮二白,從他們的穿著就能看出來,家裡只有他是穿得粗棉衣,其他人都是麻衣還要縫縫補補。

就這樣的人家,能供個童生已經吃力了。他若真的要下場,又沒有其他路子,恐怕只有去鎮上擺攤替人寫信或者去鋪子里當賬房慢慢攢銀子了。

其實這也是幾條讀書人的出路,只是他畢竟來這個朝代時間短,連功課都沒讀完就去掙錢,等明年一到,根本不必去考試就知道會落榜。

所以,他才想出了指導謝榮做面膏銷售,家裡有進賬而他又可以安心讀書的辦法。

郁桂舟的一番有條有理的分析讓郁當家微微有些動容。如果這面膏真能做出來,至少大兒去趕考的路費是有著落了,況且他把方子給謝榮做,自己又不沾手,也不會耽擱他讀書。

「那就先試試吧,這幾日小榮就跟老大學學,至於田裡的事,我讓你娘跟我去侍弄就行。」郁當家一錘定音就把丁氏的活計給定了,也不知道丁氏鬧了一場被攆回了屋還落到這個地步會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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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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