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村(一)捉蟲
要說夫妻這檔子事吧,放在現代遇見老公出軌,厲害點的老婆都能直接帶人當街打小三,徒手撕渣男了。放在大魏國,男人要出門尋花問柳,女人還要賢惠大度,連一句怒話都不敢說的。
「相公,我去做飯了。」謝榮似乎格外怕他,連眼神都不敢與他對視。
郁桂舟下意識點點頭,等見她腳步匆匆的往灶房趕時,心裡又有點小鬱悶,他一白嫩書生,肩不能抗,手不能抬的,跟丁氏相比,戰鬥力不知道弱了多少,謝榮怎麼會懼怕他?
而且,他這算不算奴役未成年人?
以他前世的年紀來算,謝榮與他,可真是足足差了十歲,放現代社會,都可以叫他一聲叔叔了。
真是老牛吃嫩草…郁桂舟剛想起這個詞,腦子裡突然就出現了不少內容,隨著這些內容,他的臉上也變換不斷。
實在是跟吃了翔一樣梗得他難受。
原身這渣男,整天吃小媳婦做的,穿小媳婦做的,到了晚上,還強迫小媳婦做一些不文明的事,夫妻之間有人倫敦常是常情,可這人渣偏偏只在娶的童養媳身上發泄怒火,翻來覆去的折騰她的身子,用盡了花街柳巷的狠辣手段,還沒等人家及笄后真正的破瓜,身子就本能的懼怕起來。
這已經是到了鬼畜的階段了吧?
謝榮這小姑娘已經夠苦了,連真正的魚水之歡都沒經歷過,就在心靈上烙印下了一層難以磨滅的痛楚,根本就沒有享受作為一個女人該有的性福。
若是沒有腦袋開瓢,恐怕終其一生,謝榮都是個苦命人。
理清了真相的郁桂舟抬頭仰望天空,與之晴朗的好天氣,他的內心真是說不出的憋悶憤怒的各種複雜。
丁氏走上前,臉上帶著幾分關心:「老大,你身子好些了沒?」說完這句她突然又想起了當日的場景,跳著腳罵道:「謝白家那渾小子竟敢打你,你可是讀書人,還是村裡唯一的童生,娘這兩日是不得空,等過兩日,我非得扒他們一層皮出來。」
郁桂舟腦袋有些放空,捻起衣角擦了擦被唾沫噴了一身的前襟,無奈的聽著這個身體的娘跟打了雞血似的里裡外外把人罵了個遍。
扒皮?丁氏倒是有這個能力,關鍵是巧婦她還難為無米之炊呢,何況,謝白家比他們家還窮,就算搬空了謝白家,那也是沒卵用的。
而且在事發當天,謝白家兩口子就捧著一皺巴巴的布袋子上門賠罪了,那裡頭是他們家辛苦存了好久的幾十個銅板,賠了郁桂舟的開瓢費后,更是家貧如洗了。
原主混吃混喝了十六年,結果一條人命就值了幾十個銅板,如今這日日喝葯,銅板早就見底了,可人還是死了,正應了那句:一文不值。
「你得了吧,整天胡咧咧啥?」郁川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裡還拿著□□煙杆子,敲了丁氏的背一下,把丁氏疼的跳了一下,癟著嘴不敢說下去。
郁川接著道:「你不準再去找謝白家鬧,現在老大也醒了,這事就了了,別把有理的事變成沒理,還想不想繼續在謝家村住下去了?」
郁當家前前後後都不知道捋了多少次了,原本他們就是外來戶,在這裡安家落戶也費了些力,如今謝白家也賠了錢,再鬧上門去,只怕要落得無理取鬧的名聲了。
「不去就不去吧。」丁氏被郁當家下了面兒,心裡也難受,轉身就道:「我去看看那懶婆娘飯做好了沒,整日都要我盯著,就會偷奸耍滑的。」
郁桂舟撫額的手一頓,有些不耐煩的叫囂:「娘,灶房有人你添什麼亂啊,快給我倒杯水。」
丁氏去灶房能做什麼,她自己都五穀不分,春水不沾的。無非是想把剛剛在郁當家這兒受的氣在謝榮身上發發罷了,他會讓她如願才怪!
「行,娘這就去。」丁氏腳步一轉,面上還有些不情願,但到底歇了去找謝榮撕扯的心思。
要說丁氏這人,厲害是厲害,也是十里八鄉有名的潑辣貨,但在家裡,郁川的話是聖旨,郁桂舟的話也能聽聽,她折騰的對象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跟她一樣的女眷。
尤其還是她明面上的兒媳,折騰起來光明正大的,把惡婆婆的形象發揮的徹底,別人還不能說她什麼。
郁桂舟對這封建制度下的內宅爭鬥也是有心無力,畢竟以他的記憶目測,就像這謝家村,幾乎家家都是這樣,和善的婆婆不是沒有,那太少了。
因為她們都是從媳婦熬成婆的,都在前婆婆手底下受了數年折磨,等輪到自己做婆婆了,變態的心裡早就把原本單純的婦人吞得一口不剩。
這個時代,是生為女子的悲哀。
接了丁氏端來的碗,郁桂舟喝了幾口,就見謝榮端著飯立在了正堂,丁氏見她就沒好氣,張口就罵道:「你忤在那兒當柱子?沒見你男人要喝水了?還得讓我這個做婆婆的添水端碗,小娘養的,整天吃我家的喝我家的還磨磨蹭蹭的,是不是要老娘教你怎麼伺候人!」
謝榮低眉順眼的把一盆子水煮菜放到桌上,也不敢開口,就怕一句話不對惹得丁氏火氣更大,到時候受苦的還是自己。
「真是小娘養的。」丁氏見她忙裡忙外,旋身轉去了灶房還低聲罵了句,招呼郁川和郁桂舟坐下,老太君似的等著兒媳婦端飯過來。
一直默不作聲的郁桂舟又被膈應到了。
講真,十五歲的謝榮過的還不如現代的寵物,至少主人家喜歡了還寶貝兒子的叫,整天只負責賣賣萌,貌美如花就行了。
這可是一條過生生的人,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豬晚,地里莊稼一手抓,他們現在吃的菜,吃的飯,都是謝榮日日夜夜勞苦勞作換來的,就算田地是郁家的,可換個角度想想,人家就算租地交租子一年到頭還能填飽肚子有餘糧吧?
在郁家,挨餓那是常事,丁氏一個不順心了,還要挨打挨罵。
果不其然,等吃飯的時候,丁氏又開始鬧起來幺蛾子了,謝榮連凳子都沒做一下就被她到處使喚:「去打豬草餵豬,整日吃得比豬還多,餓一餓還能它省點口糧。」
謝榮點了點頭,對丁氏的反覆無常已經習慣了,不就是挨一頓餓嗎,等會去灶房喝幾碗水就飽了。
一貫老實的謝榮沒把這想法說出來,否則依丁氏的脾氣,喝了一口水讓她挑一桶都有可能。
郁桂舟已經食不下咽了。
幸好這不是他親娘,否則他都不知道對著這種時時刻刻都在刷新他認知,挑戰他下線的婦女該不該送去精神科。
實在太傷胃了。
「老大啊,快吃,娘還特意讓你媳婦煮了個雞蛋給你補補身子。」丁氏灑完了婆婆威風,轉回頭又把桌上唯一的雞蛋推了過來。
這樣前後兩張面孔,畫風急轉,讓郁桂舟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丁氏不拿兒媳婦當人,可對唯一的兒子還是心疼的,誰讓原主打小就聽她話,除了在謝地主閨女的事兒讓讓丁氏無可奈何,別的都是由她做主。比如這雞蛋,在鄉下地方也算是精貴的,平日里丁氏都是攢在自己屋裡,等湊半籃子拿去鎮上買,一個兩文錢,一年到頭也能攢不少銀錢。
原主受傷后,丁氏在郁川發話下把她屋裡攢的雞蛋掏出來了,每日讓謝榮煮上一個,全進了郁桂舟的肚子。
除了他,其他人每頓都是稀粥就水煮菜葉子,偶爾蒸幾個高粱饃饃就是難得的了,更別提什麼葷腥,那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嘗到的。
所以,郁桂舟想娶謝地主家的閨女,不是痴人說夢不是?
何況這雞蛋是如何來的,他也一清二楚。那分明是謝榮用閑暇時的空閑幫人下地幹活沒收銀錢,抱了三隻小雞仔回來精心養著,郁家這才見了蛋味兒,不過打從小雞下蛋后,除了謝榮,家中其他人都嘗過了。
「爹娘,你們自己吃吧,我已經沒事了。」郁桂舟瞥開頭,淡淡的拒絕了。
他再混賬也不會吃獨食不是?何況還有個忙裡忙外連口熱飯都沒吃的謝榮讓他也跟著食不下咽。
如今他已成了他,回原來的世界是不可能了,只能接了這個身體和他的一切過下去。
這些人里就包括他認為有精神疾病的丁氏。
「不用,不用。」丁氏還沒開口,就見郁川擺了擺手,看他的目光還有些欣慰。
欣慰什麼?鬼都猜得到!無非是原主放飛自我到孤僻,所謂的中二症晚期了,長這麼大就沒對他爹娘說過一句軟話。
接了這麼一具有問題的身子,郁桂舟自認倒霉的嘆了口氣。
估計是穿過來的時候踩了狗屎,呵呵!郁桂舟板著臉,見放在桌上的盆里還有一層稀粥,不動聲色的咳了兩聲:「叫她進來吃飯吧。」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丁氏張口就要罵,被郁川攔下了,瞪了她一眼,不准她在作怪,點了點頭:「行,聽你的。」
「當家的,你……」丁氏沒搞懂相公跟兒子怎麼突然反骨了,在她這個當家主母發了話后還要唱調子作對,一張臉就難看了起來,郁桂舟跟沒看到似的,清凈的喝了口稀粥,順便還說了句:「要想馬兒跑,還不讓馬兒吃飽,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