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奧斯蒙

馮小滿嚇得哆哆嗦嗦。整個做檢查的過程當中,她心裡頭都是七上八下,直到X光照完之後,她都在渾身顫抖。

奧斯蒙過來推她出來,忍不住有點嗔怪地問她：「你如果癱瘓了怎麼辦？」

哪知道馮小滿居來就真的哭了出來。奧斯蒙都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特別堅強的女孩子竟然會在自己面前落淚。大顆大顆的眼淚滾到眼眶外面,她嚇壞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在她有限的人生經歷當中，她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這個問題。她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安琪在她面前被活活摔死吧，那是一條生命。成年人天然就有著保護孩子的社會責任。

別跟她提保爾·柯察金或者是張海迪或者是其他任何身殘志堅的人。對她而言,她最大的天賦源自於她的身體。她沒有辦法想象如果她喪失的這個天賦以後，她後面要怎樣生活？奧斯蒙嘆了口氣，伸手抱了一下她：「好了,阿普諾爾,如果真有這一天，別怕,我會照顧好你的。」

可是沒想到這句話絲毫沒有安慰到眼前這個姑娘。她搖搖腦袋苦笑道：「不行。癱瘓了的秋是沒有辦法永遠吸引住倫納德的目光的。」

一時間的衝動許下的承諾,對每個人而言都會是沉重的負擔。

奧斯蒙不知道該怎樣接她的話。他想告訴這個女孩,他現在說的一切都是發自內心。他用額頭微微抵住了對方的額頭,輕聲道：「不,我的感情比你想象中的更深厚后，更加濃烈。我必須得告訴你,我愛你。」

沒有等到馮小滿給出回應，道格拉斯先生就高興地走了過來：「啊,我親愛的阿普諾爾,我現在必須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好消息是目前從X光的結果上，沒有看出你有任何脊椎上的損傷。不過，我還需要給你安排體格檢查。因為並不是所有的損傷都能從X光上看出結果來。」

馮小滿當然知道這些，因為當年雅蘭達腳疼無法訓練時，也是所有的檢查都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可是她的確腳疼，不得不休息並減輕體重，還因此放放棄了兩個重要的比賽。她依然顫顫巍巍地被推進了檢查室，由道格拉斯跟另一位女醫生幫她一塊兒進行檢查。

奧斯蒙·布蘭科被留在了檢查室外面，製片人麥克布萊德先生匆匆忙忙地趕到了。可憐的製片人先生也被劫匪打劫了，當時他情急之下被追著躲進了附近一戶時常去買小玩意的鋪子裡頭。一直到警察過來抓捕劫匪之後快一個小時，確定了外面沒危險，他才心驚膽戰地出來回到片場。聽說奧斯蒙送受傷的眾人去醫院了，他又匆匆忙忙地趕了過去。

看到自己的老友正眉頭緊鎖地坐在外面，麥克布萊德過去詢問究竟怎麼回事：「阿普諾爾呢？我聽說這個可憐的姑娘受傷了。」

等聽奧斯蒙提起這個倒霉的姑娘有癱瘓的危險時，麥克布萊德先生不由得眉頭緊鎖。他試探著提出自己的看法：「如果好好休養的話，應該不會這麼嚴重吧。聽著，活計，詹妮弗知道吧，那位穿著高跟鞋從台階上摔下來，斷了骨頭的那位，休養了三個月就好了。不過我們的電影進度會成大問題，我們得考慮重新選角的事情。」

真要命啊，他剛剛開始相信這個年輕的姑娘能夠勝任秋這個角色。他也從網路搜索量的數據反應中逐漸贊同起奧斯蒙的觀點。阿普諾爾有阿普諾爾的優勢，她在整個亞洲地區的人氣都相當高，而且社會形象相當不錯，最難得是一位高人氣的亞洲巨星在美國的年輕人當中也有著不錯的號召力，中產階級的票房由奧斯蒙·布蘭科負責，年輕人部分她能夠貢獻出力量，況且她還能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呢。

不過時間不等人，如果受傷的是奧斯蒙，那麼他們就只能暫且解散劇組等待時機重新建組拍攝了。幸虧受傷的只是女主角。她雖然不錯，但不是沒有其他人選可以代替。上次面試時的斯嘉麗·金就不錯，她主演過好幾季的熱門美劇，屬於熟面孔，在亞裔女演員中屬於佼佼者。

奧斯蒙搖搖頭：「好了，這些不是目前的重點。現在還不肯定阿普諾的情況，x光的結果顯示暫時沒發現問題，但是道格拉斯醫生也說還需要後續觀察。他現在正跟他的同事一道在給她做檢查。」

麥克布萊德總算將注意力又收回到可憐的女主角身上，詢問老友：「如果她真的有什麼不幸，我們投了商業保險吧，肯定有。如果真的有嚴重後果的話，那麼必須得趕緊聯繫她的經紀公司還有保險公司來解決這個問題。」

奧斯蒙看了他一眼：「如果阿普諾爾有什麼不幸的話，那麼她的後半輩子我來照顧。」

製片人先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噢，奧斯蒙，我必須得警告你不要衝動，衝動是魔鬼。」

奧斯蒙正色道：「我不是衝動，是我將她帶到這裡來，是我沒有安排好現場的警衛工作，是我造成的這一切的不幸。我應當承擔責任。」

麥克布萊德企圖說服他：「不，奧斯蒙，你聽我說，你還在衝動當中。婚姻是一個必須得慎重考慮的問題。」

奧斯蒙反問老友：「如果她是我的妻子，她遭遇這樣的不幸，難不成我應該拋棄她嗎？」

製片人脫口而出：「可問題的關鍵在於她並不是你的妻子啊。」說到這裡時，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會吧，你說的是真的。」

奧斯蒙點點頭：「我從來不在這些事情上撒謊，沒有必要。」

麥克布萊德還是沒有辦法接受：「不，老兄，我勸你不要衝動行事，你需要冷靜地考慮這件事。約會開房甚至同居都沒問題，婚姻必須得慎重。你不能讓一時的衝動毀了你。」

檢查室裡頭的馮小滿還在顫抖著打哆嗦。給她做檢查的女醫生來自港城，姓陳。陳醫生笑著讓她放鬆點兒。她一面給馮小滿做觸診，一面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她：「你後悔嗎？」

馮小滿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不後悔，我不能看著安琪在我面前死去。」如果她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而沒有採取任何阻止的措施，她這輩子都難以釋懷。

陳醫生一邊觀察她的反應，一邊笑道：「行善是很難不付出代價的。我第一次去阿富汗執行任務的時候，□□就在我隔壁的房間里爆炸了。彈片割傷了我的腳，當時我都嚇傻了。還是當地的護士拉著我躲了起來。我那時候才真正意識到我究竟在做著怎樣危險的事情。我以為我以後都不會再來了。可沒想到，我又來了。」

馮小滿放鬆了不少，問她：「陳醫生，那你為什麼要來呢？」

陳醫生笑出了聲音：「因為我們不幫他們的話，誰來幫他們。救死扶傷，原本就是我們的職業道德。」

從2003年到2004年一年多的時間裡，就有三十多位無國界醫生組織成員在阿富汗遇害，後來因為成員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他們不得不撤出這個已經援助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行善從來都不是一件簡簡單單的事情。只是那些在絕望無助中掙扎的人，總要有人伸出援手去幫一幫他們吧。

陳醫生完成了給馮小滿的體格檢查，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目前她沒有在馮小滿身上發現她有任何腰椎受損的跡象。她與道格拉斯醫生商量以後得出的結論是腰部並不是她的第一個受力點。

道格拉斯醫生過來宣布了他們的檢查結果，開玩笑表示：「看，年輕的女士，我得告訴，你脂肪是有必要的存在。我們目前推測的結果是。安琪落下來時第一個落點其實是你的臀部，然後才滑入到你的腰上。這樣一來，臀部上的脂肪起到很好的緩衝墊的作用。也許，你已經逃過了一劫。」

馮小滿直接軟在了床上，她都已經快嚇暈了。她甚至已經開始考慮如果她真的癱瘓掉以後得怎樣生活。也許她還可以通過賣成套動作來掙錢，也許她可以考慮去當翻譯，這是她絞盡腦汁以後想到的兩個她能夠勝任的腦力勞動。唯一的好處在於她在港城跟京中以及南省都有房產，以後單靠房租應該也能生活。她都在琢磨著怎麼跟薛教練打聽哪兒有價錢不貴的針灸師傅，不指望能夠站起來，起碼別讓下肢急劇萎縮掉。

道格拉斯醫生相當謹慎地表示，她後面還會不會有情況，得觀察24小時之後才能得出結論。有的時候，身體會在外傷后一段時間才呈現出反應來。

眼看著馮小滿又抖成了一隻鵪鶉，陳醫生不得不開口安慰她：「這種事情發生概率很小，你最大的可能性是安全了，沒有問題。來，現在我給你處理一下手上跟膝蓋上的傷口。」

檢查室外頭，麥克布萊德還在拚命地勸說老友放棄他的想法。天啦，奧斯蒙居然異想天開，想要跟那個年輕的亞洲女孩子組成家庭。別瘋狂了，可憐的老兄。

奧斯蒙反問自己的老友：「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反對我跟阿普諾爾在一起。我不覺得她有任何地方不好。平心而論，她年輕貌美，正值最好的年華。她聰明堅強，有她自己的事業。如果非要說，已經要步入人生後半截的我配不上她才是真的。」

製片人徒勞地伸出手，結結巴巴地沒有找出更好的理由，只能反覆表示：「我不反對你跟任何人交往，親愛的奧斯蒙。但是，我希望你在選擇婚姻的時候要慎重一些。你應該考慮一下你的影迷們的感受。」

奧斯蒙笑了起來：「不，我如果結婚的話，他們更應該歡欣鼓舞。看，連我這樣的人都願意走進婚姻殿堂，那起碼證明一件事，婚姻沒有那麼可怕。」

麥克布萊德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道格拉斯醫生走了出來，向他們宣布了目前檢查結果顯示他們的女主角只是皮外傷，沒有更嚴重的情況。不過，她得留院觀察24小時。

奧斯蒙立刻走進了檢查室去看望他年輕的姑娘。沒有辦法說服老友的製片人先生只能聳聳肩膀跟了進去。

好的，這的確是值得開一瓶香檳慶祝的好消息。太好了，皆大歡喜。如果這個倒霉的姑娘真癱瘓了的話，奧斯蒙說不定會真的在衝動之下娶了她。這是非常有可能的，他畢竟有著傳統的英雄主義傾向，總是希望能夠幫助到可憐人。阿普諾爾沒事了，他也就不必再大費周章地重新挑選女主角了。他同意奧斯蒙的觀點，這個姑娘是他們目前最好的選擇。

在道格拉斯先生宣布她的檢查結果沒有發現任何問題時，馮小滿就開始亢奮了。就連陳醫生幫她處理手手上跟膝蓋上的擦傷時，一貫怕疼怕到要死的她居然破天荒地忘了疼痛這回事。運氣實在太好了，她起碼得去買幾注彩票。以後都未必能夠有這樣的好運氣。

奧斯蒙在聽到她想借電話的要求後有點兒奇怪，再聽說她的神邏輯之後更是哭笑不得。他走過去將腦袋靠在她頭髮上，又一次告白道：「我愛你，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馮小滿尷尬地笑：「嘿，奧斯蒙，你不用擔心了。陳醫生說了，我沒事兒了。我很快就能重新回到片場上去。手傷跟膝蓋擦傷都很容易解決的。」

奧斯蒙伸手摸著她的腦袋，在她下意識地往邊上瑟縮的時候，他露出了一個苦笑：「好了，阿普諾爾，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