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林清摸了摸胸口,為了防止被偷或者不小心掉了,林清特地讓王嫣在他裡衣里縫了個小口袋,然後把鹽引放在裡面,又用線縫死,在到達金陵之前,他是不打算動鹽引的,反正他除了鹽引還在包袱裡帶了一些盤纏,足夠路上花的。
至於鹽引,他打算到金陵再用,畢竟金陵是京都,物價都極貴,沒足夠的錢,可不好生存。
「對了,哥,這一萬斤鹽引,要換銀子,大約能換多少?」林清雖然知道他爹從鹽場買鹽引用多少錢,可他從來沒賣過鹽引,畢竟鹽引對於鹽商極為珍貴,可以說是鹽商的命脈,鹽商只有拚命的買鹽引,可很少有賣鹽引。
這次要不是他去科考,關乎這整個林家的命運,他爹和兩個叔叔也不會咬牙從鹽號中抽一小部分鹽引給他,要知道當初他和他大哥分家的時候,林父可是連鹽號動都沒敢動,更別說分鹽引了。
林澤估算了一下,說:「在金陵,這一萬斤鹽引,賣上千兩銀子應該很輕鬆。」
「這麼值錢?」林清驚訝的說:「朝廷不是規定鹽300斤為一引,一引要銀六錢四厘,稱為「窩本」,另稅銀三兩,公使(運輸)銀三兩。也就是300斤的鹽引,總共銀六兩六錢四里么?」
林澤扶額,嘆氣說:「小弟,我現在真慶倖幸虧爹爹沒把鹽商傳給你,要不不用一年,你就能把整個林家敗光。朝廷確實規定300斤鹽賣六兩六錢四里,可實際呢,你覺得你拿著六兩多銀子,鹽場能給你一張鹽引?你知道每年爹爹光在鹽場上下打點用多少錢,你知道爹爹為了買一張鹽引,需要給鹽場多少錢?
我和爹爹算過,一張300斤鹽引,沒有十兩以上的銀子,根本拿不出鹽場,這還不算每年過年孝敬的錢。
而且,每年淮北淮南兩大鹽場產的鹽都是有數的,所以鹽引的數也是一定的,雖然朝廷劃為十片,可每一片的鹽其實都不寬裕,鹽引自然也不寬裕,每個鹽商手中的鹽引也就是剛剛夠,你沒看以前每年放鹽時爹爹都親自監工,就怕運鹽的時候少了,到時不但會出現鹽荒,還會被朝廷怪罪。
所以鹽引這個東西,從來沒有任何一個鹽商嫌多,一旦市面上出現鹽引,鹽商都會高價收購,一張300斤的鹽引,在金陵絕對五十兩不止,要是到了川中,那絕對可以值上百兩。川中鹽荒,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
當然你也不用擔心鹽引貴鹽商會虧本,反正鹽引貴,鹽商賣的鹽價格也高,你去金陵看看就知道了,金陵鹽號的鹽價,絕對是咱林氏鹽號鹽價的好幾倍,咱沂州府靠近淮北鹽場,又靠海,再加上私鹽販子多,所以鹽價才便宜。
不過即使咱賣的便宜,還是有五倍的利潤,至於金陵那,絕對有不低於十倍的利潤,至於川中,那絕對二十倍不止。」
林清聽了,不由感嘆,難怪世人都知道鹽商有錢,他們家那邊私鹽泛濫,還能五倍的利潤,何況別的地方。
想到林清對錢財一向不甚精通,林澤叮囑道:「你要是想拿鹽引換錢,你別去,給我我給你去兌,省得你被人坑,賤賣了。」
林清點點頭,說:「嗯,你一說,我也怕被人坑了,還是你去換好。」
林清和林澤說完,林清掀開帘子,看了看外邊,說:「大哥,咱這是到哪了?」
「馬上要到徐州府了,到了徐州府,咱就可以從徐州府的碼頭上船,一路南下。」林澤說道。
「聽說徐州府很是繁華?」林清問道。
林澤點點頭,說:「徐州府有運河的碼頭,無論向南向北,水運都極為便利,所以很多行商的都要經過那裡,故貨物極多。咱從徐州去金陵,坐官船比較安全,不過官船要幾天一次,你要是好奇,正好趁這個時候好好出去玩玩。」
林清一聽,果然興緻大增,由於平時坐馬車出遠門實在太受罪,林清又一直比較懶,所以從小到大,他除了沂州府和趕考去濟南府,幾乎沒去過外面,如今既然都到了,他當然有興趣去看看。
第二日,晌午時候,林清果然遠遠的看到一個巨大的城池,上面用古篆寫著「徐州」兩個字,看城池的外觀,居然比起省府都毫不遜色。
進了城,林清掀開馬車上的帘子,果然看到道路兩邊都是賣各種貨物的小販,還有街道旁邊都是一個挨一個的商鋪。
林清看了一會,轉頭對車裡的林澤說:「哥哥,徐州府果然比咱府要熱鬧的多。」
林澤看到林清亮晶晶的眼睛,笑著說:「你想出去玩就直說,不過這不是咱家那邊,這邊你人生地不熟的,你又不常出門,還是不要自己跑,咱先去找個客棧住下,我讓小林去碼頭定下船,然後陪你出去逛逛。」
「謝謝大哥。」林清自然滿口應下。
林澤指揮著馬車直接到了一個相熟的客棧,讓車隊先安頓下來,讓眾人先吃了飯,然後派林清的管家小林去碼頭定船,這才和林清換了身衣服,帶著他出去轉轉。
「大哥,這個地方有發糕!」林清看到一個點心鋪子剛出鍋的發糕,立刻眼睛一亮,連忙跑過去。
林澤看著弟弟搖搖頭,也不知道平常在家看著還算穩重的弟弟,怎麼一出門就像個孩子似的,見什麼買什麼,而且還最喜歡買吃的。
很快,林清提著兩塊紙包著的發糕,把其中一塊遞給林澤,說:「哥,給你一塊,我四文錢買了兩塊。」
林澤好笑的搖搖頭,說:「你吃吧,我不大吃這些甜的。」
「奧,對了,我光買的高興,忘了你一向不大愛吃甜的了。」林清把另一塊遞給身後的小廝。
林澤看著林清身後小廝大包小包的掛了一身,說:「你少買點吃的,要不今晚上,咱帶的人就不用吃晚膳了。」
林清看了後面的小廝一眼,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好了,我帶你去有趣的地方玩玩吧,你再這麼吃,小心吃壞了肚子」林澤無奈的說。
林澤帶著林清穿了好幾條街,才到了一個大院。
林清好奇的瞅了瞅,才明白林澤說的好玩的地方,原來是戲班。
「咱來看戲?」林清問道。
林澤點點頭,說:「這是徐州府最大的戲班,這個戲班和別的戲班不一樣,這個戲班愛演新戲,比別的戲班有趣。」
林清雖然對看戲沒多大愛好,不過他很少去戲班,一般都是家裡請戲子,所以頭一次進,也覺得蠻稀奇的。
林澤帶著林清直接上了二樓,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然後拿出幾個銅板,叫了一壺茶和一疊瓜子。
林澤林清進來的時候,戲台上就已經開演了,不過好在剛演了一點,倒是不影響看。
林清看了一會,才發現演的是《鍘美案》,《鍘美案》是前朝就有的老戲,倒不算新,不過這個戲班演的倒是極好,所以下面還是有不少喝彩打賞的。
等戲演到高潮包拯用龍頭鍘鍘駙馬時,底下更是一片激動,許多人直接拿著銅板往台上扔,林澤看的也興奮,也直接扔了二十多個銅板。
等戲演完了,林澤才慢慢平靜下來,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幾口,轉頭看到林清,奇怪的說:「怎麼,感覺不好看嗎?」
林清實在有些欣賞不來戲劇的內涵,聽了說道:「還好,只是覺得這戲有些問題。」
「哪裡有問題?」林澤奇怪的問。
林清轉頭看著林澤說:「陳世美進京趕考三年,陳香蓮的公公婆婆因為飢荒,為了把一口吃的留給孫子孫女而上吊自盡,你難道不覺得有問題嗎?」林清第一世看包青天的時候,也沒覺得問題,可在古代呆了兩世,他突然發現,這《鍘美案》簡直是胡說八道!
「怎麼了?」林澤想了一下,還是沒有想到有什麼問題。
林清知道林澤不是讀書人,不大會注意這個問題,就說:「大哥,我現在要去京城趕考,你說我現在是什麼身份?」
林澤聽了,突然恍然大悟。
林清接著說:「哥,你也發現問題了吧,陳世美既然能去京城趕考,那就一定是舉人身份,畢竟只有舉人,才能進京趕考。
可他既然是舉人,舉人是可以免稅的,陳世美是宋朝人,宋朝從宋太祖杯酒釋兵權開始,就開始重文輕武,尤重讀書人,所以想必免稅的田產也不會比現在少,就算陳世美原來家貧,原來沒有田產,可一旦他中舉,立刻就會有許多人為了免稅,把田掛在他名下,每年固定的交一些租子給他。你想想,就算他三年不曾歸家,可那些租子,必定交到他的父母或妻子手裡,他的父母,又怎麼會因為沒有飯吃而自殺?」
林澤聽了覺得確實有道理,不過還是說:「不是有天災嗎?說鬧飢荒。」
林清笑了笑,說:「鬧飢荒?可鬧飢荒你什麼時候見過鄉紳沒飯吃,你什麼時候見過舉人沒飯吃?再鬧飢荒,主家也只有可能減免租子,從來沒有說過不用交租子的,再說就算鬧飢荒,家裡有二百畝免稅田,你覺得能餓死?要是這樣都能餓死,那百姓豈不是早死絕了,那包拯和皇帝還忙著審什麼駙馬,還不快點開倉賑災。
包拯一代名臣,什麼時候腦子這麼不好使了?」
林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