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太後娘娘這兩日正被這事情搞得頭大,朝堂上武安侯又不在,只聽景國公片面之詞,自然是把對方說的豬狗不如。況且這一樁婚事本就是她保媒的,如今鬧出這樣的事情來,她這個太后的臉往哪兒擱?
趙菁進去的時候,就瞧見太後娘娘正半靠在貴妃榻上,支著額頭說腦仁疼,底下宮女正跪在床前,用美人錘替她捶腿。太后瞧見趙菁進來,眼皮略抬了一下,幾個宮女會意,便都起身退到了殿外。
宮裡規矩森嚴,流言蜚語想要流傳進來也不容易,因此趙菁心中估摸著,太後娘娘知道的版本,一定是景國公夫人精心打造過的。如今當事人顧小姐死了,景國公府自然不會認下這件事情,因為這事情一旦承認了,將來景國公府的另外幾個姑娘就難嫁了。
若是景國公府打死不認這件事,那他們的說辭,自然是說武安侯信口雌黃,胡編亂造,毀壞顧小姐的聲譽。可趙菁卻從一開始就站在了徐思安這一方,不為別的,只因她覺得,徐思安若將此時按下不提,那就算背地裡有人說什麼閑言碎語的,自少也比明面上,被人指點著說帶了綠帽子強。趙菁捫心自問,若自己是個男人,遇上這樣的事情,她也沒這種把事情搞得魚死網破的氣魄。
「太後娘娘是在為武安侯府的事情傷神嗎?」趙菁上前,拿了一旁的美人錘,親自跪在她的跟前,有一搭沒一搭的替太後娘娘捶腿:「依奴婢看,這件事情,最好不要在繼續追究下去了,顧小姐已經死了,好歹給死人留一些顏面。」
太後娘娘聽了這話,立馬反應了過來,轉頭看著趙菁道:「你稱她顧小姐,難道連你也覺得她不幹凈嗎?不配做武安侯夫人?」
太后聰明,趙菁的言外之意她片刻間就悟了出來,趙菁手心微微有些泛潮,繼續道:「這事情若是沒鬧出來,任誰也不敢亂說武安侯府的家事的,可如今這事情鬧了出來,顧小姐雖然名譽掃地,可她已經死了,也不知道什麼了,但武安侯卻還好好活著,他這頭頂上的綠帽子,卻是戴定了……」
趙菁的話沒說完,太后心下一緊,這武安侯腦袋上的綠帽子,可是她這個太後娘娘賜的呢!想到這裡,太后只覺得頭痛欲裂。
「顧小姐死了,一了百了,這事情原本可以不鬧出來,但侯爺寧可置自己的名聲不顧,也要跟景國公府撕破臉,太後娘娘不覺得這裡頭有隱情嗎?」
太后這時候漸漸平靜了下來,便聽著趙菁,一五一十的將那天的事情說了出來。
「奴婢不是想偏幫武安侯府,只是老侯夫人出身草根,有些事情一時想不到也是有的,侯夫人屍骨尚未入土,景國公夫人帶著一群太太奶奶去盤問嫁妝一事,確實有些不妥,最關鍵的是,還誣陷老太太對侯夫人不利。奴婢雖然去了武安侯府不久,也瞧出老太太是及愛孩童的一個人,如何能對自己的親孫兒下手呢?」
趙菁說到這裡,又低下頭去,淡淡道:「至於那些流言,奴婢也不知真假,只是覺得若是真的,侯爺這麼做損人不利己;若是假的,那侯爺就更沒必要白白帶這一頂綠帽子了。」
太後娘娘聽到這裡,也總算是醍醐灌頂,完全明白了過來。這事情的確如趙菁所言,對於武安侯府損人不利己。若是假的,誰樂意被人知道自己戴了綠帽子?
「景國公府也太胡來了,竟然拿哀家當傻子!讓哀家做出這樣糊塗的事情來!」太後娘娘臉色陡然一變,將一旁小几上的白玉雕花茶盞甩到了地上,吩咐下去道:「傳哀家的懿旨,這件事情不準在鬧下去了,讓景國公府早些把顧小姐安葬,讓死者入土為安。」
趙菁跪在一旁接旨,反正這事情自有傳旨的公公去辦,她臉上淡淡浮出一絲喜色,覺得好歹是幫了徐思安一回,也算是還了那日他的一抱之恩了。
趙菁想到這裡,只覺得臉頰微微發熱,太後娘娘問她道:「聽說你最近身子不好,如今可痊癒了?」
趙菁忙點頭道:「已經全好了,怕把病氣過給皇上,所以遲了幾日進宮,請太后恕罪。」
「這有什麼好怪罪的,你能這樣細心,正是皇上的福氣。」太后把景國公府的事情放到了一邊,心情便又好了起來,從貴妃榻上站了起來,領著趙菁進了一旁的花廳里。
「這裡是這幾日如意館送上來的各家千金的畫像,你也幫著哀家一起過目,看看哪家的姑娘比較出挑?」
趙菁沒想到太後娘娘對周旭選妃的事情這樣心急,竟然連畫像都已經讓人送了上來,便笑著迎上去道:「太后是急著抱孫子了嗎?京城的閨秀都是國色天香、知書達理的,太后更喜歡哪家的?」
太後娘娘隨便翻了翻,誰知正翻到景國公府五姑娘的畫像,只氣得將她丟在了一旁道:「家風不正,去了。」
趙菁心道,若是景國公夫人這時候在場,也不知是不是又會被氣暈過去,反正人家暈得快,好的也快……
「這是康太傅家的小女兒,哀家最是喜歡她,去年花朝節的時候來過一次,那時候她還小,長的小小俏俏的,又懂禮貌。」太後娘娘一邊說,一邊拿了畫像給趙菁看。
太後母族魏家雖然也有閨女,可惜並不是本支的,隔得有些遠了,就算進宮,當個妃子猶可,想做正宮皇后,身份上還是差了一些。國舅爺魏明箴倒是有一個五歲的女兒,雖然只比周旭小了八歲,可十三歲的皇帝,五歲的皇后,說出去也要笑死的。
所以太后在給皇帝選后這一件事情上很慎重,而且,趙菁還發現,太后選的皇後人選,都是文臣宰輔家的姑娘。武將大多聽命於攝政王,她在這一點上還是有些心計的。
「我也覺得康姑娘不錯。」趙菁說的是實話,康太傅是先帝的太傅,乃是先帝成就大業時候的軍師良相,不說別的,對如今的皇上必定是忠心耿耿的,他又是先帝殯天之時欽點的輔政大臣之一,就連攝政王對他也禮讓三分,「康姑娘和皇上年紀相仿,兩個人必定能談得來,皇上性格有些急躁,康姑娘看上去倒是文靜的性子,兩人正好互補了。」
「哀家也這麼覺得。」太后說起小皇帝的婚事,眉梢都笑了起來,又淡淡道:「只是眼下事多,王爺又忙著南征,哀家也不好意思老是為了這事情煩他,所以打算等哀家這裡看定了,再讓王爺過目。」
提起攝政王趙菁心裡還有些發怵,這回她病了一場,也多半拜他所賜,不過好在,趙菁馬上可以出宮了……也許這輩子她都不會在看見攝政王周熠了。
從永壽宮出來,趙菁回了自己的下處,吩咐小宮女打了水來。她想洗一個熱水澡,在侯府的時候不想麻煩那邊的下人,她三五日才洗一回,好在天氣冷,這樣的日子三五日洗一回也不會覺得太難受。
在宮裡熬了這麼多年,雖然還是一個奴才,可終究也是奴才中有些體面的人了,這些粗使活計都是用不著自己做了。
趙菁解開了衣服,將自己泡在浴桶中,想著等以後出了宮,若是要洗澡,只怕得自己添柴燒水,心下便打算好好的享受享受。
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出了宮凡事都要親力親為,趙菁心裡頭還是有些緊張的。況且她雖然知道自己宮外有兄嫂,但畢竟從來沒有再一起生活過,到底能不能合得來也是一個問題,只是這些問題比起她將要獲得的自由來說,都算不上什麼。
趙菁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門外小宮女喊道:「皇上你不能進去,姑姑正在……」
「沐浴」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趙菁便聽見屏風後面咯吱一聲,早已經有人闖了進來。
她心下一驚,反射性的抱著胳臂將自己沉到水下,屏風外的人似乎也被眼前這一幕驚到了,連連往後退了兩步,後腳跟在門檻上絆了一步,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了。
周旭一連跑過了兩個穿堂,腳下的步子才算慢了下來。可滿腦子卻都是趙菁掛在屏風上那粉嫩嫩的肚兜,那上面綉著的蝴蝶似乎是活得一樣,在他的眼前飛來飛去,讓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周旭咽了咽口水,心裡慌亂成了一團,握拳的手緊了又緊,彷彿要把什麼東西捏碎了一般。
趙菁經了這一嚇,方才想要好好享受的心思早已經沒了。外面小宮女匆匆的趕到,一邊替她關門,一邊道:「姑姑,皇上走的太快,奴婢跟不上……」
趙菁不等她說完,便開口道:「罷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趙菁在浴桶里又泡了一會兒,直到桶里的水冷了,她打了一個寒顫,才急急忙忙的起身,不管怎樣,身體是自己的,受了風寒也是自己難受,她不會拿自己的身體玩笑。
換上了寬袖窄領的宮裝,穿著上了棉坎肩,趙菁在略有些蒼白的臉上拍了一些胭脂。宮裡沒有娘娘,只有一個守寡的太后,因此在裝扮上都素凈的很,但年輕的姑娘天生就是愛美的,有時候從外頭搗騰一些胭脂回來,太後娘娘知道了,也不過睜一眼閉一眼。
趙菁平常不用這個,只因這一陣子病了一場,臉上不好看,所以才拿出來遮蓋一些病容。這一番拾掇也費了小半個時辰,若是往常,周旭必定又要派人來請了,但今兒卻並沒有。
趙菁不大想去御書房,可她已經回來了,若是不去也不像話,滿心掙扎了好一會兒,趙菁才提起了精神,往御書房去。
周旭其實並沒有比她早到多久,他在外頭繞了一圈,覺得自己心裡頭那些火氣下去了,才回了御書房來。
龍案上放著成堆的奏摺,周旭看見這些,覺得方才的火氣似乎又涌了上來,心裡又生出一股難耐的煩躁。
武安侯剛打了勝仗,正該是朝廷嘉獎的時候,景國公那個老傢伙居然要讓自己治他擅離職守之罪?可人家剛剛才打了一個勝仗,已經讓韃靼短時間內無還手之力,讓他這個皇帝怎麼開口治罪。
最可氣的,當然還是攝政王,明知道這是一道難題,居然還輕輕巧巧的說:「皇上如今大了,太後娘娘正為皇上物色皇后的人選,皇上也該試著自己聖裁決斷了。」
得罪人的事情讓自己做!周旭覺得自己簡直是要氣瘋了,操起了桌案上的茶盞正要砸出去,誰知卻被那脆生生的聲音壓下了火氣來。
「奴婢不在宮裡的這段日子,皇上到底糟蹋了多少茶盞?」
趙菁笑吟吟的就迎了上來,周旭的渲染大火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撲騰的小火苗,拿著茶盞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姑亂說什麼,朕……朕這是口渴了,要喝茶呢!」
周旭低著頭就要喝水,可茶盞里的茶方才早被他潑了滿地,這時候委實尷尬。
趙菁便接了茶盞過去,一邊往熏籠上倒熱茶,一邊道:「天冷了,皇上還是換一杯熱茶喝吧。」
周旭聽了趙菁的聲音,便覺得心上隱隱就安定了下來,抬起頭看著她倒茶時候的模樣,視線忍不住從她那微紅的臉頰一路的向下掃,直到停留在趙菁的胸口。
周旭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她是不是穿著方才的那一件綉了彩蝶的小衣。那兩隻蝴蝶是不是就停在她的胸口上。周旭越想心越亂,趁著趙菁抬頭的空擋,只急忙把頭給扭開了,假裝翻起了手邊的奏摺。
「武安侯府的事情,你怎麼看?」翻開了景國公的奏摺,周旭的思緒也漸漸收了回來,趙菁在武安侯府整整一個半月,這裡頭的事情,問她也總比問別人強一些?
趙菁這時候已經沏好了一盞茶,送到周旭的手中,聞言只略略擰了擰眉梢,笑著道:「怎麼皇上也在為了這件事情心煩嗎?奴婢剛剛從太後娘娘那邊回來,也是為了這個事情心煩呢!」
周旭接過了茶盞,正低頭喝茶,聞言便抬起頭來問道:「怎麼這些事情還鬧到母后那裡了?難道讓朕心煩還嫌不夠嗎?」
趙菁看著周旭緊蹙在一起的眉宇,淡淡道:「皇上不用心煩了,太後娘娘已經下了懿旨,讓景國公一家早些把顧小姐安葬了,也好讓逝者入土為安。」
皇帝一聽這話,頓時兩眼放光,放下了手中的茶盞道:「這是母后的懿旨?那這麼說來,武安侯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顧小姐當真是……」周旭的話還沒說完,只起身負手道:「景國公欺人太甚,把母后都耍得團團轉,還參了武安侯一本,讓朕革去他的元帥之位,押解回京查辦!可他如今是有功之臣,你讓朕怎麼下這個旨意?」
邊關大捷,捷報傳來之後,攝政王和周旭早已經在為武安侯凱旋迴京擬定嘉獎,這個時候嘉獎的方案還沒想出來,反倒弄著這麼一檔的幺蛾子來,這讓周旭如何是好?
況且,武安侯身在邊關,是為元帥,沒有皇帝的召見確實不得回京,這一條確實犯了重罪。周旭雖然知道景國公公報私仇,卻也沒辦法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駁回他的奏本,這讓周旭委實兩難了起來。
「有功就賞,有過就罰,皇上不必為難。」趙菁想了想,只開口道:「況且那武安侯私自回京是真,皇上若是因為他有戰功而偏袒,只怕將來也不能服眾。」
趙菁說到這裡,倒是又想起那日瞧見武安侯的光景,那人身為武將,難得卻不是一個虎背熊腰的樣子,眉宇間刀刻斧削一樣的神色,看上去便是一個磊落的男子,只怕他打定主意回京一趟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
「姑姑說的是,朕只是氣不過,白白讓景國公佔了這個公報私仇的便宜,朕身為一國之君,難道還要看他們的臉色行事?」
周旭抬起頭來,少年的臉上已經有了幾分凌然之色,按捺住了急躁,隱隱透出幾分成熟來。
「既然非罰不可,那皇上不如小懲大誡,讓武安侯功過相抵,把一眾大臣的嘴賭起來便好。」趙菁說著,臉頰上露出淡淡的笑來,湊到周旭的耳邊小聲道:「武安侯乃一軍元帥,自然不能有什麼差池的,萬一韃子趁著這時機貿然出兵,我軍豈不是群龍無首,所以……奴婢斗膽為皇上出個主意,為整肅軍紀,讓武安侯身邊的副將替他受過,皇上以為如何?」
「好主意,朕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周旭猛地聽到這樣的好消息,高興的從龍椅上跳了起來道:「什麼也比不上大雍的社稷,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朕才不要如了景國公那群人的心思。」
趙菁瞧見皇帝又展露了歡顏,心下也稍稍鬆了一口氣,若是平日她是斷不會管這樣的閑事的,可今兒也不知道怎麼了,她的話又多了。
趙菁低下頭去,想了想道:「皇上聖裁決斷,倒是不用聽奴婢這片面之詞,是奴婢又逾越了。」
周旭知道趙菁的性子,她平常從不插口朝政,今日從旁指點了自己一回,已經犯了大忌,只急忙道:「你放心,這是朕自己想出來的辦法,和姑姑無關。」
趙菁見周旭腦子轉得很快,便也笑著點了點頭,畢竟自己能和他這樣相處的日子也不長了。
遠在千里之外的軍營,長庚吃了二十軍棍,正鬼哭狼嚎一般的躺在徐思安的營帳中,軍醫在一旁為他上藥。
「侯爺……為什麼明明是罰的侯爺,打得卻是奴才呢?」長庚雖然心裡暗暗慶幸自己能替徐思安受罰,嘴上卻還不依不饒的抱怨。
「皇上的聖旨不是說了嗎?侯爺統帥三軍,貴體不能傷,可國有國法,軍有軍規,侯爺犯了錯,自然也是要受罰的,皇上這是賞罰分明。」
老軍醫原是跟著老侯爺的,對徐思安也是一萬個心疼,原本聽說小皇帝有聖旨還急得滿頭大汗,沒想到卻是空操心了一場,此時他看著長庚後背的棍傷,好容易忍著哼小曲的愉悅心情,替他上藥。
徐思安坐在一旁的長案前,視線落在今兒一早送來的這一份明黃聖旨上面。他原本打算無聲無息的回去看一看徐老太太,並不想驚動什麼人,事情弄到這一步,也並非是自己的本意,只是既然已經鬧開了,他也不怕景國公那群人發難,早已經做好了要受罰的準備,只是沒想到,年紀輕輕的小皇帝,居然也學會了這番掛羊頭賣狗肉的本事。
徐思安合上了聖旨,嘴角勾起一絲笑來,看來這個別人眼中的傀儡幼主,似乎也並不是他原先所見的一無是處。
鼻息下隱隱傳來淡淡的馨香,徐思安略抬起頭,視線掃過長庚塗滿了金瘡葯的後背,這金瘡葯他也常年使用,除了刺鼻的氣味之外,斷然不會有這股恬淡的香氣,竟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徐思安低下頭,視線又落在那聖旨上頭,他拿起那黃緞子輕嗅了一下,上頭果然有香味,還是一股子女人香。徐思安便想起了那天在家廟遇見的那位姑娘,她那軟軟的小身段上,好像也是這種香氣。
察覺到自己的思緒有些遠了,徐思安的表情難免尷尬了幾分,對於男女之事來說,徐思安也並非一無所知,適婚的年紀正好是家中最困難的時日,他也沒有心思去想這些。等自己終於闖出了一番天地,家裡的日子漸漸好過些了,朝廷卻又開始南征北戰起來,他常年在外征戰,自己的終生大事也只能交給別人操心了。
他是一個孝順兒子,只要徐老太太喜歡,就算是頭母豬,他也會按著徐老太太的心意娶回家。只要徐老太太高興,他可以對家中的一切視而不見,哪怕亂了規矩。
原本這一次,他也可以忍下來,但看見那一群自恃高貴的侯門貴婦在徐老太太跟前發難的時候,徐思安就忍不住了。
他可以讓別人指指點點帶綠帽,但是不能讓人欺負了自己的母親。徐思安想到這裡,便對這件事情沒有一絲絲的後悔,只是他還沒有當面向趙菁致謝,那個敢於在徐老太太跟前挺身而出的宮女。
徐思安抿唇一笑,來日方長,總會有這麼一個機會的。
麟趾宮內,燃著淡淡的龍涎香,幾個小宮女正斂目垂眸,站在趙菁的面前。十五六歲,正是顏色最好的時候,趙菁看著她們紅艷艷的臉頰,便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來。那時候她剛穿越過來,這身子骨瘦得蘆柴棒一樣,走路的時候,總有一種合不攏腿的錯覺。
好在這十年她除了安心當差之外,還細心調理自己的身體,這身子骨總算是越來越結實了起來。可是再結實的身子骨,和如今這些十五六歲的嬌花比起來,趙菁也覺得自己是老了。
「從今兒開始,你們便是這麟趾宮的宮女了。」趙菁聲音清脆,不疾不徐的開口。這四個小宮女是太後娘娘甄選出來的,送到皇帝跟前做司寢和司帳的。說起來,這主意還是當初趙菁自己想出來的,可如今想一想,心裡卻還隱隱覺得有些難受。
周旭雖然知人事了,可畢竟才十三歲,也不知道讓他這麼早沾女色好是不好?歷史上不乏有皇帝因為縱慾過度而亡的。周旭是趙菁一手帶大的孩子,她也不想他將來過得不好。
「你們雖然是司寢司帳,但和將來的娘娘們是不一樣的,要記住自己的本分,並不是讓皇帝沾了你們的身子,就一定會飛黃騰達的,明白了嗎?」
幾個小宮女臉頰紅成了一片,低著頭小聲道:「明白了,謹遵姑姑教誨。」
場面上的話說來說去就這麼幾句,趙菁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反正該說的,送她們過來的老嬤嬤們早已經說得清清楚楚,她如今只需安安心心的把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告訴她們便好了。
「皇上一般戌時初刻就寢,睡前會喝一杯龍眼安神茶。子時末刻的時候會出恭一次,用不著你們親自去服侍,喊了外面的小太監進來接夜壺便好,丑正起身,丑時末刻往前頭上朝,卯時末刻回御書房,御書房裡頭用不著你們伺候,你們只做好從戌初到丑時末刻之間的事情便好。」
以前周旭沒有司寢司帳,身邊一應大小事情,幾乎都是趙菁一人張羅妥當,倒也從來沒出什麼差錯,如今她離卸任的日子近了,這些事情自然要一樣樣的分擔出來。
小宮女們還算聽話,從太後娘娘那邊聆訓過過來的,也知道自己要做怎樣一份差事。趙菁見話說的差不多了,正欲打發她們下去,這時候就聽見外頭小太監的報唱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