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無敵
而那時候祁常侍也在高陽公主身邊侍候。
李明達本來只是想確認這名宮女的是否為他殺,憑此來排除和自己所查案件的干係。而今沒想到,她雖為自盡,但也一樣有了干係。
李明達立刻打發田邯繕就近打聽那些當初伺候過高陽公主的老宮人,詢問當年的情況。
沒多久,李明達就得了消息,果然當年那三名宮女的死狀如梧桐一般,模樣狼狽,身上帶傷,似皆在死前受過折磨和欺辱。
這時候,仵作那邊也傳來進一步的驗屍結果,連仵作都萬沒有想到,梧桐作為宮女下身之處會出現撕裂狀的傷口。
宮女梧桐的死,絕非是簡單地自盡事件。
李明達甚至有種感覺,這種欺辱極有可能是從高陽公主所住的武德殿那裡起源,而後被傳承下來的芷蘭帶到了大吉殿。
韋貴妃剛剛就沒聽懂李明達的話,而今瞧她一臉已然明了的表情,韋貴妃愈加迷糊。
「難道說梧桐並非自盡而死,是他殺?」韋貴妃問。
李明達否認,「但她的自盡卻比他殺更令人髮指。」
李明達隨即詢問韋貴妃當初因何故把芷蘭留在了身邊。
「早就有些眼緣,後來高陽公主出嫁也沒帶著她,我因喜歡這姑娘靈巧,就討個過來。」韋貴妃老實回答完,忽然打個激靈,「莫非梧桐自盡一事是由她而起?」
「問了才知,但可確定這宮女的死絕不簡單,是件大事。這查出來的結果,很可能也會令阿耶大吃一驚。」
韋貴妃本還不以為然,覺得這件事她沒參與,便該跟她沒有關係。恍然意識到她身為貴妃,而今已然是后妃之中位份最為尊貴之人,且這件事情發生在自己殿中,陛下真發起威來,豈能逃得掉她的一份責任。
她已經不是小姑娘了,且還是二嫁之人,韋貴妃可不想自己到了這把年紀卻地位不保,想來想去,便堅決的表示支持李明達查案。
李明達忙謝過韋貴妃,「那我便不客氣了,和貴妃借幾個人。」
韋貴妃忙表示隨李明達去查,她也算是為肅正後宮風氣出一份力。
李明達謝過韋貴妃以後,便將芷蘭等宮女召喚至立政殿。
芷蘭等人被領到立政殿,且瞧那聖人經常辦理政務之所,巍峨肅穆,令人不禁心生畏懼,心裡更怕了幾分,隱約覺得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李明達落座之後,便打發走閑人,只留了田邯繕和碧雲。
芷蘭等人畏畏縮縮跪在殿中央,心裡越來越打鼓。
「倒和我仔細說說,你們平常都怎麼欺辱梧桐?」李明達語調輕淺,像是要和人聊天一般。
「貴主,婢子們冤枉,婢子們每日忙著伺候韋貴妃,素日與梧桐無仇,根本沒理由要欺辱她。」芷蘭說著就掉了眼淚,誠懇地給李明達磕頭。
其餘四名宮女見狀,也紛紛磕頭,學著芷蘭的樣子,安靜地落起淚。她們是不敢哭大聲,怕因此衝撞了公主,反受責罰。
「一切都聽芷蘭的吩咐,若是分開審問,就死咬著說不知道,死不承認,大家一起熬過去便好了。」李明達陳述道。
話不咸不淡,卻令芷蘭等五名宮女聞之猶若巨雷轟頂。
這……這……怎麼會?
她們剛剛悄悄談話的內容,晉陽公主怎麼會知曉?
五個人用餘光互相懷疑地打量。
「真以為你們不坦白,我就被蒙在鼓裡,不知道了?大吉殿宮女眾多,你們當初毫不忌諱地唆使那麼多宮女一起欺辱梧桐,便該料想到有今日的麻煩。」李明達目光凌厲地掃視這五人,發現其中有一個表現最為害怕,名喚春柳。
芷蘭等人聽到晉陽公主后話,嚇得全都渾身哆嗦起來,萬沒想到公主竟然知曉到這一步。莫非她們五人之中出了叛徒?剛剛她們五人聚在一起商議時很小聲,不可能被外人聽見,只有半路春柳自己出恭去了。芷蘭等四人皆看向春柳,偏偏春柳膽小,這時候已經害怕地哆嗦起來。其餘四人看她『心虛』,更為懷疑她。
「春柳,」李明達故意叫了一聲。
春柳愣了。
芷蘭立刻給李明達磕頭:「貴主,婢子願意坦白。是春柳,就是她出主意帶著我們去欺辱梧桐!真沒想到,她竟然是如此歹毒,害了梧桐,還想誣陷我們!當初,只因梧桐給她端熱水不小心燙了她,她便懷恨在心,挑唆我們同她一起去欺辱梧桐。她是貴妃身邊最得寵的宮女,婢子們懼於她的威勢,不得不從啊!」
芷蘭說罷,便痛哭流涕,一副懊惱後悔不已的神情。她一邊給李明達磕頭,一邊愧疚地表示她對不起梧桐,當初她們也是真的沒有想到,梧桐真的會去尋死了。
「你、你胡說,不是我,分明就是你!」春柳氣得漲紅臉,卻因為不善言辭,一著急更是不知說什麼好。
芷蘭繼續給李明達磕頭,「貴主可以去查,當初梧桐因燙傷春柳而被挨打的事,幾乎大吉殿的所有宮女都知情。」
春柳:「公主,婢子冤枉!婢子承認燙傷的事確實發生過,但是我惱火了打了她幾下,卻沒什麼緊要,對梧桐傷不了什麼。倒是芷蘭,她折磨梧桐的招數,才是真正逼死梧桐的原因。貴主恐怕都想不到,她用——」
「貴主,她反咬婢子!當初明明是她此後再也看不慣梧桐了,便想了損招,幾番修理梧桐,踢打針刺也罷了。昨日深夜,她竟然挑唆大家扒了梧桐的衣裳,竟還把梧桐的貞潔給、給……還潑了涼水,踢踢打打好一陣。婢子嚇得做了一晚上噩夢,到現在想起來還渾身哆嗦。先前在貴妃跟前,公主問我們,婢子就想坦白承認,但婢子害怕貴主和貴妃不信婢子,回頭婢子再落得跟梧桐一樣的下場。」芷蘭哭得厲害,直磕頭給李明達,央求公主一定要相信她的話。便是不信,也請一定要保她的命。
李明達眨了下眼,沒有說話。
春柳此刻卻跟瘋了一樣,漲紅著臉撲向芷蘭,罵她撒謊不是東西。
芷蘭縮著脖子一動不動跪在那裡,由著春柳揪扯拍打她。任誰瞧見這一幕,都覺得春柳厲害,芷蘭受氣至極。
「貴主,婢子先前說和那些跟梧桐死沒幹系的話,也都是受了春柳的吩咐。婢子該死,婢子有罪!」芷蘭一邊被春柳拉扯,一邊硬撐著給李明達幾番磕頭,看起來倒真是個老實厚道的奴僕。
「放肆,公主跟前,你們成何體統!」田邯繕厲言道。
春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過火了,立刻停手獃滯了下,意識到局勢不利於自己,大哭著給李明達磕頭,解釋自己真冤枉,主使真不是自己。
李明達看向另三名縮脖子不知聲的宮女,問她們怎麼講。
三名宮女看看春柳,又看看芷蘭,紛紛磕頭表示芷蘭所言不假,一切確實都是春柳挑頭所為。
李明達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眉頭狠狠地皺了一下,用格外驚詫的眼神再一次打量芷蘭。
這個宮女到底不同在那裡,以至於在這種危難的時候,令其她人還不敢說實話,幫著她圓場,維護她。
春柳聞言已然絕望了,嚇得幾乎癱躺在了地上,泣不成聲,胸口艱難地一起一伏。
這時左青梅進門,行禮之後,到李明達耳邊嘀咕了兩句,而後她便用異常嚴厲的目光掃向芷蘭。
「拿上來。」李明達道。
當即便有小宮女將一根小孩拳頭粗的木棒呈了上來。
李明達看了一眼那棒子的粗細,臉色大變,立刻起身對芷蘭厲聲吼:「你好歹毒的心!」
芷蘭嚇得渾身哆嗦,整張臉貼在地上,老老實實地沖李明達跪著。
「對、對,就是這跟棒子,是她命人用這個對梧桐……」春柳指著那根棒子,眼淚嘩嘩流,似終於悔悟,「我真該死,真該死,為什麼會和大家一樣眼看著,沒有站出來幫她。」
「分明就是你讓我們做的!」芷蘭反咬春柳。
隨即陸續有三名大吉殿的小宮女進門,坦白了昨夜她們圍觀梧桐受辱的情景。三命宮女皆承認,確實是芷蘭挑頭在做這件事,那根木棒也是她特意拿來的。
芷蘭的身體越抖越劇烈。
這時候其餘的三名大宮女見勢不妙,才紛紛倒戈,跟李明達坦白真正的主使確實是芷蘭,她們因為懼怕,所以在一開始幫著芷蘭去指責春柳。
「本是同根生,你們何故對另一個女孩如此!」李明達咬了咬牙,命田邯繕把這些宮女待下去作證詞簽字畫押。她頗覺得噁心,但芷蘭還得繼續審下去。
芷蘭見殿內只留下自己,慌忙地磕頭,懇求李明達看在高陽公主的面子上饒她一命。
「她在我這沒面子,你想多了。想活命,就要看你能給我什麼了,」李明達眯眼盯著芷蘭,「在武德殿時,風清、風柔和鸞雲三人的死,是否也與你有關。」
「貴主,這婢子是真的冤枉,他們三人的死跟婢子一點都沒關係,那都是高陽公主縱容婢子們如此。她們三人因做事出錯,被高陽公主厭棄了,便打發婢子們日日教訓她們,有時候公主不高興了,便要婢子們把人領到她跟前去,遂公主掐掐踹踹,讓公主泄氣。公主也因此便開心,心情就好了許多。」
「祁常侍也參與其中?」
「不,他沒有。」芷蘭頓了下,接著道,「不過後來婢子倒是聽說過一個傳聞,祁常侍似乎與鸞雲關係十分要好。鸞雲去了之後,他甚至冒險私下祭奠,給她燒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