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腦抽
「奴也鬧不懂。」田邯繕嘆道。
「蹊蹺至極,」李明達沉思了會兒,便讓田邯繕要特別注意此事,「我想知道緣故。」
田邯繕應承。
李明達復而又把目光落在刺上。刺細長,且被折斷,有半寸長,顏色有些發白且微微有些透明感。
李明達招田邯繕來看看,是否覺得眼熟。
田邯繕搖頭,「長刺的花花草草見過不少,但這種奴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罷了,你去打聽那三人的死因。」
不多時,田邯繕便來回稟:「綠荷、秀梅投井摔死,除此之外似乎再沒什麼特別。鄭倫死前垂涎、嘔吐,后全身發熱抽搐,據說像是中毒。聽說已經傳了仵作驗屍,卻不知會不會還有其它原因。」
「怪。」李明達嘆道。
田邯繕深深地點頭,他也覺得怪,「這三人明明已經都招供認罪了,高陽公主又何必多此一舉殺人。」
「休要胡言,沒有真憑實據的事,不許亂說!」李明達立刻警告田邯繕。
田邯繕忙跪地認罪,轉即向公主表示,而今宮內已經不少人聽到風聲,覺得此事是高陽公主和房駙馬的滅口之舉。
「別人的嘴如何我不管,你們誰若是敢亂說一句,我這裡必然不留人。」李明達警告道。
田邯繕忙賠罪應承,傳命下去。
不久之後,李明達讓田邯繕把宮女白梅、紅梅以及黃鶯都趕出去。
「貴主,這是何故?」田邯繕不解問。
「再三警告不許議論此事,違者自然要離開。」李明達淡言一句,便繼續翻閱手頭的書。
田邯繕轉頭立刻質問這三人,果然見她們神色慌張,心虛至極。恫嚇之下,便皆都承認了她們私下裡非議亂言之事,懇求田邯繕原諒一次。
田邯繕厲聲呵道:「說了幾次,你們偏不聽。自己乾的好事,自己受著去!」
罷了,便依照公主所言,將這三名宮女打發離開。
立政殿的宮人們見此狀,都有了警醒,皆不敢在背地裡胡言亂語。
公主此般抓人如此准狠,倒田邯繕便在心裡納悶了一會兒,奇怪公主是如何知曉這些的事。明明這些天他都一直都在公主身邊伺候,公主如安插了眼線監視這些宮人,他也該知道才對。
田邯繕便帶著滿心疑惑回去復命。
「皆要謹記,引以為戒。」李明達審視看一眼田邯繕,便繼續埋首看書。
田邯繕心裡咯噔一下,料想公主必定猜中他的心事,故才出言警告他。遂忙在心裡告誡自己,今後一定要一心一意侍奉貴主,不該問的不要多問,不該想的不要多想。
晌午小憩片刻之後,李明達轉即又將精神放在那根刺上。
她用紙包好的刺,叫上幾個人,遛彎去。
李明達從武德殿走到神龍殿,接著又去了南海池、西海池和北海池。三海之處乃是遊玩泛舟之所,池面廣闊,波光粼粼。池子附近修了許多精巧園林,樓閣殿宇,不乏就栽種了許多奇珍異草。
李明達因瞧著這刺不常見,便忽悠想著從宮內這些奇珍異草里先查起。她眼觀三方,但凡目光所及之處,樣樣東西都可納入她的眼,便是連十丈遠的蚊蟲腿兒也沒放過。
少女穿著碧紗裙,背著手漫步於繁花草木之中。春風一吹,翠輕紗披錦隨風而起,遠遠望去,像一隻翩躚飛舞的蝴蝶。
此時南海池對岸的半坡樓閣之上,有人正將此景收入眼底。
方啟瑞瞧著那一抹綠影,雖不知是誰,卻已然緊張地頭冒冷汗,這真要他命了。
昨日梁公提起後輩,引出聖人興緻。今日聖人便召見這些門閥子弟來論學,一時起興便要來南海池邊觀景作詩。方啟瑞便立刻命人封守南海池以西區域。誰知剛剛聖人又忽然來興緻,帶眾子弟登高作詩。本來因南海池池面寬大,且池邊綠柳森森,是瞧不見對岸如何。但登高之後卻不同了,會把西對岸的盡收眼底。
剛剛方啟瑞已然在第一時間叫人去封守,然此刻看來卻還是晚了。儘管距離遙遠,辨不清對岸人的面目。但若被這些宮外的子弟們見到帝王后妃的身影,聖人一不高興,他可要遭殃了。
「奴失職,該早些叫人把池以南封守了。」方啟瑞連忙賠罪。
李世民揮手示意方啟瑞不必如此。
李世民眼睛一直盯著對岸翩躚的身影,臉上笑意滿滿,這身影被人認不得他卻再熟悉不過。「無礙,是兕子,不要擾她。」
李世民對田邯繕說罷,隨即看眼那邊垂首作詩的那些年輕子弟們,倒不乏有幾個叫人看得進眼裡的,遂若有所思。
方啟瑞應,眯起眼打算再仔看看,卻怎麼都無法確定那抹身影就一定是晉陽公主。方啟瑞能在皇帝身邊伺候,是有些自己的本領,其中之一就是眼力極好,今日他卻是敗給聖人了。這麼遠的距離,那麼模糊的背影,聖人竟能一眼瞧出是晉陽公主,足見聖人對公主愛之深重。
程處弼第一個寫完詩,前來呈送給李世民。
李世民看了眼,既是意料之中又有些無奈,「處弼啊,你這是破罐子破摔。」
「陛下恕罪,臣是粗人,大字不識幾個,您若是讓臣上陣殺敵,抓賊上樑倒是可以,作詩對臣來說實在有些難了。」程處弼說罷,就畢恭畢敬地拱手告罪。
李世民笑了下,揮揮手,讓他再往前一些,靠近自己身邊站。他看一眼那邊還在冥思作詩的子弟們,轉頭指了指遠方那抹綠影,小聲示意程處弼猜猜是誰。
立在一旁的方啟瑞聞言,差點驚掉了下巴。
聖人這真是不拘小節。
任誰在此處見到池對岸有女人的身影,第一反應都會覺得是聖人的妃子,哪還敢去猜什麼身份,嚇都嚇死了。得幸今天魏徵不在,不然聖人肯定會因為這一句話,被他追著屁股挑毛病。
程處弼的反應卻如方啟瑞所料,他先是本能的順著李世民所指瞧了眼,轉即愣了一下,立刻斂眉垂眸,有些惶恐地表示他並沒有看清。
李世民皺眉睃一眼程處弼,在心裡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孩子真是空長了一副英武俊朗的好皮囊,竟然沒腦子。
李世民不滿地哼了一聲,讓他站遠點。
程處弼不作他想,真乖乖地站遠一些,再不說話。
接著房遺直過來交詩作,得到李世民的大讚。李世民對房遺直是怎麼看都滿意,不過許配高陽公主的時候,人家就表了態。李世民自然就沒興趣問他,也叫他一邊站去。
再之後,蕭鍇、尉遲寶琪等人也將詩句交上。李世民倒是歡喜蕭鍇詩作,這孩子就是對著一朵菊花都能陳出慷慨激昂的句子,很有清正之氣。但是一想到他那個幾番被他罷黜又復用的父親蕭瑀,李世民就頭疼,太頭疼了。
不過李世民還是給了機會,讓他們都看看對岸的身影。
方啟瑞在這時候終於有所領悟,聖人這是有意要給晉陽公主招駙馬了。
子弟之中,除了尉遲寶琪都不曾見過公主。忽然被聖人此般示意,個個內心惶恐,做君子之狀,低下頭去不敢再看。更有甚者,在心裡嘀咕聖人是不是今日腦子有病,這般張揚地把他的妃子給他們看。不雅,不雅,太不雅了。
尉遲寶琪倒是坦率,面目一派坦然地跟李世民道:「雖離得遠,辨不太清,但寶琪覺得似乎見過這人。該是前些日子寶琪偶然得見太子殿下時,跟在殿下身邊的一位宮人。」
尉遲寶琪的話,令李世民十分滿意,連點了三下頭。尉遲寶琪的話既能解了當下他的『難堪』,讓眾子弟明白他並非把后妃晾給他們看,也沒有很明白地揭露出晉陽的身份,以便於他之後還能繼續考量其他人。
這尉遲寶琪機敏聰睿,處事周到全面,倒是有幾分難得。
李世民十分滿意,遂好好打量一番這孩子的模樣,五官稜角分明,溫潤俊朗,儀態優雅,乍看倒也不錯。就是長著一雙風流桃花眼,笑容張揚,略有一絲輕浮,怕只怕是個多情種,心不會系在一個女人身上。
李世民接著看餘下還未交詩作的三人,唯有魏叔玉樣貌出挑,很入他的眼緣。不過對於李世民來說,這魏叔玉老子魏徵卻是個比蕭瑀還讓他頭疼的人物。兕子可是他最心愛的女兒,便宜給那個田舍漢的兒子?李世民想想心裡不舒服。
魏叔玉這時才落了筆,揮毫潑墨,恣意洒脫地寫完一首詩,全然沒有其他子弟的拘謹之態。隨後,他便帶著一陣赫赫之風,呈送了上來。
李世民覺得這孩子有那麼一點耍風頭之嫌,不過看了他的詩作之後,發覺其才能僅次於房遺直,倒是難得,忍不住失聲嘆好,先前心中燃起的介懷不滿稍有所減退。他這才勉強剛開口,讓魏叔玉也看看對岸的人。
卻在這時,翠影鑽入了林中不見了。
李世民剛要說不必猜了,就聽魏叔玉用異常平淡地口氣道:「回陛下,這是晉陽公主」。
在場的人都愣了。
李世民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