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一招暗棋
是夜,清冷的微風拂面,正夾雜了股滲人的寒意,皎潔的銀白月光正灑了下來,落在了地上,好似給這茫茫大地都籠罩上了層輕靈的薄紗,耳畔不時傳來瑟瑟的風聲,那涼意不覺仿若更濃了些。
此時正著一襲月白長裙,肩上披了個雪白狐裘的孔凝華正站在相府的院中,抬眸遙望著天際的明月,一時心底又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若是換做是我,興許我真沒那麼容易割捨。」也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久得她只覺渾身好似冷得沒有多少知覺了,這才幽幽地輕聲言道,眸光清冷。
然而她本以為此地只有她一人罷了,誰知這話剛一說出,身後便傳出了一道渾厚的男聲,熟悉得讓她輕顫了下。
「割捨什麼?」沈千澈走上了前來,眸光定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習慣性地抬手輕輕撫上了她的肩頭,將她擁入了自己懷中。
怎麼她總是喜歡晚上坐在窗邊望月,亦或者是冒著寒風凜冽,也要在院中待上很久,還說出這等讓人著實不解的話。
「你可還記得那個老伯?去禪意寺上碰見的那個,他本是那麼在乎他的孫兒,卻是不願與我們一同回京,只讓我們好生照顧鑫兒,若是你,你能放心將自己的孫兒交給一個才相識幾個時辰的外人?」
孔凝華並未轉眸看他,仍保持著方才的姿勢,好似一切並未發生任何的變動般,這清淺的嗓音在這幽靜的夜間又響了起來,讓她一陣輕嘆。
這幾日與沈若分開,她都很是想念,更何況他們爺孫倆還分別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可以重逢,但他卻是放棄了去,留在了那地方陪與那客棧老闆。
即便他們兩人是很好的朋友,畢竟血濃於水,沒曾想他竟真不願意回京,是擔心客棧老闆一人留下不好照顧自己,想與他一起搭個伴?
「換個角度想,留在京城,對鑫兒的今後也很有好處,想必他不回京,原因之一,是想陪著那老闆,因為他無親無故,孤身一人,原因之二,興許是不想成為鑫兒的負擔,想讓他在這裡長大,在我們身邊,至少能保證他的前途。」
沈千澈垂眸輕笑了聲,正放在了她肩頭的手微微捏了下她,一時只見她微微蹙眉,一聳肩便將他的手給揮打了下來,冷著臉轉過頭來冷冷看向了他,輕哼道。
「做什麼?」這怎麼說著說著還動起手來了,還真當她是好欺負的不成。
「沒什麼,只是在想,以你的聰明才智,怎麼這麼簡單的一點都沒看出來?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他笑吟吟地望向了她,那雙幽深的黑瞳在這幽幽的月光之下,好似正泛起了灼灼的光澤。
不像是我的作風?孔凝華在心底默念了下這句,然僅是片刻,她便反應了過來他前邊所說的這話,頓時冷著張臉,微微眯起了鳳眸,不悅地拍打了他的肩頭。
「你敢損我?」說著她這手上的動作更多,正想去打他,然他的動作卻是極為迅速,一閃便已然回了房間,她亦是追上了去。
正在兩人已然踏入了房間裡邊的那一刻,沈千澈身影一閃,迅速地來到了房門口將這門啪的一聲給重重關上了去,從後邊一把環住了她的纖腰,然卻是感受到了她這身子猛地一僵。
「早些休息,別總在外邊吹冷風。」說著他這下頜也微微抵在了她的肩頭,然她卻是微微抬手推開了他,遂轉頭望了他一眼,抿唇輕輕一笑,詫異道。
「你還擔心我感染風寒不成?放心,我這身子也不差,哪裡會那麼的脆弱。」說著她便已然大步走了進去。
見狀,他也只聳肩輕嘆了聲,隨之大步跟上了前去,對方才的事情倒也沒怎麼在意。
翌日,天朗日清,淡黃的陽光灑了下來,瑟瑟秋日裡景象蕭條,光禿的樹枝好似正在微風中瑟瑟發抖,清晨的湖上也起了薄薄的一層霧氣,遠遠看去,倒也看不大真切。
正當孔凝華夫妻二人想要出去,確定下學堂的事情之時,誰知這日正有不少的大臣來到了府上,說是這前來拜訪,但這實質上,怕是沒安什麼好心。
「不如你先去,待會我將這事處理完畢了,我再去與你會合。」沈千澈轉眸看向了她,抬手輕輕撩下了她給微風吹亂了的秀髮,輕聲說道。
待會再回合?孔凝華微微蹙起了眉頭,轉眸朝著大廳那邊望了過去,然這裡距離那邊還有一段距離,饒是看了,也沒能看出個什麼來。
「好,那我在那邊宅院里等你。」沉吟了片刻后,她終是輕輕點了點頭,都是些朝臣,她若是去了,也不大好,再者他既是已然辭官,這點事也必然是得處理的。
早點處理完畢也正好,省得日後麻煩。
見她已然走了出去,沈千澈這才轉身走向了大廳,面色陰沉,眸光仍是漆黑如潭,仿若一望無盡的深淵,只一眼便足以讓人身陷下去。
此時正在大廳里的何大人等人已然等候了多時,在見著他走了進來后紛紛習慣性地起身,手上正欲拱手,可這動作這才進行了一半,他們便已然給收了回去。
果然這就是辭官之後的待遇吧?沈千澈輕嘲地微微揚起了唇角,遂緩步走了進去,眸光掃向了眾人。
「不知諸位大人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了?如今我已然辭官,跟諸位好似並沒怎麼來往過。」他嗓音仍是清冷之至,尤其這目光在注意到了正站在後方的一人時,眼底也逐漸浮現出了一抹冷冽的暗芒。
那人曾是自己之前的門生,在朝堂上一向也站在自己這邊,這下他一走,那人便跟著這些朝臣一起來了這,還真是他的好門生啊!
「好歹我們曾經也是同僚,相爺這話也太見外了些,相爺年紀輕輕便已然辭官,可我們這些老匹夫還在朝堂上,這人啊,總是不能比的。」
正站在最前方的何大人長嘆了口氣道,這話乍一聽倒是有一股惜才的意思,可若是仔細一想,卻是也能發現這其中的森然嘲諷之意。
「諸位可都是我大周的重臣,若是諸位都辭官了,那誰來輔佐皇上治理朝政?我這都已經只是個平民百姓,諸位大臣來這,我可不大受得起。」
沈千澈拱手輕嘆著走上了前,遂擺手示意讓他們就坐,自己也隨之走到了主位上,卻是不知正因這動作,有好些大臣眸光一冷,眸子微微一緊,眸底也亦是微微泛起了一抹不悅。
這都已經辭官了,還坐在主位上?這裡的大臣現在誰不比他的地位高,他該不是還當自己是丞相呢?這麼點道理都不懂!
「不知相爺是當真不想為官了?這麼年輕便辭官了去,其實若是相爺想的話,還能跟皇上說說,畢竟相爺做了這麼多年的丞相,就這樣走了的話,可是大周的損失。」
說出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沈千澈之前的門生,他在來這后什麼話也沒說過,唯獨這次再也忍不住多嘴了幾聲。
相爺是怎樣對這大周的,他看得很清楚,也知道相爺對大周的在乎,只是興許這些年發生的事情比較多,且他現在還有了妻女,這才不想為官。
但他還年輕,相府這麼一大家子人還需要守護,若是他不為官了,又沒有什麼俸祿,府上更無收入來源,如何能撐得起相府,養得了這麼多的人。
「跟皇上說?我還真沒這打算,不然我也不會辭官了不是?此事我意已決,你不必多言。」沈千澈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輕聲開口道。
還以為他也是跟這些人來看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丞相變成個普通百姓,來這裡諷刺施威的,卻不想他還誤會了這人。
「誰說他辭官了?他為這大周付出了這麼多,怎能說辭就辭?守護了大周三朝的老臣,皇上如何能就這樣放他離開?諸位未免想的也太簡單了些!」
正當何大人張口還想說些什麼時,誰知這時老夫人已然走上了前來,冷厲的眸光正直直地看向了坐在諸位上的沈千澈,尖銳的嗓音在這偌大的大廳里響起,恍然間讓眾人也微微獃滯了下。
方才相爺還說他已然辭官,沒有回去為官的打算,這話才說出不過片刻,老夫人便來了這說他不會辭官,這母子倆是想怎樣?
最先回神的自然是站在前方的何大人,只見他微微咧開了僵硬了下的唇角,輕笑著起身走向了前去,朝著沈老夫人微微拱手,眉梢輕挑。
「老夫人,相爺辭官一事已然稟明了皇上,皇上也已然批准,此事已成定局,再者……」
然而他這話還沒說完,老夫人冷若冰霜的眸子便已然掃了他一眼,「多管閑事,這事豈是你能決定的?此事我早已派人跟皇後娘娘提起,昨夜得到娘娘懿旨,若是他想回朝堂,隨時都行!」
這一招暗棋是她以前便早已鋪好了的,正等著他辭官讓這些對丞相一位虎視眈眈的老狐狸露出尾巴來,果然還真起到了作用,不然他們還真以為,她會放著他辭官而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