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婚約

貌似婚約

「什麼客人?」程尋跟著江嬸回家,好奇地問。

「京城來的。」江嬸頭也不抬,行得很快。

程尋哦了一聲,瞬間明白了。他們家在京城有兩門親戚。一家是二叔家,一家是北鄉伯府張家。如果是二叔家,江嬸會直接說,二爺那邊來人了。看來是張家。

「張家的?」

「嗯,可不是?」江嬸說著已經和程尋到了程尋房門口,她將程尋往房裡輕輕一推,「我給你打些熱水,你趕緊把臉洗了,換上好看衣裳,別給人看笑話了。」

程尋應著,她自己收拾了好一會兒,恢復了姑娘家的裝扮。

一打開門,江嬸就站在門外,上下打量著她,一臉欣慰地笑:「這樣多好。」

江嬸無兒無女,在程家幫忙,照顧程尋多年,對她像親姑娘一樣。

程尋也笑了:「真的好嗎?江嬸,張家來的誰啊?」

江嬸遲疑了一下:「是張家的大爺和四少爺。」

程尋笑意微斂,輕輕嗯了一聲,心中卻想:他們來做什麼?從她有記憶以來,好像還真沒見過他們父子上門。逢年過節兩家走動,也多是程家去北鄉伯府拜訪。

她略一遲疑,小聲道:「那,不需要我過去吧?我爹和我二哥都在家,又沒有女客,我去做什麼?」

張家的大爺張勃,雖說她要喊他一聲大舅舅,但畢竟不是親娘舅,在無女客的情況下,她父兄俱在,原也不需她過去。

然而江嬸卻笑道:「張家大爺指了名兒要見你,說是好幾年沒見過外甥女了,你這回想偷懶,可不容易。」

程尋哦了一聲,心說,話說到這份上,那看來是必須見了。她深吸一口氣,隨著江嬸去了內廳,果真見到了父母二哥和張勃父子。

張勃看上去有五十左右,圓臉長須,看著格外慈祥,正沖雷氏說著什麼。而他的兒子張煜容貌上與父親並不相似,氣質也截然不同。他面無表情,坐得端端正正,一雙眼睛正盯著門口的方向。

程尋剛一出現,他便擰了眉。兩人視線交匯,她若無其事垂下眼瞼,低眉垂目,頗為溫柔。

「呦呦,還不快過來見過你舅舅。」母親雷氏含笑道。

程尋沖母親點一點頭,走上前去,略微福一福身,算作行禮:「舅舅。」

「呦呦都長這麼大了,可真像你娘年輕的時候。」張勃感嘆。他虛扶了一下,捻須而笑,神情慈愛,「上次你外祖母過壽,我忙著招待客人,也沒見你。原來都長這麼高了,舅舅也沒什麼好給你的,這邊有兩個白玉葫蘆,你拿去玩兒吧。」

他說著摸一摸袖子,取出兩個精緻的白葫蘆玉墜,作勢要遞給程尋。

程尋不著痕迹後退一步,下意識向母親看去,見母親點一點頭,她才雙手接過,含笑道謝:「多謝舅舅了。」

「一點兒小玩意兒,說謝就見外了。」張勃神情越發慈愛,「呦呦多大了?平日都做些什麼?」

這些問題程尋遇到的次數也不少了,她微微含笑,一一答了。

「一轉眼都這樣大了……」張勃感嘆,「上回見你時,才那麼一丁點高。」

說著他還用手在腰際比劃了一下。

雷氏接道:「長兄也說上回,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瞥了一眼安靜站著的女兒,輕聲道:「呦呦,你二嫂給你找的花樣子,你綉完了沒有?」

「啊?」程尋眨了眨眼,她不擅長針線,什麼花樣子?不過她心念急轉,瞬間回過神來,她輕聲道,「還沒呢。」

「那你先回去忙著,端娘的生辰就在下個月了。」雷氏笑道,「你不是要給她做生辰賀禮嗎?」

「是有這麼一回事,那女兒先告退啦。」程尋甚是配合,她福一福身,緩緩退了出去。

走出廳堂,穿過內院,又行了數步,抬頭看見迎面走來的江嬸。

江嬸一眼瞅見她手裡的一對玉葫蘆,笑道:「這倆葫蘆好看,多福又多祿,是個好彩頭,用來做壓裙墜也挺好。」

程尋輕笑,她擺了擺手:「我不大穿女裝,壓裙墜也不一定用得著。」

不過這玉葫蘆觸手溫潤,質地頗佳。張大舅舅出手挺大方,卻不知他此行所為何事。

程尋離開后,廳堂里的談話終於又回到了正題。

張勃嘆了口氣:「這孩子胡鬧,在國子監里與同窗爭執,鬧得太大,被除名了,也不能一直在家待著荒廢學業。我想著把他送到崇德書院來,也不求他金榜題名,只想著妹婿能多教教他處世之道……」

這是他之前在信里就講過的,此時送兒子進書院,他又重提了一次,向兒子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立時站起身,向程淵施禮:「夫子。」

程淵擺一擺手,轉向了張勃:「舅兄有所不知,我雖是山長,不過書院的事情,如今多由文山打理。」

他說著看向程啟:「文山,你表弟在書院,以後你留心多照顧一二。」

程啟性子直,素來不喜歡這樣的話,哪怕是自己表弟,這種要他照顧,也讓他心生抵觸。但畢竟是舅舅的親兒子,又是父親當面叮囑的。他同樣站起身:「知道了。」

他沖張煜道:「但凡學子想進入書院,都需先經過入學測試,表弟之前能進入國子監,那麼崇德書院的入學試題,想必難不倒你。離午時還有一段時間,你且隨我來。」

張煜拱一拱手:「是。」

表兄弟倆一起離去,張勃又嘆了一口氣,對程淵道:「我有三個兒子,偏他年紀最小,又不懂事,最不讓我省心……」

雷氏輕笑,甚是客氣:「小孩子嘛,不懂事,多教教就是了。」

「我不比你們兩口有福氣,兩個兒子俱是出類拔萃,呦呦也乖巧聽話。」張勃感嘆。

雷氏臉上笑意微僵,她端起旁邊的茶杯,輕啜一口,沒有說話。

程淵接話:「記得舅兄喜歡吃魚,正巧入了秋,雙泉河的魚最鮮美,待會兒配上我珍藏的老酒,咱們可要好好喝一盅。」

竟這麼將話題岔了開去。

因為有客人,程家的午餐頗為豐盛。不過程尋嫌麻煩,又要顧忌自己形象,就沒到前院去,只在自己院子里用了午膳。

她穿著女裝,不好外出,飯後略坐一坐,就回房休息了。

每日在書院,她精神集中,這會兒一放鬆,竟沉沉睡去,待睡醒已將近申正了。她看了看日影,估摸著張家父子已經踏上歸程了。

「呦呦,今日新做的小魚乾,你要不要嘗嘗?」江嬸在門外問道。

程尋聞言迅速打開門,一眼就看到了江嬸手中瓷碗里盛著的金黃色小魚乾。她嘻嘻一笑:「好啊。」

這種小魚乾,她前幾日送給蘇凌過,蘇同學收到后,神情滿足,眼睛似乎會發光,讓她覺得原本就很好吃的小魚乾又美味了十倍。

這次也可以留下一些送他。

「張家舅舅走了么?」程尋好奇地問。

「走了,吃罷午飯就走了。」江嬸笑道,「你爹準備的酒,他都沒喝,說是回去有事呢。」

「哦。」程尋點一點頭,她也覺得張家父子此次前來,肯定有事。

嘗了嘗酥脆咸香的小魚乾,程尋笑道:「江嬸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要是去京城東市開家食肆,肯定賺的盆滿缽滿。」

江嬸輕輕推了她一下:「又拿我打趣,我又怎麼會開什麼食肆?」

程尋笑道:「我拿去給我娘嘗嘗。」

「你娘哪裡會吃這些?」

程尋嘻嘻一笑:「我愛吃我娘就愛吃。」

她知道她母親自小養在深閨,一舉一動皆恪守規矩,這種零嘴兒,是她母親所不喜的。她倒也不是非要讓母親嘗小魚乾,而是今日張家有客至,她想去陪娘說說話,逗逗趣。

江嬸搖一搖頭:「那你去吧,你娘罵你,你可別哭鼻子。」

「我娘才不罵我。」話是這麼說,可程尋到底是沒抱著小魚乾去找母親。她尋了一個一直閑置的繡花棚子,興沖衝去向母親討教綉藝。

她出了房間,穿過月洞門,堪堪與迎面走來的兩人打了照面。

為首者一身長衫,正是她的二哥程啟。另一個一身湖藍色長袍,跟在二哥身後,卻是她以為已經離去的張煜。

程尋看見這兩人,立時後退,同時背過身,低頭研究手上的繡花棚子。

怎麼回事?江嬸不是說張家大舅舅已經走了么?怎麼張四還在這裡?

看她如今是女裝,程啟輕咳一聲:「呦呦,不必躲了,這是你四表哥,不是外人。」

「哦。」程尋轉過身,依然眼眸半垂,「四表哥。」

她心說,二哥覺得那是她四表哥,可張四本人未必這麼覺得。她這人記性一向很好,也記仇的很。

她眼角的餘光看到湖藍色袖口露出的手迅速攥緊又鬆開,她聽到了張煜的聲音:「表妹。」

「表妹」兩個字簡單,也聽不出什麼情緒。

程尋聲音很低:「二哥,我還有事去找娘,就先過去了?」

程啟面容嚴肅,揮一揮手:「你去吧。」

程尋沖兩人點頭致意,從他們身邊繞過,去尋找母親。

待她走遠后,程啟沖表弟笑了笑:「我瞧你經義不錯,不過在算學上,你可差的有些遠了。」

張煜不以為意:「科舉又不重算學。」

程啟瞥了他一眼:「科舉重不重算學是一回事,崇德書院每月測試,算學也在其中。」

「這不是浪費精力么?算學有什麼用?難道還要在會試時,一邊寫文章,一邊默著《算經》嗎?」

程啟做夫子數年,一向受人尊敬,聞言就略微有些不悅。他淡淡地道:「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若算學真不重要,就不會在六藝之中了。你既然進了書院,那就該按著書院的規矩,把算學補起來。就算做不了神運算元,也不能連呦呦十歲時的本事都比不過。」

張煜愣了愣:「呦呦?」

程啟隱隱帶些得色:「她雖是姑娘,可在算學上造詣,不在我之下。」

眼前倏忽浮現出那張嬌美明麗的臉,張煜扯了扯嘴角,更加不以為然,就她么?

他知道祖母有意讓他娶程呦呦,老實說,對祖母的這一想法,他也不覺得反感,可就是隱約感到不自在。

他和她,怎麼能做夫妻呢?明明他小時候一見她,就想欺負她來著,後來還險些闖下禍。她也有很多年沒去張家。

他心頭忽的浮起一個念頭:不知道她對老太太的想法怎麼看。

程尋告別二哥后,一路疾行,片刻不曾停歇。她心中頗為懊惱,早知道張煜還沒走,她就該遲一會兒再來。

雷氏坐在窗下看書,得知女兒過來,放下書,笑道:「可是誰給你氣受了?」

程尋摸了摸臉頰,奇道:「怎麼?難道我臉上寫著不開心么?」

雷氏忍不住笑了,拿手指輕點女兒額頭:「嗯,就在這兒寫著呢。」

擺一擺手,程尋不禁笑了:「我沒生氣。」她將繡花棚子放在一邊,扯著母親的袖子,笑道:「娘,我方才見我二哥了,他正和,和四表哥在一起,我以為他走了呢……」

「他不走,你以為他們這次來是做什麼的?」雷氏不等女兒回答,便道,「張家四郎是來咱們書院讀書的。」

程尋眨了眨眼,好生奇怪,她記得上次張煜對崇德書院頗有微詞,怎麼會想起到崇德書院來?她悄聲道:「他不是在國子監讀書么?」她想了想:「哦,我知道了,我聽說國子監學子如果連著三次測試倒數,就會被開除……」

不是吧?那天在北鄉伯府的花園,看他侃侃而談,甚是自信的模樣,竟然在國子監是墊底嗎?那他心態可挺好的。

雷氏輕笑:「什麼測試倒數?你張家舅舅說,他是在國子監與人爭執相鬥,這才不得不離開國子監的。」

程尋點一點頭:原來如此。

「對了,呦呦。」雷氏話鋒一轉,「你二哥的意思,是讓你以後不再去學堂了。」

「啊?為什麼?」程尋沒想到竟會牽連到自己身上,她念頭微轉,「是因為張……」

雷氏神情溫柔:「你在書院讀書,自家人知道也就罷了,都會替你瞞著。可他畢竟是親戚,見過你女裝,難保在學堂不會認出你。若是不小心泄露你的身份,反而不好。」她輕輕摸了摸女兒的腦袋,聲音越發溫柔:「我的呦呦,將來還要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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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把男反派當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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