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秦檸皺起秀麗的眉頭,道:「原本朝中唯有靜安侯一位侯爵,就算是功勛頗高之人,也沒能與他平起平坐,如今我弟弟和舅舅相繼封侯,是不是不大好。」
她的確有幾分擔心,難保不會有人藉此攻擊錢元恆被女色所禍害,失了心智,肆意分封皇后家人。
她秦檸也會因此,被打上禍國妖后的名稱。
「不必擔心,蘇如繪的功勛,等凌煙閣真正建成了,自然就有人知道了,至於你弟弟,本來也是禮制,總歸是沒有任何實權的侯爵,朝堂里的人個個眼明心亮,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錢元恆倒是不擔心,反正蘇如繪是正兒八經的功臣,而且與朝政無礙,隨便折騰,秦末也只是個小小太醫,若非承恩侯的爵位,他在太醫院根本排不上號。
而給蘇如繪封侯,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跟秦檸並沒有關係,就算他不是秦檸的舅舅,錢元恆也不可能真的就讓他以白身致仕。
就算再多人不知道,蘇如繪的功績擺在那裡,是抹不去的,他若不想落得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名聲,就不能不優待蘇如繪。
只是……
錢元恆若是早知道蘇如繪是秦檸舅舅,就不會給秦末封侯了,說一千道一萬,一門兩侯也實在打眼。
秦檸伸了個懶腰:「你讓開,我該起床了,日上三竿還躺著,像什麼樣子。」
也就是她上無公婆了,換了有公公婆婆的女人,這個點早該去婆婆屋裡立規矩了,哪兒有這麼清閑的時刻。
錢元恆無奈讓開身子,按住她的肩膀道:「你別動,我去給你拿鞋子。」
昨日那鞋子是參加宴會穿的,精美華麗,穿上卻沒有很舒服,秦檸如今家常穿的,還是普通的平底繡花鞋。
秦檸縮回腳,看著他的背影,想了想又伸出去,撒嬌道:「我彎不下腰,你給我穿。」
錢元恆沒見絲毫不滿,直接蹲下身,拿著那秀麗的鞋子給她穿上,看了眼她腳上潔白的襪子,輕輕往上提了提。
秦檸低頭看了一眼。
慢騰騰挪下床,道:「你吩咐人弄早膳了嗎?」
「弄了,等會兒就好了,估計廚房已經在準備了。」錢元恆扶著她,換上外衫,挽了個輕鬆簡單的頭髮,相互依偎著走到了外面的小飯堂。
不一會兒,有人便送來了飯菜,早上的飯食簡單,秦檸吃了些,便催錢元恆去御書房理事。
錢元恆倒是想和她再膩歪膩歪,可惜秦檸不樂意,她還有別的事要做。
秦檬家的人,如今越發過分了,連進宮這等大事都敢兒戲,真當秦家人都是軟柿子嗎。
她對秦末和李氏也產生了幾分不滿,秦檬是你們親姐姐,她過的日子,你們居然一點都不管。
「趙嬤嬤,你選個民間上來的宮女,去陳國夫人家宣旨,劉氏女抗旨不遵,押入大理寺候審,另外,著陳國夫人合離,攜其子女別居。」
若是趙嬤嬤這樣的,對待世家夫人自然手腕非凡,可到了民間女人那裡,人家根本聽不懂你說話,只能比拼武力。
趙嬤嬤吃驚地看她,勸道:「娘娘三思,陳國夫人雖然是您妹妹,您一心為了她好,可奴婢覺得,夫人未必這樣覺得,您何必……」
一心做好事,人家不領情也就罷了,就怕再因此怪罪你。
畢竟合離不是件小事,婦人家還是慎重為上。
秦檸沒說話,煩惱地撐住自己的額頭,「嬤嬤,我怎麼就有個這樣的妹妹,管不得,不管又不捨得。」
趙嬤嬤道:「陳國夫人算是不錯了,也就是拎不清,您想想那些家裡人拖後腿的,遠了不提,就靜安侯家裡人,哪兒比得上陳國夫人省心。」
她想了想,便斟酌道:「娘娘,那劉氏母女自然留不得,抗旨不遵的罪名足夠讓她們兩個無處可逃了,陛下又賜了夫人一座宅子,不若讓夫人和夫君孩兒住進去,他們的公婆,便留在外面,不許進陳國夫人府。」
這個自然有法子操作,只拿陳國夫人夫君的前程說事,那老夫妻欺壓陳國夫人,但總不會不顧親生兒子的前程。
秦檸拍板決定就這麼辦。
孝順與否,看誰敢說嘴。
「就這樣,嬤嬤你親自過去,將劉氏母女二人……押入庵堂吧,不必進大理寺浪費地方了,再將陳國夫人安頓好,若是時間不夠,今晚不回來也可以。」
趙嬤嬤屈身行禮:「奴婢遵旨,娘娘您萬事注意,奴婢盡量早點回來。」
秦檸點頭:「去吧。」
秦檸的手無意識的撫著自己的肚子,心思看起來有些飄遠了。
她心裡很無奈,秦檬是個好孩子,善良溫柔,救她的時候絲毫沒有猶豫,可是這個性子,實在是說不通,只能採取強制手段。
趙嬤嬤這一趟很有效果,剛到了秦檬家的時候,她夫家那一群人正因為外甥女劉氏的告狀而數落秦檬沒有保護好表妹,不配當人嫂子,不配當他們家的兒媳婦,秦檬的夫君倒是想攔著父母姑姑,可是他娘實在太凶,他不敢說話。
趙嬤嬤站在大門口聽了幾句,那老婦人罵的話實在難聽,難怪秦檬不敢反抗,她一個嬌生慣養長大的小姐,怎麼斗得過這些市井婦人呢。
趙嬤嬤推門進去,高聲喊道:「皇后懿旨到,陳國夫人接旨。」
秦檬低頭正挨訓,猛然聽到這句話,回頭就看見了姐姐身邊的趙嬤嬤。
「趙嬤嬤,臣婦接旨。」她整理了一下衣裙,跪在地上,「娘娘有何吩咐?」
「傳皇後娘娘懿旨,劉氏母女二人抗旨不遵,理當處死,念其是陳國夫人親戚,網開一面,一通押入庵堂。」趙嬤嬤面無表情道,「將人帶走,若有敢求情者,同罪論處。」
秦檬的公婆本想說話,瞬間就咽了回去,任由劉氏母女二人在趙嬤嬤帶出來的禁衛軍手下掙扎
趙嬤嬤輕蔑一笑,繼續道:「傳皇後娘娘懿旨,陳國夫人身為誥命,陛下親賜宅邸一座,特命夫人攜夫君子女入住。」
那對老夫妻眼裡立刻閃出一絲精光來。
趙嬤嬤又道:「皇後娘娘說了,給陳國夫人的,誰也別想住,莫說是公婆姑姑了,就算是承恩侯的生母,也不能來。」
她容色嚴厲道:「陛下的意思是,帶著父母的人,總歸容易優柔寡斷,不好做官,二位還是替你們兒子想想吧,太子殿下十五歲中狀元,他還是個秀才,是因為什麼?」
秦檬的夫君愣了愣。
這男人太老實,向來是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聽到這話,稍微一聯想就知道了。
太子殿下中狀元的時候,只有一個母親而沒有父親,他母親又是明理懂事的,自然讓朝堂放心,哪裡像自己家一樣,爹娘都是笑面虎,實質上沒有讀過書,什麼都不懂,就只會咆哮。
他拉起秦檬,「檬檬我們一起走,爹娘,你們就住在家裡吧,不然住兒媳婦的房子,會被人戳脊梁骨的,我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樂樂月月,來爹這裡。」
他看向趙嬤嬤,「嬤嬤稍等,我去收拾東西,咱們等一會兒就走吧,你們跟著娘,誰叫都不許走,知道嗎?」
趙嬤嬤還挺滿意,拉住秦檬的手笑道:「陳國夫人,您現在是正一品誥命,怎麼能被人指著鼻子罵呢,您可是朝堂的臉面,以後再有人欺負你,不管是誰,只管打回去,為了維護朝廷的臉面,實在由不得某些人撒野。」
秦檬有些羞慚:「我又讓姐姐操心了,實在是不應該。」
趙嬤嬤笑道:「有什麼不應該的,您是娘娘的親妹妹,正經皇親國戚,這滿天下的女人裡面,除了皇後娘娘,沒有人比的上您,您該拿出國夫人的氣勢來,給別人看看,什麼叫貴女風範。」
貴女風範這個東西,秦檬還真的沒有,可一對老人懂什麼,趙嬤嬤很樂意放心大膽地忽悠。「
她帶來的那個出身底層的小宮女嗤笑一聲,掩唇笑道:「嬤嬤,貴女風範,有些人是看不出來的,從來沒有接觸過上流社會,恐怕見了千金小姐也覺得人家是在裝模作樣。」
這話就是指桑罵槐了。
說的那對老夫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才停下來。
秦檬的夫君抱著一大堆東西出來,趙嬤嬤道:「你們幫忙接一下,方到外面的車上,陳國夫人請吧,陛下賜的宅子,離承恩侯府近著呢,若是有人待你不好,幾步路就能走回娘家了,」
秦檬低聲道:「嬤嬤回去后,替我謝謝姐姐用心良苦。」
她的公婆還想掙扎,秦檬背過臉不看他們,那男人道:「爹娘,我不是不孝順你們,只是……前程要緊,你們忍心咱家一直窮下去嗎?」
對方啞口無言,他抱著個包袱帶孩子上車,絕塵而去,留下滿地滾滾沙土。
趙嬤嬤旗開得勝,像鬥勝了的公雞一樣,驕傲地仰著頭回到宮裡。
「但願就這樣了,我以後也沒精力再管了。」秦檸嘆口氣,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的精神也漸漸弱下去,哪兒還有時間管這些事,是福是禍,全靠秦檬自己了。
趙嬤嬤剪了燈芯,攙著她做到床沿上,「人的日子都是自己過的,再是親妹妹,也不是一個人,沒有一個全靠另一個的道理。」
皇後娘娘又不是陳國夫人親娘,何況她親娘也沒有這麼操心,憑什麼要皇後娘娘辛辛苦苦看著。
秦檸道:「是啊,也就是這樣了,以後再也沒了,御書房那邊說,陛下那裡有事,要多忙一忙了,本宮先睡了,留著燈,別讓陛下摸黑回來。」
「知道的,娘娘放心吧。」趙嬤嬤撒下床帳,輕輕走出來宮殿。
御書房裡,錢元恆的確是忙的很。
地方官員來報,山西那邊出現了一隻隊伍,打著皇帝親子的名號要造反。
據說那波人傳言,錢元恆已經被錢正軒母子害死了,現在皇位上是個長相一樣的傀儡,其實錢正軒不是錢元恆的兒子,而是那傀儡的兒子,他們的主子,才是真正的皇家血脈。
如今在山西北境一帶,頗成氣候,還攻下了幾個村子,當地的縣令束手無策,只能將人聚集在城中,將賊子關在城外,連夜派人快馬加鞭來朝廷報信。
這一幫子人,現在還少,也沒武器,可是看的出來所求甚大,北境人煙稀少,全部的男丁聚集起來,也打不過那些人,只能躲起來請求救援。
梁文景心裡有點說不出口的想法,今天剛被調任到吏部,這次圍剿北境,肯定不會交給別人了。
因為錢元恆說:「梁文景,你贖你外甥回來,派人去接他了嗎?」
梁文景無言以對,他真的沒有去,所以那個……皇家血脈,說不定是錢溶。
「不然呢,除了他,還有誰能讓人相信這麼個鬼話。」錢元恆道:「你是他舅舅,朕相信你不會徇私枉法,你去北境,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梁文景哭喪著臉道:「臣遵旨。」
若那人真是錢溶,他就真的要問一問這個親外甥,好不容易能過上安生日子了,為何還要折騰。
你才十幾歲,非要把一輩子折騰乾淨了,再也沒有任何希望了才甘心嗎。
梁鈺都已經放棄了,錢溶還在掙扎,你掙扎什麼呢?陛下連太子都立了,皇後娘娘即將再生一個,還有你這外姓的孩子什麼事。
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賀尚書即將走馬上任,對於這件事報以萬分的關心,對梁文景道:「靜安侯,山西這個地方我剛去過,回頭有事聯繫我,我給你出主意啊。」
梁文景沉默了一瞬:「老賀,不就騙你去山西一次嗎,有必要記仇到現在嗎?」
賀尚書皮笑肉不笑:「說哪裡話,我沒有記仇,是真心實意想給靜安侯出主意的,既然靜安侯不需要,那便罷了吧。」
梁文景沒有言語。
他們幾個其實沒拿這當回大事,以前打仗的時候,多大的陣仗都見過了,幾個小毛賊,稍用點力氣,就能碾死了。
錢元恆道:「行了,你們幾個別貧了,聽朕的,梁文景你去山西將人擒拿歸案,不得有任何閃失,賀愛卿去魯中,魯中多的是你想做的事,多為朕分擔一些,也是你有心了。」
賀尚書道:「陛下放心,微臣定不辜負陛下栽培,一定將魯中打理的,更勝蘇大人當年。」
梁文景有些心虛,錢元恆說不許徇私枉法,他卻覺得自己未必堅持住了,這個孩子已經被自己放棄過一次,如果這次他哭哭啼啼求自己。
梁文景捫心自問,未必能狠下心,送自己的血親取黃泉。
何況……還有梁鈺,若是錢溶死了,梁鈺愛子心切,還不一定會做出什麼事來,當初梁文景,便是用錢溶的性命安撫了梁鈺,現在也沒有了。
梁文景憂心忡忡,可是此事不得不辦,是因為他,梁鈺才活下來的,他要贖回錢溶,才讓人放鬆了監管,給人以可乘之機。
鬧出事情跟他有關,那就不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