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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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知道他沒那麼容易放過自己的。

許妙芸撇了撇嘴,心裡委屈。

「你若是不想見他,我這就去同你父親說,請他走了便罷。」

馮氏心疼女兒,看不得她受半點的委屈,瞧她那一副為難的模樣,恨不得讓沈韜早早的離開了才好。

許妙芸只是低著頭不說話,繞著指尖的絲帕,心裡一遍遍的糾結。

長痛不如短痛,沈韜如今都已經登堂入室,父母都是過來人,又怎麼會不知道這裡頭的原有呢?

可她這輩子,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再嫁給沈韜的。父親是個有頭腦的生意人,規規矩矩的經營工廠,照樣能在上海灘混得風生水起的,並不需要督軍府這樣的靠山。

馮氏等著有點心急,正說想讓丫鬟出去傳話,好回絕了沈韜,許妙芸終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順了順氣息,帶著幾分倔強,小聲道:「我同母親去見沈少帥。」

……

韓氏已經尷尬的離去,她再腦子不靈光,如今也該明白,沈韜心中眼中看見的,大約只有許妙芸一人。大房那丫頭有什麼好的?不就是模樣齊全些罷了,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偏就討男人的喜歡了?

韓氏心裡縱有千百個不服,再想想自己那兩個閨女,終究也是敝帚自珍而已了。

下人又為沈韜續了一杯熱茶。

過來的時候天色有些陰沉,這時更是下起了下雨來,沈韜托著茶盞,坐在客廳中慢慢等待。

許妙芸特地繞過了抄手游廊,從大廳的正門進來。她穿著粉嫩嫩的襖裙,長裙蓋住腳踝,頭髮已經重新梳理過了,編了一個麻花辮,從一側的胸口垂下來。

眼睛卻依然是紅腫的,看來這一路上沒少哭鼻子。她前世也是愛哭的,動不動就鼻頭通紅,眼眶裡彷彿隨時都會落下淚來。

許長棟看見女兒過來,從椅子上站起來,「妙妙,沈少帥就在這裡,有什麼話,你就同他直說吧。」

許妙芸知道許長棟這話中的意思,父親一直不是一個喜歡拖泥帶水的人,和吳家的婚事,他必定也是同意的。

「爹爹,你放心,我會跟沈少帥說清楚的。」許妙芸小聲開口,抬起頭看了許長棟一眼,眸中的神色卻透出幾分堅定來。

許長棟點了點頭,從廳中出去,看見馮氏還站在走廊下,轉頭道:「走吧,如今年輕人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的好。」

「老爺……」

馮氏猶不放心,還想留下來聽個壁角,被許長棟大手一牽,拉著往房裡去了。

許家是老式的房子,客廳幽深寬廣。沈韜坐在中間一排的靠背椅上,抬起頭來,視線靜靜的落在許妙芸的身上。

一坐一站,一靜一動。

許妙芸擰著帕子,慢慢抬起頭,長睫微閃,看向坐在昏暗中的沈韜。他帶著禮帽,穿著黑色風衣,修長的手指輕撫著茶盞,二郎腿微微翹起,皮鞋擦的一塵不染。

她應該是喜歡過眼前這個男子的,如今站在他面前,似乎還有前世初見他時候的那種悸動。只是……後來在督軍府的那些日日夜夜,已經磨去了他們最初的那點熱情,讓她覺得那樣的婚姻身心俱疲。更讓她覺得,沈韜喜歡的,或許只是自己的這個身子而已。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實在是一件讓人悲哀的事情。

她已經下定了決心,這輩子要過不一樣的生活。

「沈少帥。」

許妙芸低下頭,視線的餘光稍稍的掃了沈韜一眼,緩緩開口道:「承蒙沈少帥錯愛,我無以為報,可男女之事向來不可勉強,請沈少帥放過我吧?」

求你……放過我吧?

前世,她也曾在深夜裡承受著他給的愛與痛,在他身下嚶嚀哭求過。

沈韜舒了一口氣,覺得傷口隱隱作痛。他放下了手裡的茶盞,站起來,走到許妙芸的面前。

男人強大的氣場籠罩而來,許妙芸嚇得閉上了眼睛,眉心緊蹙,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沈韜本來想親她一口,看見她這個表情,頓時就沒了興緻。假若前世……她也一早能對他表現出這樣的神情,也許他就不會執意用強,也不會固執到每次都讓她奔潰到丟盔卸甲的求自己。

「許小姐的話說完了嗎?」

沈韜雲淡風輕的開口,嘴角甚至還牽起一絲淺笑,燦若流光的桃花眼看著許妙芸,輕輕嘆了一口氣,繼續道:「既然許小姐說完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許妙芸不知從哪兒借來的膽量,抬起頭看著他,咬了咬唇瓣道:「你……你還沒有答應我的要求呢!」

「我沈韜向來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人。」沈韜側過身子,看向門外的雨霧,稍稍向前走了兩步,轉身看著許妙芸道:「不過既然許小姐求我,那我答應你又何妨?」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沈韜站在廊下,不自覺輕撫了一下傷口。

很疼、非常疼、竟比那一天刀刃刺進去的時候還疼。

「沈少帥,外面下雨了,這把傘借你。」

許妙芸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旁,雙手捧著一把黑傘遞過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純凈又明亮。

「多謝。」

沈韜鬆開按在傷口的手,轉身接過傘,撐開走到雨霧中。周圍滴滴答答的雨點聲,蓋過了他鏗鏘有力的皮鞋聲。

許妙芸站在廊下看著沈韜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蕭瑟。她甚至有些迷茫,這還是前世那個不可一世的沈少帥嗎?

心裡的話欲言又止,許妙芸看著他的背影慢慢遠去,竟然莫名有些失落。

……

那夜許霆回來的很晚,他喝了一點酒,才回家就睡了,直到第二天,才將那日晚宴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許長棟夫婦。

許長棟心裡有數,大約是沈韜當真對許妙芸有幾分用心。不過那日沈韜走了之後,許妙芸也說已經把話說了清楚。但他心裡還是放心不下,請了和督軍府相熟悉的人打探沈家的消息,才知道沈韜最近竟一直留在府上,連軍務處都不曾去過。

許妙芸仍舊鬱鬱寡歡,原本以為擺脫了沈韜這個瘟神,她的小日子又可以過的悠閑起來,可這幾天卻怎麼都提不起精神來。

馮氏房裡的丫鬟過來喊她,說有人打電話過來找她。許妙芸正覺得無聊,想著是不是洪詩雨又約她出去逛街,她雖然沒什麼心情,但出去走走總是好的。

邱維安捧著一本英文書靠在沙發上,一旁的邱悅心接通了電話,握著聽筒喊他:「哥,電話通了,你快來!」

邱太太一心想讓邱維安早日結婚生子,如今見他願意約女孩子,邱悅心主動上去幫忙。

許妙芸走到椅子上坐下,拿起聽筒來,無精打採的開口:「喂,哪位?」

「許小姐,我是邱維安,你還欠我一杯咖啡,還記得嗎?」

邱維安的話還沒說完,許妙芸就聽見他身邊有女生叫道:「邱維安,媽說了,你下次還敢喝黑咖啡作死,就死在外頭去!」

許妙芸忍俊不禁,原來他和前世一樣,還是不能喝黑咖啡的。

「還記得,只是……我最近沒空。」許妙芸現在不想跟沈韜有瓜葛的任何人攀上關係。

「沒空啊?這麼不巧?」邱維安皺眉,這次他想當和事佬都沒機會了。

「對,我明年要報考女校,最近都要複習。」這個理由絕對是非常合理的。

「那好吧……」邱維安嘆了一口氣,電話里已經傳來嘟嘟嘟的盲音了……

這時候正巧有門外的丫鬟進來,說許許長棟讓許妙芸去外院一趟。今天是上工的日子,許長棟突然回來,想必是有什麼事情。

許妙芸到了外院,遇上了馮氏,才知道許長棟帶了之前幫她物色的那個先生回來,正在廳中做著,趁著機會,要見見學生。

許妙芸尋常在家,雖然穿著家常的襖裙,倒也不至於失禮,馮氏幫她把頭髮籠了籠好,領著她一起過去。

聽說先生來了,韓氏也領著二房的姑娘過來,馮氏跟她撞了個照面,臉上也沒什麼好氣給她,倒是許妙芸仍舊規規矩矩的喊了韓氏一聲二嬸娘,領著兩姐姐一起進了廳中。

先生叫李明泉,才二十八九歲的樣子,看著倒是成熟穩重,已經是聖約翰大學的講師了,主攻的是洋文,國文和算學也都不錯,可以一起教。

二房的兩姐妹終究是鄉下出來的,雖然平日也常出門,見了外男又忍不住忸怩起來,只低著頭不說話,也唯有許妙芸看著大方得體,許長棟喊了她過去給李先生見禮。

李明泉笑著道:「如今又不比舊時候,早已經不興拜師這一套了,三小姐快起來吧。」

許長棟卻道:「洋人的東西是不錯,可咱老祖宗也有咱老祖宗的精髓,就比如這天地君親師,是無論如何都不可廢棄的。」

李先生聽了這話只是笑笑,又問了許妙芸一些課本上將要學的問題,許妙芸不敢在許長棟跟前露餡,只稍稍的回了幾句道:「洋文是去年因為要跟哥哥去巴黎,和嫂子學了一陣子,也只會幾句淺顯的,若是有英文詞典,還能看懂一點。」

李明泉點點頭,再問其他兩人,卻是一問三不知而已。

他在許家逗留了片刻,又和許長棟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約定好了從周三開始,來許家為三位小姐授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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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小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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