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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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峰迴路轉,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不過五皇子的解釋,也不是不能說通,同時也有影射之意。
至於在影射什麼,都能聽明白。不過今日能來到這裡,都不是簡單角色,自然不會因為一句兩句話,就覺得羞愧或者良心不安什麼的。
蕭皇后神色嘲諷:「也不怪你會猶豫,不過是件小事,查清楚便可,偏偏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胡亂攀扯,竟攀扯上兩位皇子,真是膽大至極,罪不可赦。」
話音未落,她面朝向之前那個小內侍:「你,再跟本宮說一次,到底是不是親眼看見這個小宮女推了十五皇子下水?」
可這種話讓人怎麼答?
說是秦艽推十五皇子下水,等於在說五皇子是小宮女的同謀,幫她一同說謊。而且六皇子還站在那裡,等於一下子得罪兩個皇子。
可若是此時反口,不是等於說自己污衊,鬧出這麼大的事,同樣也是一個死的下場。
明顯可見,這小內侍慌張了。
他年紀也不大,看面相還有些青澀稚嫩,遠不是那些浸淫宮廷多年,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老油子』。
見此,有人隱隱嘆息,知道這場戲終究是要落幕了。
果然,這內侍眼色一狠,竟往旁邊的柱子撞了去,顯然是眼見必死不想再被人抓住審問白受折磨。
「快把他給我攔住!」
蕭皇后的命令還是晚一步,此人一頭撞在柱子上,開始身體還有抽搐,很快就沒了氣息。
玉屏走過去探了探鼻息,對蕭皇后搖了搖頭。
一時間,殿中之人都面現唏噓之色,獨蕭皇后臉色不甘,顯然沒問出背後主使者是誰,讓她十分遺憾。
她冷著臉,站了起來:「此事本宮一定會稟明陛下,到底是誰背後害人並誣陷,自會有個清楚明白。」
丟下這話,她就帶著人走了。
而隨著蕭皇后的離開,劉貴妃等人也紛紛離去。
至於那撞死的內侍,無人管問,就好像一場戲結束,看客紛紛離場,卻無人詢問入戲的角兒是否悲傷。
可這不是戲,是一條人命。
秦艽看著這一幕,心生厭惡之感,卻又一種掙脫不開的悲涼。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這宮裡誰又能幸運過誰?
*
「小艽,走吧。」六皇子道。
秦艽醒過神,從地上爬起來去扶他。
主僕二人往殿外走,卻被人突然攔住了去路。
是五皇子。
「六皇弟,還望不要怪皇兄為了怕惹來麻煩,一時生了想置身事外之念。」
不得不說,五皇子是個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之人。
長相英俊,氣質溫和,一點架子都沒有。而且為人坦率,錯了就是錯了,從不會明知是錯還咬死不認。
「自然不會怪的。」宮懌神色淡淡地道,看不清楚悲喜。
五皇子輕嘆了口氣:「不怪就好。即使是怪,皇兄也不會怪你,不過還請六皇弟明白皇兄難處。」
說完,他便轉身走了,從始至終除了看了秦艽一眼,並未對她的言行有任何怨詞。按理說,他本想置身事外,卻被一個小宮女攀扯出來,此事看似已了,實則對他對蕭皇后都有影響,他不該如此這麼平靜的,可他偏偏什麼也沒說。
一個人演戲演入了魔,就把自己演成了佛。
這世上有佛嗎?自然是沒有的,所以佛的皮囊下其實是魔。秦艽幾乎可以想象出來,此時宮煜該是如何暴跳如雷,恨不得掐死她算完,可是面具戴久了,很難得取下來。
回紫雲閣的路上,宮懌突然問:「小艽,你真看見了五皇兄?」
秦艽猶豫了下。
「怎麼,有何事不能說?」
自然沒什麼不能說的,所以秦艽就說了。
「奴婢確實看到一雙人腳,但並沒有看清楚是誰,奴婢會那麼說,其實是在詐那個不知名的人,也是想賭賭運氣,奴婢也沒想到會是五皇子殿下。」
宮懌的腳步突然停下:「小艽,你過來。」
秦艽不解。
「到我面前。」
她剛站定,一隻溫潤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
「還疼嗎?我方才在殿外聽見有人打你,可惜沒來得及阻止。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遭受這樣的事。」
說著,他神色黯淡下來,收回手。
秦艽急道:「此事不怪殿下,其實怨奴婢,如果不是奴婢多管閑事,今日也不會有這麼場事。奴婢當時很自責一時不慎,連累了殿下。」
宮懌笑了笑:「傻丫頭,就算你今日不救十五皇弟,若他出了事,可能還是會被攀扯到我們身上,不會有什麼分別。」
秦艽一愣,明白過來。
如果對方的目標就是想害了十五皇子,栽贓到殿下身上,那麼她救與不救,其實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只是會換一種形式發生。
「殿下知道暗中下手之人是誰?」
宮懌搖搖頭:「不知。」
「那殿下怎會……」
宮懌一笑,如春暖花開,讓秦艽有點恍神,然後她聽到他聲音淡淡的傳來,有那麼點悵然,也有那麼點風淡雲輕。
「你不懂,有時候存在,就是一種原罪。」
秦艽怔怔地看著宮懌的背影。
她怎會不懂?她當然懂!
因為元后嫡子身份,雖六皇子已被剝奪太子的封號,可他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扎在很多人的心裡。而也是因為這層身份的原因,即使他眼睛已經看不見,即使他極少在人前走動,即使他已經儘力去不沾染是非,可還是有太多的是非會主動糾纏上門,不管他本身願還是不願。
就好比上次球場亭,明明是安陽公主和劉貴妃斗,也會抓了六皇子當攻擊的筏子。還有這次,不管幕後黑手出於什麼目的,如果她只是心存想害了十五皇子保全自己,才會栽贓給六皇子,以六皇子的身份,這件事的結果很可能如劉貴妃所說那樣,被和稀泥的不了了之,幕後黑手自然隱藏了下來。
即使大家都明白這件事根本與六皇子無關,她們還是藉此斗得如火如荼,根本不管被她們利用的人是不是願意。
很多時候,秦艽看著殿下那麼清清淡淡,柔柔和和的笑,總有一種抑制不住的心疼,覺得上天太過不公。
這麼好的殿下,活該一輩子順順遂遂,而讓他不順遂的人和事都該下十八層地獄。
*
秦艽的臉腫成這樣回來,讓紫雲閣的人浮想聯翩。
倩兒面帶幸災樂禍之色,文瓊目光晦暗,其他人雖都是沉默不言,但眼光閃爍,態度曖昧。
秦艽回了房,坐下歇了會兒,正想找點水把臉洗一洗,換身衣裳,倩兒帶著人來了。
「讓你陪殿下去弘文館,是殿下對你的看重。可你藉機生事,連累殿下名聲受損,我們紫雲閣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也別待這兒了,把東西收拾收拾,自己走吧。」
「此事殿下知道?」
倩兒冷笑看她一眼:「你別拿殿下壓我,殿下從來不管這些瑣碎事,這事王內侍發話的。」
王瑜?
秦艽在腦子裡回憶了下王瑜的樣子,不是她不把此人放在眼裡,而是王瑜在紫雲閣的存在感很低,如果不是刻意去注意,很少有人會相信他就是紫雲閣管事的人。
秦艽不想和倩兒起爭執,道:「此事我還是要去詢問下殿下,如果是殿下讓我走,我自然不會多留。」
「幫她收拾東西!」倩兒發話道,便有人上前去翻秦艽的柜子。
……
后寢殿中,王瑜嘆著氣道:「殿下,不過是個宮女而已,您又何必強要留她。她惹下這種事,即使此事與她無關,可她先是沒有分寸插手閑事,連累上您,再是為了脫罪將五皇子攀扯出來。此事看似已罷,可我們都知道沒完,您素來喜靜不喜鬧,此女身帶麻煩,留她得不償失。」
「好了,我自然有我自己的用意,你別多管。」盤膝坐在案后的宮懌道。
「可……」
這時,小安子走了進來,端了一盆冰。
「殿下,冰已拿來。」
「放在這,去把秦艽叫來。」
「是。」
……
另一頭,秦艽和倩兒呈對持之態。
倩兒讓人去幫秦艽收拾東西,她攔在櫃前不讓。
文瓊趁著亂進來了,假惺惺地道:「秦艽你又何必這樣,既然是王內侍發的話,鬧下去與你無益。」
「關你什麼事!」
倩兒尖著嗓子道:「秦艽別給你臉不要,讓你走你不走,就別怪我讓人把你丟出去了。」
說著,她就命那幾個小內侍去拽秦艽,就在這時,小安子來了。
「這是?」小安子一頭霧水看看眾人。
沒人說話。
他摸摸鼻子,對秦艽道:「秦艽,殿下叫你過去。」
秦艽眨眨眼,問:「是為了何事?」
「殿下說你臉傷了,讓我去弄了盆冰,你快去吧,總歸不是壞事。」這話有點意有所指,看來對倩兒的霸道有意見的不止一個兩個人。
秦艽看了倩兒一眼,和小安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