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妹妹?
萋萋滿臉淚水,搖頭笑著。
他以哥哥的身份要了她。她打扮成如此樣子,動了全天下男人的心,動不了他的心。
因為在他心中,他真的是把她當成妹妹呀!
她看著那瑤琴,看著那刺繡,看著那望舒花,看著她姐姐的畫像。
原來這就是魏嘉良的餘生!
萋萋淚流滿面,但笑的更放肆了,帶著一種痛快爽快的放肆。
他學姐姐彈琴;養著姐姐喜歡的花兒;終日看著姐姐曾一針一線為他綉過的鴛鴦;畫著姐姐的畫像。
他忘不了姐姐;他活在過去;深愛,思念,遺憾,又有著無盡的虧欠;他一定很痛苦……
他和她姐姐相遇起那天起,身邊便常有她。後來她家出了事兒,她無依無靠,也只好投奔了姐姐。所以,魏嘉良和姐姐在一起的大部分時光里,身邊都有她。
他以為抓住了她就抓住了過去的一切,他把自己活成了姐姐的樣子。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忘了她姐了。
萋萋笑,她使勁兒的笑。她哭著,笑著,緊緊地盯向對方,拍著自己的心口,一股充滿報復的快感,「魏嘉良,心疼么?」
對面的男人的眸光早已黯淡下去。他沒有說話。
萋萋知道他無話可說。他,活該!
她知道他痛苦,但是還不夠。
她拿起那鴛鴦刺繡,撫摸著,看著,諷刺地笑著。「你看到了,你數過了,這有幾百個刺繡,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我姐思念你。她就是靠著一針一線地刺繡熬過來的。鴛鴦雙飛,呵……她渴望和你雙宿雙飛呢……她渴望你回來,渴望你能回心轉意,但是她又知道,那只是她的奢求,你回不來了。那人是公主,公主能給你想要的一切,而我姐算什麼?我姐能比么?她愛你,她不會阻礙你,更不會去爭了。原本她的餘生還有寄託,她腹中還有一個和你的孩子,但是孩子也被你們魏家人弄死了,呵……」
萋萋說著拿著那刺繡一步一步朝他走了過去,眼睛盯著他,展開手中的東西給他看著。
「你知道么?後來她看東西模糊了……」
再後來,她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她失明了……」
「別說了。」
魏嘉良喉嚨一哽,但覺呼吸難耐。她每說一句,他都覺得痛不欲生。他心口狠狠地縮著,堵的喘不過氣來。
他輕輕地搖頭,聲音帶著乞求。
「萋萋別說了。」
「不,我要說!我要說魏嘉良你心痛么?我要說魏嘉良你想過是誰害死了我姐么?嗯?」
萋萋眸光閃爍,淚流滿面,早已哭成了淚人兒。
她拽著男人衣袖的手使勁兒攥了起來,眸光漸漸地變了。
「是你,就是你!」
她說著拿出袖中的朱釵,狠狠地便刺到了他的胸口上。
鮮血登時染紅了魏嘉良的衣衫,但他沒動,也沒反抗。
萋萋死死地盯著他,「你自私,陰暗,你害了我姐一輩子,如今又來害我,你明明知道你自己有多痛苦,還讓我和我愛的男人,我的孩子生不能相見,我恨你,恨你!」
她說著只將那珠釵刺的更狠,更深了,魏嘉良臉色登時煞白,但他依舊沒有絲毫的反抗。
這時過來送茶的丫鬟恰好進來,聽見動靜,朝之一看,嚇也嚇死了,一時間手一抖,「嘩啦」一聲便將茶壺掉到了地上。
丫鬟大驚失色,立時朝外大喊道:「攝政王遇刺,來人吶!」
彷彿只有須臾,外頭立時奔進幾名護衛。護衛上前將萋萋拿下。
「放開我!」
「別,別碰她……」
魏嘉良身子一晃,嘴唇煞白,胸口鮮血流出,但見萋萋被人拽開,也沒顧慮自己的傷勢,厲聲朝向眾人,而後艱難地叮囑道:「帶她回房……給她……給她準備晚飯……不許,不許相難!」
大夫很快過來,刺傷偏離心口,並未致命。魏嘉良滿額汗珠,傷勢不輕,但即便是這種剜肉之痛,也掩蓋不住那股心痛。
整個一下午,他房中也未消停。
萋萋就在隔壁,聽得清清楚楚。她的卧房中被加派了幾名侍女伺候。
回房不久后便有人送來吃喝,但萋萋什麼也沒動。
眾人暫時並不讓她出去。這麼多人守著她到底為何,萋萋也心知肚明。魏嘉良怕她自殺吧。
他若碰了她,她殺不了他,就了結了自己。他不碰她,她才不會去死呢!
活著還有希望,死了就真的見不到顏紹和她的孩子們了。
四海館中,蒼國人從侍女到侍衛,每一個都緊張擔憂的要命,就只有萋萋淡然,且心中只有快感。
第二日醒來,萋萋聽著那邊的動靜,知道魏嘉良沒有大礙了。
她起來不久,有侍女過來,「郡主收拾一下,攝政王說,巳時啟程。」
萋萋面無表情,也沒答應,卻是連看都沒看那人一眼。
侍女恭敬退去。
這天萋萋就洗了一把臉,穿的也素凈了許多。到了巳時,侍女過來請她。她也沒什麼猶豫,起身就走了。
出了四海館的門,她便見到了魏嘉良。對方依然如故,目光柔和,好似昨天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萋萋死死地盯著他,而後冷顏上車。
車上寬敞,座位舒適,墊子軟軟的,有水袋,也有各種糕點、水果等吃的東西。魏嘉良沒有上來,萋萋知道他是不會和他同車了。如此最好不過。
一名蒼國侍女隨著萋萋上車照顧。
萋萋看也不看她,更是一句話也不與她說。不時,外面響起高喚聲,馬車使動,緩緩欲行。這時,萋萋的心才猛地一縮,她一把掀開了車簾,朝外望去,看著大夏的樹木,土地,天空,遙遙地望向皇宮矗立的方向,顏紹和孩子們又浮現在她的眼前。她喉嚨一哽,一汪眼淚湧出。
從此真的萬水相隔,生不能再見了么……
眼淚簌簌落下,她無聲痛哭,眼前浮現著那年青樓初見;東宮歸來無數個纏纏綿綿的夜晚;他千里迢迢地去雲山找她;他喂她喝粥,為她煮茶;為她拯救她哥哥,為她放孔明燈……
萋萋止不住地要哭……
三年,太短了,她想念顏紹,撕心裂肺地想念。
萋萋抱膝痛哭。如今那個人遙遙不得見,她再也碰不到,摸不到了。
那侍女瞧著她,手足無措,「郡主。」
「閉嘴!」
萋萋冷聲打斷。
「誰是郡主!」
她不要做什麼郡主。
那侍女應了一聲,唯唯退去。
不知過了多久,萋萋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這時突然感到馬車一晃,幾乎於此同時,烈馬陣陣長嘶。
馬車突然停下,「啊,郡主小心。」
萋萋和那侍女皆是晃了起來。
一時間,座位上的水果和糕點掉落一地。萋萋心中一抖,待穩了身子立時掀開窗帘,遙望過去。
她胸口「咚咚」猛跳,只見路邊三名黑衣人手持弓.弩,連連朝著大隊放箭。
「什麼人!」
蒼國護衛立時上前招架,見三人收弓,逃脫,立時追了上去。
萋萋看的心驚肉跳,腦中亂嗡嗡地,更是不知這來人是誰?目的為何?可是顏紹,要救她?萋萋胸口猛跳,那正是她所害怕的!
千萬,千萬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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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嘉良本正閉目休息,驟然見得意外,劍眉一蹙。部下在車外低聲報道:「啟稟攝政王,暫看不出身份,已經追去了。」
魏嘉良蹙眉,「保護好郡主。」
「是。」
部下話音剛落,突然又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便又有部下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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萋萋剛要落下窗帘,只見又三名弓.弩手從另一個方向,射箭而來。
蒼國部將再度迎前追去。這三人去了,又三人出現,如此陸續四次。
車中魏嘉良攥拳而起。
敵在暗,他在明,對方目的亦是顯而易見,妄想將他的人引開!
魏嘉良跳下馬車,面色深沉,直奔萋萋所乘之車而來。
「嘩」地一聲,門被打開,男人英俊卻深沉的臉出現在萋萋面前,讓她不由得心一驚,情不自禁地有些打顫。
但還不及萋萋反應,只見那魏嘉良也不知是從哪變出一把匕首,一下子挑開了萋萋身邊的包裹,拽出了一條披風,而後一把便拽下了她車上的侍女。那侍女「啊」地一聲,登時嚇傻了,但僅僅下車的須臾之際,身上已經被攝政王罩上了萋萋的披風。
萋萋戰慄不已,剛反應過來,但還未說話,緊接著便被隨後上來的另一個侍女捂住了嘴,束縛住身子。
「郡主得罪了!」
「唔!!」
萋萋睜圓眼睛,她明白了。魏嘉良要用她引人!
魏嘉良拽著那侍女「倏」地一下便跳上到了馬車之上,而後一刀便了解了那女子。
一聲慘叫,這時只見不遠處左邊山坡上霍然有人出現。
「萋萋!!」
一切彷彿只在須臾,魏嘉良雙眸一眯,拈弓搭箭,一支羽箭「嗖」地一下便朝那半山破射去,正中那胸口!!
緊接著,只見蒼國眾兵羽箭齊發,「嗖嗖」朝那半山坡而去。
萋萋雖沒看見,但聽著聲音也知是發生了什麼!
她使勁掙扎,最後一口咬了那侍女的手,掙脫了她,驀然奔下車去。
這時蒼國士兵已經帶回了一個胸口中箭的黑衣人。
「啟稟攝政王,此人便是頭目。」
那男子長得眉清目秀,但此時臉色煞白,嘴唇毫無血色,卻是魏央!!
魏嘉良一見是他,心中更是滕然起火,那日他警告過他!
魏嘉良面色陰沉,當即上前,那把匕首就在他手中。
這時,只聽身後萋萋驀然大呼,「魏央!!」
她「哇」地一聲便哭了,朝他奔了過去。
魏嘉良登時收手,更怕刀子碰到萋萋。
萋萋撲倒魏央身前,淚如雨下,「你,誰叫你來的!你來做什麼?」
魏央一見萋萋無恙,艱難地笑了出來。
他後來瞬時反應過來中計,但已然晚了。魏嘉良是從萋萋的車上拽下的人,那女子又身穿大夏女子的衣服……
萋萋全懂。她全明白。魏央很在意她。他一定是看到那人被殺腦子就木了。
「救他!救他!」
她哭著朝向魏嘉良。她看到了魏嘉良適才要殺他了。他連他的侄子也能說殺就殺。
魏央那箭中的很深。他就是個文弱的讀書人,他挨不住的。
魏央拉住了萋萋的手,搖頭,再搖頭。他嘴唇微動,語聲越來越弱,但萋萋聽到了。他在道歉。
「沒幫上你。對不起。」
萋萋握住了他的手,「你在說什麼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你一直在幫我,我……」
魏央嘴唇微顫,搖頭,卻是在笑,「萋萋別哭,別難過,別愧疚,這些都與你無關……」
「你別說了,別說了,魏央你一定要堅持住,小公主在等你,她是個好姑娘,你一定要堅持住。你要是有什麼意外她一定很難過,很傷心,很心痛。你一定要堅持住!」
魏央點頭,但他奄奄一息,萋萋後面的話,他根本沒大聽清……
萋萋越來他心越沉,當即霍然站起,一把便拔下了頭上的珠釵,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朝著魏嘉良哭著大喊道:「我說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