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確切的說是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但又說不上是什麼。
萋萋想著又抬眸瞅了瞅那幾名宮女。
加之珠兒秋兒一共六人。她仔細著挨個又看了一遍,良久良久,腦中驀地「轟隆」一聲。
她的視線最後就停在了那個叫敏心的宮女身上。
她終於知道那種奇怪的感覺是什麼了?
那宮女個子高挑,相貌平平,但也頗是順眼。此時正右手拿著撣子,左手按在右手的袖口上,輕輕撣著牆上的一副畫。
就是這個動作!
少女心驚膽戰,一身冷汗,胸口猛然跳動。但她沒做聲,只站了起來。
珠兒秋兒過來扶她。
珠兒笑著問道:「主子是累了么?」
萋萋面色從容,沒回答,只抬手示意兩人不必相扶。
珠兒秋兒應了一聲,這時只見主子自己緩步朝著卧房走去,但行至珠簾之處,卻停了腳步,側頭向後一瞥,冷然道:「敏心,你過來一下。」一句話后,便抬步進了卧房。
秋兒珠兒面面相覷。
那敏心突然聞得呼喚,嚇了一跳,但急忙應了聲,放下撣子,跟了進去。
萋萋坐在梳妝台前,向鏡中的珠兒秋兒道:「你們兩個先出去,敏心過來為我梳頭。」
「是。」
珠兒秋兒與那敏心幾乎是異口同聲,不同在於珠兒秋兒心中不免好奇和擔憂,怎地主子要她伺候,是不喜歡她二人了么?
敏心心中卻是另一種感覺。
兩名宮女應聲出去。
敏心躬身過來,微笑道:「主子想換一個什麼髮髻?」
萋萋瞧著鏡中的她,沒回答那話,卻是伸出了一雙纖纖素手,「你先幫我換這個鐲子帶上。」她說著瞟了一眼台上的一副晶瑩剔透的紫玉鐲。
「是。」
敏心應聲過去,伸手小心地摘下萋萋手上的鐲子,這時但聽主子開口問道:「你多大了?」
敏心笑笑答道:「奴婢有十九歲了。」
萋萋又道:「你幾歲進宮?」
敏心恭敬回道:「奴婢十四歲便進宮了。」
萋萋應了一聲,「太子哪年生人?」
敏心愣了一下,有些意外,沒想到侍妾會突然問她太子的事兒。但只有一瞬,宮女又笑了笑,「太子元和一年生人,如今二十有三了。」
萋萋又道:「太子多大成親?」
「呃……太子是元和二十年成親的……」
「也就是說太子成親已有三年了?」
敏心點頭,已經為萋萋戴上了右手上的玉鐲,這時只見主子瞧著自己,那雙嫵媚瑰麗的眼睛,極具神采和魅力,那張嬌艷無比的小臉兒,更是讓她看了便不由得自慚形穢,只聽她又問道:「太子成親三年,沒有孩子?」
敏心點了點頭,「太子不大來后宅,這東宮的主子又少,如今加上主子您也不過就六位。嗯……這六位主子中,魏良娣剛剛來,還未侍過寢;蘭側妃只比主子您早來了四個多月而已……」
萋萋道:「我入宮以來就一直聽聞那蕭側妃很受寵?」
敏心笑了笑,「不及主子半分,這受寵也是相對的。只是太子去她那比去別人那多一些罷了,其實也不多。」
「所以蕭側妃沒懷過孕?」
敏心點頭,這時突然感到蘇侍妾握住了自己的右手。她心中驀然一驚,「主子……」這時只見對方長睫微動,又問道:「那太子妃懷過孕么?」
「啊,這個……這個奴婢還真是不知道。」
萋萋沉下了小臉兒,不悅道:「你是東宮的老人兒了,還會不知道?」
萋萋說著佯做生氣,一把搶過敏心手上的鐲子,但順勢將她右手的袖子往上一擼。
「啊,主子!」
那宮女大驚,左手下意識便要往右胳膊上去蓋。但卻被萋萋一把攔了住。
只見一塊兩根手指寬長的月牙一樣的疤痕就在那敏心的胳膊上。
萋萋倒抽一口冷氣,心也是狠狠地一沉。
宮女眼圈紅了,聲音哽咽,「奴婢曾得罪過一位嬤嬤……這,這是她作踐奴婢,給奴婢燙的……」
是的,萋萋明白,她嫌丑,也嫌丟人,所以她常常拉袖子,後來便養成了習慣,不經意間就要有這個動作!
萋萋見過她!
確切說是前世,是前世做阿飄的時候,在魏家見過她。
那大概是在萋萋死後的第三年裡,魏如意嫁入東宮后,曾回過一次魏家。
除了帶著隨她陪嫁過去的陳嬤嬤和芙兒回來以外,她還帶了四名宮女。
這敏心便是其中一個。
也就是說前世,這敏心其實是魏如意身邊的人。
萋萋那時整日飄來飄去,無所事事,聽說這當了良娣的魏三小姐回來了,便去看了看熱鬧。
但她當然也沒注意什麼宮女,更何況這宮女長相一般,不美不醜的,如此也不容易讓人記住,但她卻記住了她的這個動作。
萋萋坐在樑上看熱鬧,不經意間曾見這宮女拿著撣子打掃房間。
她那時穿的是一件緊袖衣服,可夠到不高不矮處的時候還是左手按住了右手的袖子。
萋萋當時瞧著好玩,自己還曾模仿了一下試試,但當然,她是抓不住自己胳膊的。
後來她目光再掃到這敏心時,便總能看到她不經意間拽袖子。別人或許不容易注意,但萋萋坐在棚頂,宮女那一動一動地,萋萋簡直看的太明顯了。
不過「坐」了半個多時辰她就走了。
但當萋萋再見到那宮女時,她已經變成了一具死屍。她衣服破爛地被人埋在了魏府的後山。
也正是那時萋萋看到了她手臂上的那個月牙一般的疤痕。
萋萋大驚!雖然做阿飄這麼多年,她常看到殺人埋屍這類的事兒,也見怪不怪了,但眼下這人不是東宮的宮女么?
萋萋好事兒也無聊,趕緊「跑」去魏如意寢居看看到底怎麼了。
在那,她聽見了魏如意和那陳嬤嬤的對話。
聽到了那倆人有理有據地地說著那宮女是太子妃安插在她魏如意身邊的眼線等話。
萋萋沒想太多,說實話也聽不懂,當時只可憐那宮女和她一樣年年輕輕地就被人殺,和厭惡那魏如意和陳嬤嬤了。
但現在看……
今生萋萋的命運變了,她比魏如意提前進了東宮,這敏心如今出現在她的宮中,那不就是太子妃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了么?
萋萋渾身一激靈。
那日太子妃找過她,告訴她只要她好好服侍太子,太子妃就能幫她保住眼下她擁有的舒適日子,反之她就隨時可能失去……
萋萋當時嚇壞了,趕緊叩拜下去,表忠心。
而後太子妃給她安排了好幾次見顏紹的機會。
顏紹那個色鬼倒是來者不拒,很容易上鉤。
萋萋有時候想自己和太子妃的交易真的很不錯!反正她勾引太子睡覺,太子妃就能高興。而勾引太子睡覺對她來說也是最最簡單和容易的事兒了。
那個時候萋萋甚至覺得女人比男人來的可靠。太子妃確實履行諾言,一直維護她。萋萋想要是沒有太子妃的維護和保護,她沒準早就被那蕭側妃欺負死,沒準還要被害死了。
她也不擋誰的路,她就是想要好吃好喝好日子而已,要是顏紹肯放了她,她找個地方隱居起來,舒舒服服的過,那是最讓她開心的。
不過有時她也曾想,太子妃怎麼就知道她想要的是這些呢?
但現在,萋萋但覺一切都有答案了。
因為她身邊有太子妃安插的眼線,所以她的一舉一動;她不經意間的表現;她的喜怒哀樂;甚至她和珠兒秋兒說的話,其實太子妃都知道。
萋萋瞬時感到冷汗淋漓。
既然太子妃讓她做的事兒無非就是勾引太子,那她到底聽沒聽話,按沒按照她的吩咐做,對方很快就能知曉,如此太子妃又為什麼要廢周章再在她身邊安插眼線呢?
難道太子妃的目的不僅僅是讓她勾引太子?
萋萋思緒回來,又看了看眼前敏心的胳膊,皺了下看,搖頭嘆息一聲。而後她起了身,拿來前不久太子賞賜的丹薈膏,親自為她擦抹了起來。
「主子……奴婢……奴婢受不起。」
那敏心極是意外。
萋萋目露嗔怪,「別動。」
說著又繼續為她擦了起來,「怎麼傷成這樣?要是早些擦藥或許不會留這麼大的痕迹。」
敏心一想起往事,想起曾經受過的苦,抽噎了兩聲。
萋萋嘆息一聲,「我以前也常被人欺負,知道你難過,不過你放心,現在這孿秀宮,沒人欺負你。」
她說著將那盒丹薈膏蓋了上,給敏心遞去。
「拿著。」
「主子!奴婢受不起。」
萋萋目露嗔怪,抓起她的手,塞在她手中,「要你拿著你就拿著!」
「主子!」
那敏心鼻子一酸,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萋萋看了她一眼,「一盒藥膏而已啦,快快收起來。」
「主子……」
那敏心從小命苦,也沒人關心她,沒人對她好,更何況還是位主子,當下真的是很感激感動。
萋萋明白,想當年她在魏家要是有人能給她一個好臉色,一句溫柔的話,她就覺得對方可好了。
想到此,她聲音便更柔了,「快收起來吧,過來給我梳頭,我聽珠兒念叨說你手巧。」
「噯!」
那敏心趕緊擦了擦眼淚,將那丹薈膏收了起來,起身為主子梳起頭來。
萋萋面帶笑容,望著鏡中的自己,但思緒根本就不在此處。
她腦中不停地在想,太子妃抬高她不單單是為了讓她勾引顏紹,對付蕭側妃這麼簡單,那她到底還想幹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