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天氣太冷,簡凝也不想多生事端,因此老老實實被簡松臨抱著,趴在他的肩頭,又朝裴瑾揮了揮手。

裴瑾遂點點頭,遠遠又朝安平公主微點了下頭,轉身上了馬車。

安平公主由吳嬤嬤扶著,簡松臨一手抱簡凝一手拉了她,一家三口人進了公主府。這般美好的一幕,只是叫人這麼遠遠看著,都覺得心暖,裴瑾落下車窗帘子的時候,忍不住又彎了彎嘴角。

「阿凝,方才你和裴瑾說了什麼?」安平公主忍不住問。

簡凝趴在父親的肩頭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道:「沒說什麼呀,就是說謝謝他送我們回來……」

孩子都困成這樣了,安平公主自然不好再問。

將簡凝交給下人帶去安置后,簡松臨匆匆回了上房,安平公主實在是倦了,已經洗漱好上了床。簡松臨便也進凈房匆匆梳洗,末了穿一身白色松江布做的中衣中褲睡在了床的外側。

安平公主循著習慣,熟練的鑽入了他懷裡,卻是強撐著不肯閉眼,將簡凝今日說的事兒跟他說了一回。除了今日齊銘鬧上簡凝面前的過份,還有之前簡凝進宮時齊銘護著裴如月,想要簡凝道歉的事兒,末了又加上今日馬車被毀的問題。

安平公主本是困極了,可是此番卻是越說越來氣,漸漸一雙杏眼就睜圓了,「那裴如月是個什麼東西,她見著阿凝,本身就該行禮叫人,再沒有讓我阿凝去給她道歉的理。還有齊銘,當年若不是裴心蕊處心積慮,當我捨得將阿凝送入宮裡么?我在宮裡過了那小半輩子,難不成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那就是個吃人都聽不見響兒的鬼窟窿!」

「不行!我看不用等明兒了,現在我就打發人進宮。」安平公主說著,忽地坐了起來,「不管是阿凝的委屈,還是齊銘今日的膽大包天,我都得好生和裴心蕊算算。今兒是我們一家三口命大,若是不小心有個萬一,裴心蕊不給我個說法,今兒這事就沒完!」

簡松臨也很生氣,但見安平公主的舉動,還是忙忙攬住她阻止了,「這都什麼時辰了,現在打發人過去,根本就送不進消息。」頓了頓,又道,「這一回皇上的確有些過份,可我瞧著,只怕惡作劇的成分居多。你想想,他若是真有心,大晚上的咱們走時根本不會再檢查馬車,路上發生什麼事兒都有可能。可咱們卻除了路上顛的那一下,其他便什麼都沒了,我看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安平公主今日本就對簡松臨生了不滿,此刻又見他這麼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頓時氣得眼睛都紅了。

「簡松臨,這可真不是小事!就算他是惡作劇,可馬車裡坐著阿凝一個孩子,還有我大著肚子,稍有差池你知道是什麼結果嗎?」

「你是在怕嗎?有什麼好怕的!便是你這駙馬無法手握大權,便是我這公主說話無用,可你忘了你身後還站著成國公府嗎?你爹和你哥哥們駐守邊疆,數十年如一日,他們護著大齊的國土大齊的百姓,難不成卻要由著自家人在京城被欺負嗎?」

「齊銘一個孩子不懂,可裴心蕊卻肯定明白這其中輕重利害。只要她長了腦子,這事兒就不可能不給我們一個答覆的!」

安平公主是真的氣著了,簡松臨忙給她拍撫後背,一面又柔聲解釋道:「蘊儀,你不知道,我爹和大哥忠君愛國,眼裡是先有國才有家。而爹和去世的太-祖皇帝當年是結拜的兄弟,如今皇家子嗣凋零,便是看在太-祖皇帝的面子上,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怪罪皇上的。」

可連家都護不住,談何護國?

安平公主覺得簡松臨說的話簡直不知所謂!

她一惱,說話便有些口無遮攔了,「你們家的人怎麼這麼沒用!自家的兒媳婦和孫女都護不住,還談護住大齊的百姓?!」

簡松臨拍撫安平公主後背的手猛地停了下來,眉頭擰緊,眼中快速閃過一抹怒意。

只是很快,他又壓下了這情緒。

同樣的力道,他的手再次在安平公主後背輕輕拍了起來,語氣裡帶著幾分為難的勸道:「這事兒,歸根究底,咱們得從阿凝那處著手。你得好好和阿凝說清楚,勸著她萬不能由著性子亂來。」

阿凝?提起女兒,安平公主想不明白,便納悶的看過去。

簡松臨道:「你可別忘了,阿凝日後是要做皇后,不是做妃子的。身為皇后,最重要是賢良淑德,善妒可是大忌。如今皇上只不過和裴二小姐玩鬧在一塊,若是還沒怎麼樣呢她就鬧得雞飛狗跳,你可知道後果?阿凝身批鳳命,若是她真的不夠格做皇后,等著她的,絕不可能是放她歸家,另尋親事。」

涉及到皇位,便是簡家也不能說什麼。

若是真的不夠格做皇后,要麼死,要麼老死冷宮。

安平公主的心裡突然湧上巨大的無力感,身為公主又如何,高高在上又如何,還不是護不住自己的女兒。

若是簡家真的不願意出頭,她還真是沒有辦法。

「難道我不生氣嗎?我也生氣,可是沒辦法!」簡松臨道,「太祖和先帝,咱們大齊傳到現在雖然才三代,可哪一位皇上後宮空虛了?不說他們,就上到皇親貴胄,下到富商小吏,凡是那家中有條件的,哪一個后宅不都好些女人?」

「該死的裴心蕊!克了我的哥哥,教壞我的侄兒,又要坑壞我的女兒!」安平公主氣得大罵,「要不是她,我阿凝是小郡主,又是成國公府唯一的孫女兒,隨便嫁哪個男人,都能過得舒坦自在,何至於此!」

簡松臨垂下眼睛,任她罵了會兒,才終於以她還身懷有孕勸好了她。

可才一躺下,安平公主就又睜了眼,「簡松臨,你讓我勸阿凝不可善妒,不是在暗示我,也要給你找幾個女人吧?」

她如今有孕兩個多月,可是不能行周公之禮了。

雖說生阿凝的時候,就沒有給簡松臨安排通房,此刻她也依然沒有,但難保簡松臨心裡怎麼想。

「怎麼會!蘊儀,你怎可如此想,我和旁人自是不同的!」簡松臨連忙否認,湊上前在安平公主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又伸手去摸了她的肚子,道,「在我眼裡,世上女人千千萬萬,都及不上一個你。」

安平公主臉色飛紅,嗔怪道:「就你貧嘴!」

另一廂,裴瑾落下車窗帘子一扭頭,便瞧見已經哭成了小淚人的裴如月。九歲的小姑娘,生了一張團團圓臉,笑的時候喜慶,哭的時候卻有些滑稽。

可裴如月不同,她只掉眼淚,面上沒有任何多餘表情,因此看起來就格外可憐了。

饒是知道她的習性,裴瑾也還是問道:「這是怎麼了?」又看向她身後的丫頭,「還不快給二小姐擦擦眼淚。」

裴如月只啪嗒啪嗒的掉眼淚,那丫頭在她數次的眼神催促下,不得不開口道:「是方才安平公主和和惠郡主,我們小姐明明……」

裴瑾只聽她提了個開頭,立刻就抬手阻了她繼續說下去。

裴如月不解,抬起頭,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小叔叔,我……我……」

若是在齊銘面前,她這副模樣齊銘早已怒髮衝冠,若不是簡凝的身份擺在那裡打不得,裴如月相信,齊銘一定會為了她狠狠打簡凝一頓。

可為什麼,為什麼她都這麼可憐了,小叔叔居然還是跟剛才一樣,面露微笑?

裴瑾淡淡道:「那是安平公主和和惠郡主,和惠郡主是未來的皇后,阿月,你若是進宮伺候皇上,那就是妃。妃,一輩子都在皇后之下,一輩子都要為她所管。因此她便是給你委屈,你也該受著,或者日後找皇上給你出頭。在你沒出嫁的時候,不論是我還是裴家,我們都沒法為你的無理要求做什麼。」

無理要求?

她這怎麼是無理要求了!

她分明是莫名其妙被欺負,還不能求個公道了?

裴如月不敢置信的看著裴瑾,萬萬沒想到人人眼裡那麼厲害的小叔叔,居然膽子這麼小,簡直就是個慫貨!

她哪裡知道,裴瑾不會為任何裴家人出頭。

正如當年他和裴明祥的交易,他助裴心蕊成為太后,齊銘成為皇帝。而他,要裴明祥的姓,要裴家一個正經的身份。他同裴家只不過是交易關係,只不過裴明祥為了面子為了裴家的地位不肯說出去,而裴家的兒孫……又太蠢了一些。

尋求他為靠山。

呵,真是蠢的可愛。

裴如月看著裴瑾再次閉上眼,又如之前那般不願搭理她了,氣得小小一張分明喜慶的圓臉,瞬間面目猙獰了起來。她死死握著拳頭,在心裡第二次發誓。

她一定要搶了簡凝的皇后之外!

她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看看,有朝一日,簡凝給她下跪的場面!

大年初一,安平公主循著往例,要跟簡松臨去成國公府那邊拜年。

一大早一家三口收拾好,因著是過年,簡凝被穿了交領白底綉海棠花的小襖,底下是大紅撒花馬面褶裙,最外面是一件綉了鳳穿牡丹的大紅斗篷,若不是那斗篷外圍一圈白狐狸皮毛,簡凝被那斗篷一裹,簡直就是個紅孩兒了。

喜慶是喜慶,可簡凝真有些不喜歡。

但誰讓她現在才九歲呢,又是去見祖母她老人家的,想著外祖母喜歡喜慶熱鬧的顏色,簡凝也只能忍了。

往年安平公主到成國公府,撐天快午飯的點去,吃了午飯就走。可今年許是因為有了身孕,一來是不怕被兩個妯娌明嘲暗諷了,二來也是想多點兒時間在路上,別因著趕路急出了什麼意外。

年前,簡家一門三武將所在的西北,西戎人因著寒冬日子不好過,曾數次的往大齊邊境進犯,因此簡振安和兩個兒子今年便都沒回來。好在家裡孫子輩中幾個孩子都不小了,大房三個二房一個,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紀,大過年的鬧騰起來倒不至於冷清。

又長了一歲,簡凝今日無論如何不肯讓簡松臨抱了,於是是自個兒去的榮安堂,而他們一行人才到院子門口,陶老太太就帶著程氏以及家裡四個哥兒等在了那,見著安平公主,由陶老太太打頭就要給安平公主行禮。

雖然不喜歡這個婆婆,可這大過年的,安平公主也沒難為老人家,在陶老太太還沒彎腰之前就扶住了她,只也沒行家禮。

只執了陶老太太的手,道:「都是自家人,娘就不必多禮了。」跟著也阻止了後面的程氏和幾個孩子,「大嫂不必多禮,元哥兒,帶著弟弟們玩去吧。」

陶老太太和她一面往屋裡走,一面跟她解釋張氏不在的原因,「你二嫂還在月子中,天又這麼冷,我就做主沒讓她過來。」

安平公主點頭表示理解,「那一會兒本宮去看她。」

婆媳幾人進屋坐下,雖然程氏是大嫂,可卻是安平公主才有資格和陶老太太一道坐在主位的,她只能尋了陶老太太的下首坐了。

府中沒有成年男人在,簡松臨將安平公主送過來后便離開了。偌大個國公府,里裡外外各處都要銀子,因此國公府私底下自然有產業需要人管著。之前的大頭簡松臨都已經弄妥了,這今日回府,自是要瞧瞧府上可還有什麼事兒需要他幫忙的。

他一走,簡凝還沒想好去哪邊坐下,簡成旭就在門口露了個腦袋,正好跟她招了招手。

簡凝瞧了眼上首正在和祖母說話的娘,邁著小短腿快步跑了過去,「二哥,你找我啊?」

小妹妹長得玉雪可愛,可偏偏聲音卻不似一般女孩兒清脆嬌嫩,反倒是有些沙啞低沉,聽著像只懶洋洋不肯動的烏龜。

簡成旭的腦子裡胡亂閃過這一念頭,忍不住就笑了。蓋是因為他長這麼大,還沒聽見烏龜發出聲過呢,改天他可要去偷了大哥的烏龜來聽聽,瞧瞧會不會出聲,是不是和小妹妹的聲音一樣。

他撓了撓頭,道:「阿凝,你要不要和我們出去玩?」

出去玩?可是外面未免太冷了吧?

簡凝有些猶豫。

張氏的長子簡成忠把簡成旭擠開些,也露出了一個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伸出指頭戳了簡凝的臉頰一下,笑嘻嘻道:「走吧走吧,二哥和四弟要摔跤,可好看了,去看看吧!」

雖然他的行為出格了些,可是戳簡凝的力氣卻十分小,簡凝甚至都沒感覺到疼,自是也不生他的氣。

只好奇道:「二哥和四哥摔跤?那三哥你呢?」

簡成旭噗嗤一聲笑了,「他笨!他怕是連你都打不過!」

啊?

簡凝吃驚極了,他的四個哥哥中,難道三哥簡成忠是個不擅武功的嗎?

簡成忠委屈了,一聲不吭扭頭就走。

簡成旭還在嘿嘿笑著,一點兒不覺得自己過份,「阿凝,去不去啊?」

怎麼不去,她得去哄哄三哥啊!

簡凝回頭,大聲道:「娘,我能不能出去玩會兒?」

她說話間簡成旭早已把簡成元拽了過來,於是她話音一落,簡成元就摸了摸她的頭,道:「三嬸,我帶阿凝出去玩會兒吧。有我看著她,不會出事兒的,她若是冷了,我就帶她回來。若是累了,我就抱著她!」

成國公府第三代的老大,簡成元雖然才十三歲,可看起來卻一派沉穩,十分可靠了。

只安平公主卻還有些擔心,女兒從小不在她身邊長大,好不容易回來了,就總覺得女兒還沒長大似得,幹什麼都不放心。

她沒有立刻答話,可簡凝卻一下子就看到程氏的臉色變了,想到這事兒到底是自己提出來的,她忙就道:「娘,我求求您了,您就讓我去吧!有大哥和二哥在呢,沒事兒的,我玩一會就回來。」

簡成旭適時冒了個頭,高聲道:「是!三嬸,有我在呢!」

有你在我更不放心。

安平公主心裡這麼嘀咕著,面上卻是已經點了頭,「那你小心點兒,要是冷了,就快點兒叫哥哥們帶你回來。」

「嗯嗯嗯!」簡凝把頭點的跟小雞嘬米似得,「我知道了娘,謝謝娘,那我走啦!祖母,大伯母,我走了!」她一面快速說著,一面一手拉了簡成元一手拉了簡成旭,眨眼間就跑了出去。

安平公主只能無奈的嘆氣,雖說外面的青湘青黛會跟著,可到底是不放心,就想吩咐身邊的丫頭也跟去。

可還不等她說話,一邊程氏就呵呵笑了開來。

因著覺得安平公主方才是在刻意拿喬,而自家兩個兒子又實在讓她丟臉,程氏這會兒心裡不快,因此說話就也有點兒夾槍帶刺了,「三弟妹,不是我說你,這小孩子啊就該跑跑跳跳才好。像阿凝從前回來走路都要抱著,能站著絕不坐著,那是非常不好的,容易養出孩子的懶性兒。你看如今,阿凝愛跑愛跳了,人都瘦了,可比從前那小胖墩的模樣好看多了!」

安平公主從前其實也嫌棄女兒胖。

可女兒再胖,在她看來那也是好看的!

程氏這又說女兒懶又說女兒是胖墩,什麼意思啊!

一聲冷笑,安平公主不客氣的回道:「本宮生的女兒自是隨本宮長,便是胖些也依然好看,不像是有些人,便是瘦的只剩骨頭了,那也不好看。再說,簡家的女兒,生來便是大家閨秀,日後也是要做人上人的。既然不是那起子需要取悅旁人的,何須為了討人喜歡而苛責自己呢?」

程氏的話不好聽,但安平公主的話就有些毒了。

可安平公主平生最在意的人只有三個,一個是女兒,一個是夫君,還有一個便是宮裡她不願意親近的太皇太后。這三個人就是安平公主的逆鱗,誰說都不行。

因此,程氏頓時就氣得拍案而起了。

「你說什麼?你是在暗指什麼呢?我好歹是你大嫂,你就這麼跟我說話的?」取悅旁人,討人喜歡,這是在說以色侍人的下等女人。程氏也出自名門,夫君又是成國公府世子,哪裡受得了這等窩囊氣。

跟程氏的憤怒而比,安平公主就顯得淡然多了,她在宮裡長大,自小不管是潑婦吵架還是貴族女子的綿里藏針,她統統見識過。

她甚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這才道:「大嫂氣什麼,本宮又沒說大嫂你。至於……」她聲音一冷,茶杯也重重落在了桌子上,「至於你好歹是本宮大嫂,本宮怎麼跟你說話的?呵,大嫂莫非忘了,本宮不僅是你的三弟妹,還是當今的安平公主!」

程氏被安平公主面上的冷凝嚇得一抖。

陶老太太再也坐不住了,她忙起身拉住了程氏,「老大媳婦,你別生氣,公主沒有不好的意思,定然是你想差了。」又勸安平公主,「公主,你看這大過年的,就不要吵了。而且你大嫂也是好意,咱們阿凝是要做皇后的,的確瘦些好看。都消消氣,都消消氣,不吵了好不好?」

陶老太太出身鄉野,根本沒聽懂方才安平公主和程氏在吵什麼。可她一向主張家和萬事興,瞧見安平公主和程氏吵起來了,自是要站出來勸說,因為幾乎每次吵架都是安平公主贏,陶老太太雖然聽不懂,可下意識就覺得能把其他兩個兒媳婦氣到了,那自然是安平公主想惹事的。

因此話里,不自覺就有了點兒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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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嬌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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