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二)
乙兒看到柳氏害怕的樣子,想起來她來了,這個就是不信自己而被雷火劈中屋子的人啊,真是可憐。
這麼想著就朝著柳氏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柳氏看到她的表情,更是害怕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後仰,就這麼直直的摔了下去。
好在有丫鬟及時的攙扶著,柳氏才沒有真的摔倒,但也受了不小的驚嚇。
全神戒備很是慌張的不敢看乙兒,明明已經想通了,這個傻丫頭肯定是使了什麼詭計害她的,可不知為何還是一見到她就會自然的出現懼怕的反應。
孫勤和看到乙兒也愣了一下,突然有些覺得臉疼疼的,如果是乙兒說的話,他還真的不敢不管不顧的去做……
為了顯示威嚴的輕輕咳了咳,「乙兒姑娘,我在教訓子女如何為人處世,這應該與你無關吧?」
孫勤和知道她和孫佳玉的關係好,但今日這口氣他是不管怎麼樣都咽不下的。
一想到昨日他剛回來,就遇上陸家六爺氣沖沖的出府,還被陸六爺給狠狠的說道了一番,那個場景真是讓他又羞又恨。
而且不僅是他受了辱,最重要的還是他為此而開罪了陸遠鳴,就算是祝軒瑞再厲害,能夠解決眼前的災情,可他還能擺平陸遠鳴不成?
不過一個商賈,要不是看在顧洵的面子上,他昨日才不會硬著頭皮把親事應下來呢!
乙兒對柳氏沒了興趣,回頭去看孫勤和,歪了歪腦袋笑了一下,「有關的。」
還不等孫勤和有所反應,就看到乙兒走到了跟前,刺眼的光亮讓他往回側了側頭,「祝家上門,如何解釋?這是凶兆。」
孫勤和一聽到凶字就下意識的不舒服,但仔細一想又覺得確實是有道理。
是啊,要是過幾日祝家真的上門提親,見到玉娘被打傷,豈不是向所有說他孫勤和不願意嫁女嗎?他已經得罪了一個陸遠鳴了,難道還要得罪祝軒瑞嗎?
現在災民剛剛得到了米糧,若是祝家又撤了布施,他還能找誰?整個太原城還有誰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的糧食來。
可是讓他就這麼放過孫佳玉他又不甘心,這口氣如鯁在喉,再這麼下去他非得被活活氣死不可。
孫勤和把藤條往地上用力一丟,「好,乙兒姑娘說的有理,是我考慮不周。」
就在春蘭以為沒事了,抱著孫佳玉喜極而泣之時,就聽到孫勤和繼續說道:「但是乙兒姑娘覺得做錯了事,該不該受罰。」
春蘭睜大了眼睛害怕的看著乙兒,孫勤和也太狡猾了,乙兒雖然聰明但是她的思維還停留在孩童的思想,對於道理的界定還很模糊。
果不其然,只見乙兒認真的思考一會,點了點頭,吐出了一個該字,應該的,不管是誰做錯事都應該受到懲罰。
「既然姑娘都這麼認為了,那就是我做的沒有錯了。來人啊,把大姑娘和春蘭一併帶去祠堂,罰跪三日,罰抄家訓十卷,也好在裡面學學什麼是禮義廉恥。」
乙兒就這麼站在廳正中,看著幾個僕婦把孫佳玉和春蘭從她眼前帶走,孫佳玉從孫勤和揮藤條起到走一句話都沒有說。
而春蘭則是一臉不敢相信的看著乙兒,好像在問為何不幫她們。
路過乙兒身邊的時候,僕婦不小心撞到了乙兒的肩膀,乙兒這次竟然沒有避開,身體被微微的撞偏,又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她們被帶走,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難道是她說的不對嗎?
孫勤和順勢就把對牌又交還給了柳氏,卻發現柳氏並沒有想象中高興的樣子,還有些奇怪。
不過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他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趕緊回衙門,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補救一下和陸遠鳴的關係。
若不是沅娘還太小,不然這麼好的親事也不會浪費了,還鬧得親家不成反成了仇家。
乙兒還獃獃的站在廳中間,直到人都走光了,就剩下她一個人,還望著孫佳玉走的方向出神。
她現在非常的想叔父,她很想問問叔父,到底是不是她做錯了。
順著屋子慢慢的往外走,腦子裡裝著事情一個不注意就撞上了前面的人,抬頭看了一眼,好像有點眼熟,但現在她心裡悶悶的,一點心情都沒有。
柳品堯原本看到一個低著腦袋的小姑娘朝著自己撞了過來,還覺得很是奇怪,沒想到小姑娘一抬頭就是他想見的人。
臉上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激動的,白里透著紅,很是羞澀的樣子,準備了好久正要和乙兒說話,就看到乙兒像沒看到他一樣徑直的走了過去。
他剛剛擺好的表情,瞬間就僵持住了,不顧母親就在身邊,也不管外頭下著雪就追了出去。
「乙兒姑娘,你怎麼又不帶傘啊?外頭下著雪,你要去哪?不如讓小生送你吧。」
乙兒卻像是充耳不聞,一個勁的往前走,原本慢吞吞的腳步越來越快了起來,腦子裡一直都浮現著春蘭走時的那個眼神。
真的是乙兒錯了嗎?
柳品堯得不到回應,最後也不敢追上去了,就這麼傻站在院子里,看著乙兒遠去的方向失神。
前幾日見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這是怎麼了?是他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嗎?柳品堯心中很是苦惱,也是頭一次覺得自己讀了這麼多的書都是白讀了,連個小姑娘的心思都不知道。
更為震驚的是葉氏,她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性格她清楚的很,一連幾次都要跟著來孫府,已經讓她起疑了。
昨日她聽說了孫佳玉和祝軒瑞的事,急急忙忙的趕來孫府,沒想到柳品堯也要跟來,雖然心裡有懷疑,但也沒有親事重要,就沒放在心上。
結果就讓她看到了這一幕,剛剛的這個丫頭是誰?她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二郎,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外頭下著大雪,你快些進來。」
為何二郎與她好像很是熟絡的樣子,這可不行,二郎心思單純從未接觸過這些不三不四的女子,她一定要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可不能這種不懷好意的女子接近二郎。
柳品堯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沮喪的搖了搖頭,「母親,我突然想起學堂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說完不等葉氏有所反應,就拖著步子往回走了。
葉氏等到柳品堯出了院子才一肚子惱火的進了柳氏的屋子,一進屋就看到柳氏又恢復了往日的樣子,斜靠在貴妃榻上,丫頭在給她捶著腿。
葉氏一下子火氣就上來了,猛地一拍桌子,「你還有閑靜雅緻在這躺著?」
柳氏瞬間被驚醒,看到葉氏才疲軟的坐了起來,「是嫂嫂來了啊,還不給舅太太看茶。」
丫頭們也就明白的下去了,柳氏靠著靠枕坐了起來,「嫂嫂怎麼發了這麼大的火,可是誰又惹嫂嫂生氣了。」
「你還有臉問,孫佳玉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帶著嫁妝去捐,我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也不知是哪裡出來了一個祝慶錢莊,趕得這麼恰好,你這個母親到底是怎麼當的,莫不是女兒什麼時候和外男勾搭在一塊,你都不知道吧!」
「嫂嫂息怒,孫佳玉這丫頭平日里看著老實懦弱的很,應該不敢做出這種事情來的,大概真的是湊巧,不過……」
柳氏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剛剛乙兒的那雙眼睛,渾身不寒而慄。
「不過什麼?」
「不過自從她從外頭撿回來一個傻子起,整個人就變得不一樣了,以前別說的帶著嫁妝出門了,就是與我頂嘴她都不敢的,哪裡會有這麼多的心機。」
葉氏想起來了,之前柳氏就說過,是個丫頭串通了孫佳玉才害得她被火燒的,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有如此神通?
「你仔細與我說說那個丫頭是何許模樣。」
柳氏仔細的回憶了一番,葉氏的眉頭緊皺,最後恍然大悟的長出一口,「竟然是她。」
而全然不知因為自己已經擾了好幾人心事的乙兒,已經邁著小步子走到了院子門口,也不知為何她每次走的很慢,可身上總也落不到多少的雪粒。
心中心心念念的都是叔父,可真的走到了屋中才發現屋內沒人,乙兒想起來昨日顧洵送她回來的時候說起過。
他今日有事要外出一趟,所以白天不在家,這會只有纏著布條的小童在家無聊的打瞌睡。
乙兒想轉頭回去,又發現無處可去,孫佳玉和春蘭被帶走了,如欣的院子她也找不到,她竟然有些想不起來之前一個人的時候都在做些什麼了。
最後還是走進了屋內,挺直了身板直愣愣的坐在窗沿旁的凳子上,從荷包里拿出了小鳥哨子,試探的放在唇邊用力的一吹,發出了毫無節奏的雜亂聲音,氣息不穩聲音也是一長一短的很是難聽。
小童捂著耳朵默默的哭泣,他到底招誰惹誰了,被人打成這樣哪裡都不能去,現在還有個小祖宗連休息都不給他了!
一直等了很久,等到天色都暗了下來,院子里才傳來了人走動聲響。
小童已經陪著乙兒傻坐了一整天了,一聽到自家大人回來,一下從凳子上蹦了起來,用從未有過的速度沖了出去。
為了第二日能早點見到乙兒,顧洵趕了一天的路,終於按時回到孫府,這會正慢條斯理的聽下人彙報他不在時發生的事情,就聽到長長短短不順暢的哨聲,眉頭一皺直接越開小童,大步走進了屋內。
小童攔下還要跟進去的下人,這些人可真沒眼力見,沒看到大人焦急的樣子嗎,這會他哪裡還有時間聽你們說這些。而且他是再也不想聽到這雜亂的哨聲了!虧得他家大人還能睜著眼睛說瞎話,說這哨聲動聽悅耳!
「乙兒,叔父回來了。」
乙兒聽到聲音轉過頭來,原本面無表情的小臉,在看到顧洵的一瞬間,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