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聖德帝一副心疼侄子的表情,隔著案台望著地上跪著的陸烈:「烈兒,不是舅舅不疼你。」聖德帝清了兩下嗓音,「前兩日舅舅可是問過你意思的……起來吧,此事不需再說。」說罷,聖德帝一副不願再說的模樣,手指翻了翻面前堆積如山的奏摺,眼神卻在落於奏摺前飛快掃了一眼侍立在側的大太監一眼。
這洪太監可是跟在聖德帝身旁十幾載了,主子的什麼心思還能琢磨不明白?不過是,先頭聖德帝想讓陸烈當女婿,陸烈不知趣地不接話,魯國公夫人又在皇后那兒一個勁兒裝傻婉拒,讓皇帝沒了面子。
眼下他陸烈知道那日與他一同出行的絕色姑娘是公主了,反悔了,聖德帝不趁著此刻壓壓魯國公府,壓壓陸烈,更待何時?
洪太監一臉溫和的神態,躬身上前要扶起跪在地上的陸烈:「陸將軍,還請起。」
陸烈一心念著陸胭,不求得皇帝應下婚事,哪裡肯起。倔強地掃下洪太監攙扶他臂膀的手,聲如洪鐘:「洪公公,今日求親不成,陸烈就長跪不起了。」堅毅的眼神不敢看皇帝,閉著薄唇盯著皇帝面前的案台。
見陸烈想跪,洪太監也就稍稍勸了兩聲,便任由他跪著了。自己卻是悄然出了趟殿門,對外頭候著的小太監們小聲吩咐了幾句,讓他們迅速將陸烈將軍跪地請求賜婚的事兒儘快傳播出去,鬧得越大越好。
大殿里的聖德帝卻是一心批改奏摺,宛若陸烈不在似的,批改了一本又一本。紙張翻頁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顯得猶外清脆。外頭起風了,春風拂過大地,摸過冬日裡殘留的枝條,坐在龍椅上的聖德帝似乎感受到了春姑娘的柔情,眼神再度看向了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陸烈。
聖德帝心底得意,嘴上卻依然一副拒絕的樣子:「陸烈,表哥表妹,親上加親,原本是喜事一樁。只是我的胭兒恐怕對你無意……」
「胭榮公主久居深宮,並未見過侄子幾面,眼下對侄子沒感覺也在情理之中。」陸烈回想之前在昭華宮發生的事,他有些明白陸胭興許眼下真的不夠喜歡他,但她沒拒絕他的摟抱,可見也不討厭他。
既然不討厭,那就先娶回家再慢慢疼她,總有一天會愛他的。陸烈臉皮真不是一般厚,跪在地上大聲回稟:「皇帝舅舅,侄子回京后,因緣際會,與公主表妹有過幾面之緣。一見鍾情,再見傾心,非胭榮公主不娶!婚後鐵定寵她……」
話未完,聖德帝打斷他,臉上浮現一絲不忍道:「陸烈,兒女姻緣不可強求。朕的胭兒已心有所屬,當父皇的不想拂了女兒的意。此事,不必再議。」說到最後一句,聖德帝滿是拒絕的語氣。
這日,陸烈跪在地上,腿都跪麻了,也是沒能求取成功。直到黃昏,洪太監攙扶起雙腿麻木的他,走出大殿時,洪太監才假裝好意似的,悄聲提醒了一句:「陸將軍的求取之心,當真是感動了老奴,只是要想感動皇上,依老奴看,還得朝堂上呢。」
朝堂?
摸著麻木漸去,開始如針扎般酸疼的腿,陸烈陡然明白了什麼。先頭皇帝要將女兒許給他,他不要,惹得皇帝沒面子。眼下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順勢將面子賺得盆滿缽滿。
不過,這些在陸烈眼底都不是什麼重要事,只要能娶回陸胭,丟點臉面算什麼。
不過,陸烈才剛辭別洪太監,路過御花園時,就已聽到一些小太監、小宮女們低著聲音在議論他跪了一下午求親不成的事兒。事情傳播得這般快,連邊邊角角的宮女都知道了,陸烈有些始料不及。聽著那些宮女、太監邊調侃邊笑的話,若是別人恐怕早已渾身不自在了。
聽在陸烈耳中,卻是更激化了他明日朝堂上求娶公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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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胭……」第二日,聽到賜婚消息的錦心,拋下還未吃完飯的碗,就跳上馬車進了宮,聲音里滿滿都是喜慶,「陸胭,大喜呀。」
「要喜,你自個喜去吧。」陸胭正站在一樹開得正艷的桃花下,心情不佳地擲下一枝才折在手中的桃花,臉蛋上滿滿都是鬱氣。
那桃花啪的一下摔在錦心奔來的身前,唬得錦心跳了一下腳:「呀,你要謀殺閨蜜啊。」看了眼不太高興的陸胭,錦心彎腰拾起那枝被拋棄的桃花,調皮地掃向陸胭的臉蛋,「才賜了婚,你這嬌也撒得太快了吧,何況,還撒錯了對象,應該向你的陸烈哥哥撒嬌去才對。」
陸胭煩悶地伸手擋開錦心的桃花枝:「我不要嫁給他,你不知道……我,我……他,他……」本想向錦心吐吐苦水,卻我、他了半天,也是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那日陸烈無禮地逼迫她就範,摟著她親吻眼睛的事,她到底有些說不出口。
「你不嫁給他,要嫁給誰?」錦心一副理所應該的樣子,「聽薛哥哥說,今兒個陸烈可是在朝堂上英勇神武,連請求賜婚都玩出了大將風範呢,連同平日里與他關係甚好的將軍們,齊齊下跪請求賜婚,那場面簡直像附屬國組團來我大燕請求公主和親呢。」
雖然和親不是啥好詞,可是那鄭重的場面卻是錦心想描繪給陸胭的。
「誰稀罕。」陸胭掃了眼說得一臉興奮的錦心,身子有些置氣地落座在石凳上。她怕陸烈,錦心覺得大將風範很威武,陸胭只覺得陸烈在父皇面前都那般不知收斂,婚後在她面前,還不得將她吃了?
思及此,身子又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你怎麼了?冷嗎?」錦心見陸胭身子似乎在打顫,哪裡想得到是怕陸烈怕的,還以為春寒料峭冷著陸胭了呢。錦心走過去摸了摸陸胭的手,納罕道:「很暖和啊。那你為啥冷得直哆嗦?」
陸胭起初不肯說,被錦心又是關懷,又是誘惑逼問的,最後被錦心纏得不行,很是不好意思地憋出一句:「我怕他……」
「啊?」錦心沒聽懂,「你怕誰?」
陸胭眼神有些躲閃:「陸……陸烈。」
錦心先是一愣,后是「噗嗤」一聲笑得哈哈的。
「你還笑!」陸胭急得咬嘴唇,雙腳也直跺,「我真的怕他嘛。」
錦心笑得趴在石桌上,口水都要掉在衣袖上了。難怪上一世,初婚的陸胭總是一副端莊淑女的模樣站在陸烈身邊,原來是怕夫君怕的……錦心光是想想,就樂呵得不行,小腦袋趴在手臂上起不來了。
笑得陸胭一臉的鬱悶。
半晌后,錦心才勉強抬起半邊腦袋,笑得話都說不全:「我說你……你怕啥呢……他又不會吃了你……」
他哪不會吃了她?看著她時,笑容都沒有一個。尤其昨日,一副氣勢洶洶的問罪樣,還差點一口咬了她的眼睛。陸胭現在想起來,昨日簡直就是虎口逃生。
現在還在後悔,居然傻到乖順地讓宮女們都退出去了呢。
「他如今可凶了,早不是小時候那個被我欺負的娃了。」陸胭一口氣沖了出來。
「你真是少見多怪,那哪是凶?明明是將軍范,好不好。」錦心自從上一世被薛陌救過後,就打心眼裡喜歡薛陌身上那股子清冷意味,大概在戰場上有所建樹的大將都是那般吧,「我可愛看了,無意間瞄上一眼,心裡都肅然起敬的。」
「陸烈與薛將軍可不一樣。」陸胭激動地轉動身子,看著終於不再嘲笑她的錦心,「薛將軍對你那是真心喜歡,可陸烈……他對我鐵定是存了別的心思的!」
每次陸烈接近她,陸胭都覺得陸烈是要為小時候的事復仇,才會故意接近她的。本來陸烈抵死不肯娶公主,後來發覺公主是那個小時候欺負他的人,他居然立馬就卯足了勁要娶她回家,在陸胭看來,簡直就是為了報當年的王八之仇,婚後還指不定怎麼折磨她呢。
就算沒有言語、動作上的折磨,光他那張冷冷的臉,就夠她膽寒的了。
待錦心知道陸胭是這般想的時,錦心再次笑趴在石桌上,小手揉著肚子直嚷疼。
錦心不禁壞壞的想,以陸胭這個心態,洞房花燭時的疼痛還不得更坐實了陸烈鐵了心要欺負她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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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錦心打趣完陸胭,坐馬車出宮時已是近黃昏。
陸胭的婚事塵埃落定,錦心心情好,一路上撩起窗帘一角,躲在馬車裡偷偷望著沿途的風景,還有那穿梭不息的姑娘。錦心臭美,閑來無事就喜歡品評別家姑娘的穿衣打扮。
「上身紅,下身綠?」錦心搖搖腦袋,「土氣。」
紅配綠,錦心覺得只有春姑娘一人穿著好看,眾多綠葉烘托著紅花,萬綠從中一點紅,簡直美到無人可媲美。可若是凡胎肉體的姑娘們這般打扮起來,錦心就覺得甚是不好看。
「你們怎麼走路的,眼睛長腳底下去了?見到咱們家姑娘,還敢往前直撞?」
前方陡然飛來一句訓斥聲,錦心探頭去看,只見一個桃紅裙裝的丫鬟伸手指著一個六旬老嫗的鼻子直罵。另有一個小廝毫不客氣地上前踹上一腳,那白髮蒼蒼的老婆婆立馬狠狠摔落在地。
「婆婆……」那老人家的孫女哭得尾音顫抖。
「誰家僕人這般猖狂!」錦心皺起眉頭嘀咕一聲,卻見一個主子模樣的姑娘立在小廝身後直嚷好:「今兒個本姑娘心情不佳,竟然還有作死的送上門來,小浪,別客氣,踹死了算我的!」
那囂張的聲音,錦心聽著特別耳熟,凝神望向那姑娘的背影……
這,不是羅茜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