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宮
兩人這樣編排她,顧紅纓也不生氣,笑眯眯坐在一旁吃茶。
等沈安如回來,付巧言就道:「一會兒我去書房裡見她,你們去後殿暫且避避?」
她們都是主位娘娘,總不能一個淑女來了叫她們從後門走,實在也沒這個道理。
顧紅纓向來鬼主意多,一聽就道:「你那書房裡不是有個書室嗎?叫我們在裡面聽聽音兒唄。」
付巧言還沒來得及講話,她就被楚雲彤拍了一下腦袋:「沒規矩。」
這倒也不是不行,她的書室里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書,只是那小書室沒有大窗,在裡面時間久了可能會氣悶。
「她也待不了多少時候,我叫安如在裡面加兩把椅子,兩位就將就坐會兒。」
她一邊安排,一邊領著她們往書房去。
書室有個小門,楚顧二人躲在裡面正好能聽到外面講話,倒是很方便。
等人都安排好,付巧言就坐到書桌後面,讓沈安如把孫慧慧領進來。
孫慧慧今日穿了一身很素凈的淺碧色襖裙,頭上只戴了一把如意釵,通身上下也再沒多餘的首飾。
付巧言垂眸看她,第一次從她臉上看到些懇切的意味。
倒也是難為她了,付巧言至今還記得當年在坤和宮辛娘那裡,她是怎麼個做派的。
孫慧慧規規矩矩給她行了禮,非常恭敬道:「給宸嬪娘娘請安了。」
付巧言手裡捧著書,半天沒講話。
主位不叫起,孫慧慧就只能半蹲在那,不一會兒額頭就出了汗。
等她整個人開始抖起來,付巧言才慢條斯理道:「起吧。」
孫慧慧直起身,還要謝她:「多謝娘娘。」
以她的脾氣,居然能忍下這個實在很不尋常,她要麼藏著壞主意在心裡,要麼就是真的有求與她。
付巧言就放下手中的書,問她:「不知孫淑女找我是有什麼事?」
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打她們進後宮也有兩年,孫慧慧可是一次都沒來找過她。
兩人以前的關係本來就不好,現在也沒有來往的必要。
孫慧慧抿了抿嘴唇,她低著頭,竟沒了往日「囂張」勁兒。
她不講,付巧言也懶得上趕著再問,又取了書繼續讀。
書房裡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孫慧慧緊要下唇,尖銳的指甲緊緊掐著手心。
付巧言漫不經心掃她一眼,心裡略安穩了。
她肯定是來求事的。
見她真不搭理自己,孫慧慧這會兒便急了,她猶豫半天還是咬牙道:「如今是宸娘娘輔理六宮,不知可否給妾調換個宮室?」
付巧言一挑眉,沒成想這事叫顧紅纓說准了。
「為何?碧雲宮不好嗎?」
孫慧慧吭哧半天,道:「娘娘興許不知,顧昭儀同麗嬪娘娘關係極好,平日里老去碧雲宮找麗嬪娘娘玩,她性子……古怪,每次在後院碰到都要奚落妾一番。」
她這一句就把顧紅纓和楚雲彤的關係賣給了付巧言,若不是付巧言同她們二人本就親近,這會兒恐怕早就起了疑心。
來求人還要栽贓陷害,實在不是個正人君子。
付巧言裝作驚訝問:「哦?還有這種事?」
孫慧慧趕緊補充:「可不是,顧昭儀見天來,妾是真的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付巧言挑眉,要笑不笑道:「若是真的,顧昭儀可真是好有空閑,只我也不能憑你一面之詞來斷決,不如請了顧昭儀當面對質?」
孫慧慧艷麗的臉一下子刷白刷白的。
她記憶里的付巧言從來都是淡定自若的,只今天這樣一見,她才發現這位宸娘娘口才如此好,叫她什麼話都講不出來。
孫慧慧憋了半天,結結巴巴說:「顧昭儀貴人事多,妾可以找碧雲宮的宮人們過來見證。」
付巧言輕聲笑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孫慧慧手心都出了汗,那笑聲輕輕柔柔,聽在她耳朵里卻異常嚇人。
不過因為剛才顧紅纓都自己承認了,付巧言心裡也有數,便問她:「那張淑女也是這樣的情形?」
孫慧慧又頓住了。
張欣瑤低調慣了,從來不出去招惹人,顧紅纓當然沒機會欺負她啊。
「這,妾也不知,興許妾沒見著的時候也是有的。」
付巧言喝了一口果茶,酸酸甜甜的滋味;漫上心頭。
孫慧慧可真是比以前長進許多,都會編瞎話騙人了。
宮裡頭的事其實太后和淑太貴妃已經不怎麼操心了,像孫慧慧這種淑女搬宮的小事根本不用去麻煩兩位娘娘,只不過面子上她還是要含糊一下的。
付巧言知道楚雲彤和顧紅纓都很煩孫慧慧,也想賣個人情給她們,因此便道:「你是淑女,搬宮可是大事,我這裡怎麼也要問清楚後跟兩位娘娘稟報。」
一聽這話,孫慧慧就知道有戲,她頓時就有些激動,臉也跟著紅潤起來。
不過付巧言的下一句,就叫她不好受了:「王昭儀那的後殿都空著,也清靜,若是娘娘允了,便讓你搬去那兒?」
長春宮的後殿原本住著她和蘭若,她搬來景玉宮,蘭若在行宮沒了,所以後殿就空了出來。
最近王皇后也停了王婉佳的閉門思過,讓她出來見人了。
這任誰看都是個好去處,自己住還是兩三個人一起住,是很有些區別的。
可孫慧慧一聽就撇嘴,臉上也不是很好看,她小聲嘀咕:「那裡多晦氣。」
付巧言垂眸看她,冷冷道:「嫌晦氣,你就還在碧雲宮住著吧。」
她說罷就要起身離去,嚇得孫慧慧普通「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哀求道:「求求娘娘了,碧雲宮妾真的住不下去了,娘娘開開恩,給妾調一調吧。」
付巧言的腳步頓住,慢悠悠坐回到椅子上。
雖然她不是個記仇的人,當年無論在坤和宮還是在文墨院,孫慧慧可都沒少奚落她。
風水輪流轉,時至今日她自然可以任性而為,無人再敢得罪她。
付巧言輕聲道:「這話若是叫王昭儀聽去,什麼後果你自己心裡頭應當清楚的。」
孫慧慧頓時講不出話來,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流進脖子里。
付巧言見她跪在那死活不肯走,突然有些明悟過來:「既然你嫌長春宮不好,你自己……又瞧上哪個好去處了?」
這一句正中下懷,孫慧慧甚至都來不及細想,忙道:「可否請娘娘開恩,允妾搬去望月宮。」
章瑩月的望月宮,居然還是個好地兒嗎?
付巧言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她,道:「望月宮裡只剩西偏殿還空著,你搬進去更擠了。」
這條件艱苦她倒是不挑剔,放著空院子不住非要同人擠,實在有些耐人尋味。
孫慧慧頭都不敢抬,忙不迭道:「無妨的無妨的,全憑娘娘安排。」
付巧言喝了口果茶,笑道:「這樣吧,我先請了章婕妤和蘇才人過來問問,若她沒什麼意見,我再同太後娘娘請旨。」
孫慧慧立時就喜笑顏開:「多謝娘娘。」
「不用急著謝我,能不能成還是個事呢。」
眼看事情辦完,孫慧慧是半刻都待不下去的,站起身又給她行了禮,就高高興興走了。
付巧言看著她的背影,微微勾起嘴角。
「這些人,指不定想什麼壞主意呢。」她身後顧紅纓道。
付巧言請了她們兩個回茶室:「她指名要去望月宮,章瑩月和單稚娘什麼德行她難道還不知?」
顧紅纓這會兒說話倒是一針見血:「破鍋配爛蓋,說不得她們三個惺惺相惜呢。」
付巧言一下子笑出聲來。
「這事也不用巧言操心,」楚雲彤道,「我瞧蘇秀兒住碧雲宮也很水深火熱,直接叫她搬來我後殿吧。」
蘇才人是禁軍副統領家的女兒,很是個乖巧可人的姑娘,住那宮裡頭老被單稚娘擠兌,哪怕她明擺著位高一級,也立不起來。
付巧言點點頭,笑道:「回頭你且問問蘇才人,若是她應了你就擬個摺子,我去找太後娘娘行印。」
「章瑩月那裡,不用管她。」
顧紅纓拍了拍手:「感情好,這下子蘇才人總算是脫離苦海了。」
楚雲彤不是個慢性子,沒過幾天就擬了摺子來:「蘇才人一聽說要搬來我這裡,想都沒想就應下,直問我什麼時候才能搬。」
付巧言把她摺子收下,跟旁邊一摞摺子堆在一起:「我明日正好去娘娘那,用了印就可以操辦起來。」
大約兩三日後,尚宮局把這事定了章程,居然是蘇秀兒比孫慧慧急,接到旨意的時候已經收拾好東西了。
別人搬家,付巧言也沒怎麼再上心,自過她自己的小日子。
望月宮前殿,正廳。
孫慧慧端坐在椅子上,討好地望著章瑩月。
章瑩月半垂著眼眸,把果盤往她面前推了推:「你說,宸嬪娘娘剛進宮時怎麼著?」
她坐在那裡淡定自若,實在跟宮宴上的樣子很不一樣。
孫慧慧倒是完全沒看出有何區別,只笑道:「我是同宸嬪娘娘一年進宮的,很是知道她當年的事兒。」
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問:「娘娘真能給我家裡牽線搭橋,做上錦衣緣的生意?」
章瑩月猛地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你問的太不像話了。」
孫慧慧心裡頭憋氣,可又不好惹她,只好賠笑道:「都是我的錯,我這就給娘娘講講當年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