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 離開山西
陳棠聽到自己被列入秀女名冊,又是李巡撫來府上親自說的,心中得意不已。她素知自己有一張惹得不少貴女艷羨的精緻臉蛋,選秀前兩日便叫人挑選了不少衣裳首飾細細搭配。
何所依也對宮中大選之事頗有留意,她看著呈上來的名冊,多是一些有所耳聞卻素未謀面的生面孔,但好在都是中上之姿,家事清白。
瑾瑜看見時辰已晚,娘娘還在翻看著那厚厚的幾沓秀女名冊,不禁憂心起來,「娘娘,該歇息了,反正過幾日選秀時,這些女子您都是要一一見過的。」
「唉——」何所依輕嘆一聲,她眼前發昏,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選秀於後宮而言並非小事,本宮若不在這裡把持一關,讓那些心術不正的人混進來,敗壞風氣,本宮就更難辦了。」
「娘娘擔心的是,」瑾瑜繞道她身後,搓熱了手,細細的給皇后揉起肩脖來。
她的力道適中,很是舒服,何所依不由得放鬆了身體靠在椅背上,她眯起眼睛看著眼前那飄忽的燭光,忽而想起在山西時沈霍喚自己那一聲聲的「夫人。」
何所依雖然知道沈霍生在皇室之中,很多事情都身不得已,但她有事還會帶些貪戀的幻想,若兩人只是尋常的夫妻,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那該多好!
不過是一晃神的功夫,何所依便他下了心中一閃而過的荒謬想法,重新捧起秀女名冊看了起來。
「本宮再翻幾頁便去歇息,你先退下吧。」何所依徐徐說道,她接過瑾瑜奉上參茶,小呷了兩口。
瑾瑜還是不甘心的勸道:「娘娘萬不可過度操勞,當心傷了鳳體。」
瑾瑜看何所依不為所動,正擔心著,忽聞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她反應過來,眉眼都帶了笑。
「二皇子來找娘娘了?」瑾瑜轉身抱起了二皇子,對何所依說道:「娘娘您看,二皇子都來了,快放下這些東西去歇息吧。」
「母后,已經這麼晚了……」二皇子嘟著小嘴說著,何所依笑著起身在他鼻尖上颳了一下,自從自己離開那幾月後,二皇子越發聽話懂事了。
何所依帶著二皇子去洗漱歇息了,瑾瑜稍稍整理了一下秀女名冊,再往後翻幾頁,畫像上的那個女子面容精緻,卻滿眼跋扈。
「本小姐快要暈死了……」陳棠被侍女扶下馬車,揚手想責怪車夫是如何駕的車,搖晃成這樣,卻在看清眼前站的人群時,手訕訕的縮了回來。
陳棠在家中一直被父母寵愛,自以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用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可看清這些貴女低調奢華的衣裳首飾時,她不禁有些自慚形穢。
因為短暫的自卑,她倒是安分了下來,看著那些被撂牌子賜花的秀女們多是相貌平平之輩,陳棠揚起下巴又高傲起來,覺得以自己的容顏定然會讓皇上眼前一亮。
陳棠想著想著輕輕笑了起來,她不屑和那些圍成一圈擔憂自己會落選的貴女為伍,獨自一人站在低矮的海棠花叢前孤芳自賞。
不知是誰談論到了陳棠,嘲笑她頭上的金釵太多太俗,耳尖的陳棠聽到,霎時心中便燒起怒火來,但大廳廣眾之下,她又不好發作,狠狠朝閑話傳來的方向剜了一眼。
「皇上還沒有中意的女子嗎?臣妾覺得左邊這一襲綠衣的……」何所依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沈霍劍眉微蹙,顯然很不喜歡她口中說的綠衣女子,她識趣的閉嘴了。
隨即太監又尖又長的聲音傳來,「撂牌子,賜花——」
綠衣女子低下頭,滿臉落寞的隨著嬤嬤領了東西離去。
「不過都是一些庸脂俗粉,而且將所有心思慾望全寫在臉上,還要假裝賢良淑德,」沈霍接過何所依遞過來的兩瓣橘子,毫不留情道:「朕都替她們裝的累!」
此言一出,眼前站著的幾排秀女都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去,沈霍的舉手投足間有著帝王自有的威嚴,說出來不滿的話自然是不怒自威,壓得住這些沒見過場面的秀女們。
何所依的嘴角溢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容來,隨即又努力收斂住,她的心裡很是矛盾,既希望皇上選取賢良淑德的女子到後宮中來為皇室開枝散葉,又不願有人奪取沈霍的寵愛。
輪到陳棠時,她素來揚起的下巴低得快要埋進衣服里了,看著皇上離自己不過五尺遠,她已經慌得要滴下汗來。
陳棠剛才被人嘲笑頭上的金釵俗氣,她越想越氣,居然拔了金釵插在土中,順手摺了幾支海棠當做簪子插在了流雲髻上。
何所依看了眼站在院子中的秀女,發現大半的人都被皇上撂了牌子,心中不免有些急了,這宮中大選三年才一次,若是皇上一時看著都不順眼,不選的話就太不成體統了。
「皇上,」何所依扯了扯沈霍的袖子,放軟了聲音要求道:「剩下的人不多了,皇上您快挑選幾個合心意的吧!」
沈霍低低應了一聲,他的目光落到一個秀女的頭上就沒有再移開過,何所依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角落裡一個秀女穿著惹眼紅衣的女子,她低著頭,但頭上別著的兩三隻雪白的海棠花與她的氣質十分相襯。
「這個女子倒是別有一番風……」何所依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她震驚的看著抬起頭來的那個女子。
陳棠看著何所依的眸子中也滿是驚訝,她稍稍頓了一下,像是回憶起了此人是誰,嚇得連忙又低下頭去。
「她倒是頗為有趣,未帶珠玉釵環,整個人卻如空谷之竹,看著確實讓人舒服。」沈霍嘴角含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何所依扭頭看著他,心中揣揣不安起來。
沈霍並未發覺皇后臉上異樣,他沉聲笑道:「最左邊那個秀女抬起頭讓朕看看。」
陳棠受寵若驚的抬起頭來,她雙眸乾淨透徹,看起來無欲無求,又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質,整個人風華奪目。
真是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
沈霍心下一動,直起身來,接著問道:「你來宮中選秀為何不佩戴首飾,而是隨意的插了兩朵海棠花在頭上?」
「回皇上,」陳棠施施然對皇上行了一禮,斟酌了一會語句,才十分謹慎的回道:「奴婢覺得那金釵還不是現在戴的時候。」
她這一句話說的十分巧妙,明顯欲言又止。使沈霍忍不住問道:「為何不是戴的時候?」
「山西大旱,又鬧蝗災,」陳棠一雙柳葉眉擰了起來,聲淚俱下的說道:「百姓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雖然皇上您親自微服私訪,解決了麻煩,可是這一災害造成的後果需要持續好多年才可復原到當初的模樣。」
她在城門口時,明明還對災民那般唾棄,甚至出手打罵,如今哪可能這麼好心?何所依立即就想到這一點等,她瞪大了一雙眼睛警惕的望著陳棠。
「奴婢家境雖然不算寬裕,但是變買一些珠寶首飾去幫助那些災民還是綽綽有餘的。」陳棠微微抬眼,濃密的睫羽微顫,「我人微言輕,僅憑一己之力做不了多少事,哪能如皇上您這般英明,想出那麼巧妙的計策來解決蝗災。」
何所依垂在身側的手暗暗握成拳,心中深知陳棠絕對不是個心思純良之人,連這種彌天大謊都撒的出來。可皇后縱使氣結在心,卻無法拆穿她說的話。
山西大旱時,有不少富貴人家都捐了銀兩,就算去查,查到的結果也只會是陳家是富貴人家。何所依一雙秋眸里含了諷刺,她居高臨下的看著陳棠,幽幽開口:「陳姑娘可真是心地善良,口齒伶俐。」
低著頭的陳棠猛一激靈,她剛才仗著皇上對自己青睞,信口胡謅了幾句,一時得意,居然忘記了坐在自己面前的皇后那日可是目睹了自己的行為。陳棠心裡發慌,硬著頭皮道了句:「奴婢多謝皇後娘娘謬讚。」
何所依氣得一噎,心中篤定此人定然不能被選入後宮來,她轉頭看向沈霍,柔聲勸道:「皇上,斷不可以貌取人……」
可她話還未說完,就看見皇上起身朝陳棠走去,他欣長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陳棠剛剛奉承的好聽動人,又不失真誠,沈霍滿眼笑意的挑起她的下巴。
「朕竟不知陳家有如此一個好女兒!」沈霍輕輕說道,陳棠看著面前的男子鬢若刀裁,劍眉斜斜入髻,英朗俊儒,當即紅了一張小臉。
「皇上,」陳棠柔柔喚了一聲,微不可察的超前走了半步,離沈霍更近了。
何所依將手中的茶杯些重重往桌上一擱,濺出一圈茶水來。如此失禮的舉動實在不應該是一國之後所為,沈霍眼中閃過一絲困惑,轉身看何所依。
她卻垂著眼,目光落在皇上的龍紋錦袍上,嚴肅說道:「皇上,旁邊還有許多秀女等著您過目呢。」
沈霍以為皇后吃醋了,笑了笑,隨意掃了一眼旁邊站著的幾排秀女,挑了兩個姿色上佳,看起來身姿不錯的女子封了常在,那兩個秀女受寵若驚,忙跪下來謝恩。
陳棠心裡「咯噔」一下,難不成因為皇后在,自己會落選?她正胡思亂想著,坐到位子上的沈霍輕咳一聲,沉吟道:「陳家的女兒也不錯……」
何所依沒等他說完,急急叫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