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沈淮心思頗為縝密,他是跟沈浥打小一處長大的,兄弟兩個雖然談不上什麼手足情深,但是彼此也還算都了解。要說沈浥霸道猖狂,常常是倨傲、目中無人,這也的確是他的性格。但是沈淮總覺得,這回的事情,或許真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還有那洪侯,瞧著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敢公然跟楚王搶女人?
「這件事情,怕是不簡單……」沈淮兀自嘀咕一句,見甄氏問他什麼不簡單,他眼神示意丫鬟讓她將女兒抱走,之後才說,「我是說,這個洪武瞧著不是那種不顧倫常的人,除非是對這個徐四小姐有非常深厚的情感。但是從他們相識到如今,好似也沒有見過幾回吧?何故現在就冒著被殺頭的危險跟二弟搶女人了。」
甄氏在做針線活,她咬斷線頭后,說:「我看未必,徐四容顏姝麗,乃是世間絕色。再說,當初在燕州的時候,父皇不喜楚王殿下娶這徐四,可是親自將她打發走的。好似是去了肅城,後來徐四小姐在肅城住了挺長一段時間。」
「這樣說,倒是可以理解。」沈淮目光流轉,幾分眨眼的功夫,他心思已經轉了好幾轉,「但我還是認為,哪裡不太對勁。」
「來,你試下。」甄氏是在替丈夫裁做衣裳,雖然如今根本不需要她親自動手了,但是哪個男人不喜歡溫柔賢惠的女子?而且,如今自己男人做了王爺,她不過只是個商賈之女,身份懸殊,她總得討好著些才是。
沈淮睇了妻子一眼,卻笑著:「這樣的活計,讓下人做就行,何必王妃親自動手。」
只是他笑容淺淺的,好似並不真的開心。
……
沈浥約戰洪武的事情,一時間成了整個京城裡人們茶餘飯後的閑談。大街小巷,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甜珠住在宮裡,也偶爾會聽棲鳳宮裡的人說起這事情。棲鳳宮裡有小宮女跟外面採買的太監要好的,所以聽了外頭的事情來,就在宮裡傳說起來。
馮妃聽到了,但是卻不阻止。因為她知道,這是陛下想看到的結果,所以傳得越凶越好。
徐婉在棲鳳宮住了段時日後,倒是與甜珠漸漸話多起來。聽了宮娥太監的話后,問甜珠說:「怎麼回事?那個護國侯很厲害嗎?你馬上就要做楚王妃了,護國侯怎麼敢。」
個中緣由,甜珠不好與徐婉說,只能道:「他有什麼不敢的,他在燕州的時候,就是從不將誰放在眼裡。這回隨著陛下進京來,他也是功勞不小的,而且往後收服四海,還得靠他呢,他有什麼不敢的。」
「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著急?」徐婉不太懂了,看著甜珠,目光堅定。
甜珠想著,楚王跟二哥下了盤棋,哄陛下開心。那麼,二哥真正身份的事情,遲早肯定得暴露出來。甜珠也不想瞞著徐婉,覺得提前告訴她也沒事,便說:「我以前還住在齊家的時候,曾經有一個二哥。二哥在我十一二歲的時候離開家鄉,但是之後再也沒有回家過。不過後來找到了,就是這位侯爺。」
「是護國侯?」徐婉不可置信,「那……那,那你們怎麼……」
「又不是親生的。」甜珠不是太在意,她覺得這是二哥演的一場戲,所以她並不覺得這是二哥對自己的真情實感,所以她心裡也就沒覺得有什麼。
徐婉雖然十分好奇,但是她慣來比較乖,也會察言觀色,不敢刨根問底。見問到了禁忌之處,徐婉便不再問這事了,只說:「你在這裡住了也有些日子了,什麼時候回家去?」
甜珠知道她肯定是想家了,便拍著她手安慰說:「你再等等,等過了這幾天,娘娘會跟陛下說。」
沈浥跟洪武約戰的事情,事前吵得沸沸揚揚,結果卻是雷聲大雨點小。臨比賽前,洪武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摔傷了腿腳。比賽自然是比不成了,但是又有人說,這是楚王殿下背地裡耍的手段。說是楚王殿下為了打擊報復護國侯,這才在護國侯慣騎的馬上動了手腳,害得護國侯摔傷不能應賽。
消息傳進宮裡,沈祿則又是一番心情大好。想著既然楚王折了一枚大將,沈祿便有些偏疼起馮妃來,想著去馮妃宮裡坐坐。
馮妃是掐准了沈祿會來的,所以趁他心情好的時候提議說:「陛下,臣妾有一事想求陛下。」
「雪蓉有什麼事情儘管說,你我之間,不求用『求』這個字。」沈祿眉目含笑。
馮妃沖阿畢使眼色,然後阿畢將徐婉帶了來,徐婉在沈祿跟前跪了下來。沈祿不認識徐婉,有些意外,怎麼馮妃宮裡又多了個姑娘。
馮妃說:「她就是那個徐婕妤,先帝的妃嬪。之前因為跟甜珠是姐妹,我便喚了來一處住在這裡。住得時間長了,臣妾就覺得,她曾經的處境跟香兒很像,不由得想起香兒曾經吃過的那些苦頭來。所以,臣妾斗膽想求陛下,放了徐婕妤回家去吧。只要陛下您開了這個口,縱然是惠清帝那裡,也是好說的。」
沈祿明白,這惠清帝在位的時候就是傀儡,更別說如今已經退位了。沈祿想著,惠清帝母族曹家已經該斬殺的斬殺,該充軍的充軍,跟曹氏一門有關聯的,也都一併處置了,留他一條命也無妨。
所以,沈祿的意思是,會給惠清帝賜一個封號,讓他去封地。
至於他曾經後宮的那些妃嬪,他想帶走的帶走,他不想帶走的,只要是沒有犯過大錯的,都放回本家去。所以放徐婕妤回徐家,這不是什麼大事,也算是給了徐宰相一個面子。
「這不是什麼大事,愛妃自己做主就行。」沈祿全然不放在心上。
馮妃忙謝恩說:「多謝陛下。」
徐婉也激動得叩首:「謝陛下隆恩,謝娘娘。」
「起來吧。」馮妃喚了起,嘴角噙著笑,「一會兒你跟甜珠一起回去,好好的一家團聚團聚。」
「是。」徐婉低聲應答,自始至終都不敢抬頭看沈祿一眼。
雖說這後宮中從來不缺美人,但是徐婉小心謹慎,她是不敢在沈祿跟前多呆一刻。也是怕,這位新帝會瞧上了她。徐婉不是那般自戀之人,但是因為她根本一刻都不想留在這皇宮中,所以行事都萬分小心。
當然,沈祿對徐婉也是從沒起過半點心思。
……
甜珠親自帶著徐婉回了徐家,早早的便遞了信兒回去。所以當甜珠跟徐婉乘坐馬車到徐府門口的時候,徐家人早早都在候著了。
徐大夫人不聽身邊嬤嬤的勸阻,親自站在門口等候。當看到女兒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她一頭撲了過去,死死將人抱住。
「婉姐兒,我的婉姐兒。」人沒回來的時候,大夫人倒是沒哭,現在人回來了,她反而是忍不住垂淚起來。
身邊的嬤嬤道:「夫人,三小姐才剛回來,不如先進去再說吧?而且,四小姐還等在這裡呢。」
徐大夫人擦了擦眼淚,那淚珠掛在眼眶裡,搖搖欲墜,她握住甜珠手說:「這回你三姐能夠回家來,全是靠了你。甜珠,往後你便是我們母女的恩人,這個好,我一定會記著的。」
甜珠不敢受,忙道:「不是我的功勞,大伯母要謝的話,就謝馮妃娘娘。陛下寵娘娘,所以只娘娘一句話,陛下就答應了。」
「娘娘自然是該謝的。」徐大夫人說,「但是如果沒有你,咱們也不能跟馮妃娘娘接上話。」
甜珠笑著:「那大伯母便好好疼三姐姐吧,使勁疼她,也算是謝我了。我在馮妃娘娘宮裡的時候,與三姐姐關係最是要好了,我們現在是無話不談無話不說。等回了家,我要三姐跟我一同住,不知道大伯母可捨得。」
徐大夫人說:「能跟你好,是她的福氣,我怎麼捨不得?對了,快進去吧,你父親跟三郎從燕州回來了。」
……
徐仲山終於從燕州調回了京都,而且任的還是正三品又掌實權的禮部侍郎。徐仲山這回能夠調任回來,完全是沈浥從中動作的功勞,徐仲山自己心中明白。
沈浥雖然不多喜歡這徐二老爺夫妻,但是不管怎麼樣,這徐家二房也是甜珠母族。徐二老爺是甜珠父親,是他的岳父,幫岳父,就相當於是幫自己。
鍾氏左盼右盼,終於盼回了自家老爺。當見到自家老爺的時候,她就忍不住撲去了他懷裡哭。
「總算是把你們爺倆盼回來了,這回好了,咱們一家團聚,分不開了。」鍾氏羸弱的樣子讓徐仲山心疼,他好好打量著妻子,見她似乎瘦削了不少,忙問,「這些日子在家過得不好嗎?怎麼瞧你好似瘦了些。」
鍾氏心裡有委屈說不出,現在在徐二老爺面前,她倒是倒豆子似的,全都說了。
徐仲山聽后,點點頭,只說道:「爹娘這麼做,也是有他們的道理。且不說如今局勢不一樣了,就是齊家曾經對甜珠做的那些事情,咱們也不好再牽挂什麼。差不多就行了,沒有凍著餓著,日子清貧一些,沒什麼過不下去的。甜珠才是咱們的親閨女,往後是跟咱們聯在一起的。若是叫她傷心了,我們誰都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