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
烏拉那拉氏帶後院的人去南郊,當時胤禛也是應允的,只是沒想到的是,頭天晚上居然沒回來。
當下就有些不放心,但是隔天下朝回來接到烏拉那拉氏的來報,說是耿格格扭傷了腳,再加上她聽禪忘了時間,所以趕不上宵禁的時間,便在寺廟歇一晚。
當時他也只是眉毛挑了挑,瞭然的點了點頭。
烏拉那拉氏確實信佛,故而在寺廟住上一晚也不是什麼稀罕事。至於耿格格扭傷了腳,確實不好再坐馬車立馬回來。
雖死那麼說,但是心下卻是隱隱有幾分不對勁,還未等他細想,蘇培盛過來說:「爺,宮裡來了人。」
來的乾清宮的小太監,打了個千道:「萬歲爺要貝勒爺趕緊進宮一趟。」他當時疑惑,這才剛下早朝,衣服都沒換就又讓他進宮。
小太監提醒了他兩句:「九阿哥先來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萬歲爺的臉上看起來有點生氣。」
胤禛到了乾清宮,李德全領著他進去,才剛到門口就看見站在一邊的九阿哥,還有跪在正中央那胖的忽略不了的背影。
蘇州知府李正文。
胤禛只看了一眼就別開了,跪下去行禮:「兒臣叩見皇阿瑪。」
上方卻一個摺子砸下來,邊菱的角碰到他的手,不怎麼疼但是臉上火辣辣的,九阿哥站在一邊垂著頭,但胤禛就知道他在看笑話。
今天的一切,也是他的傑作。
「皇阿瑪,兒臣不明白。」胤禛並不喜歡旁人看戲,特別是打著他女人主意的九阿哥,那就更加不能容忍。
「老四,看看你做的好事。」
康熙的手指著地上的摺子:「打開看看,還嫌上次太子的事情鬧的不夠大。」他說著又看向一直跪在那的李正文。
「再問問他,從蘇州來給你帶了些什麼好東西。」
胤禛翻開身邊的摺子,才粗粗看了兩眼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上面寫著金銀財寶,東珠珊瑚,都是些名貴的玩意。
「這都是你的這位好下屬從蘇州給你帶來的。」
康熙氣的鬍子都往上吹,手裡拿著杯子猛的灌了幾口水。
胤禛當下就知道這是出了什麼事,這種下面官員獻禮本來就不是件稀罕事,皇阿瑪以前也不是不知道,但對此事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但是恰巧的是,今個碰錯了時間。
前段時間太子就因為下面的官員貪污災銀獻禮這件事被參過,太子當時也是什麼都不知道。
只因他當時他過壽,底下的官員為獻一份好的壽禮貪污了派給災民的銀子,這件事被八阿哥的人捅了出來。
當時胤禛記得皇阿瑪狠狠的罵了太子一頓,太子也發了好幾天的火,收上來的禮原數不動的都還了回去才作罷。
這件事沒過去多久,皇阿瑪自然會生氣。
胤禛放下手裡的摺子往下磕了個頭:「皇阿瑪明察,這事兒臣不知。」
他確實是不知道,李正文也只是說要來京城,他低下的頭往他身邊一掃,果不其然看見李正文不自然的把頭往裡縮了縮。
「這個蠢蛋!」做出這樣的事,居然還被人抓到了把柄。
李正文那胖乎乎的臉恨不得往褲襠里縮,不敢看上一眼四爺的眼睛。
「你瞅瞅,還有什麼金絲楠木,象牙檯子,」康熙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氣的不知從何處來。
「皇阿瑪,四哥這估計也是真的不知情。」
九阿哥這個時候卻跪下來,「還請皇阿瑪明察。」
九阿哥參的,現在卻又出面求情,康熙沉著臉看不清表情,但過了會便道:「都給我跪兩個時辰再走。」
連著九阿哥一起,三個人跪在乾清宮,足足跪了兩個時辰。
等時間一到,早有小太監來提醒,李正文嚇的不清,屁滾尿流的退下去了。
胤禛卻跟在九阿哥身後,「九弟這段時間一直盯著我不放啊。」今個這事看著風聲大,但雨點小,說大點是是貪污罪,實際上沒什麼。
東西都沒送到手,皇阿瑪也不能拿他怎麼樣,這才早早的放過他。
胤禛這才覺得不對勁,要是九阿哥早就盯著自己的話,不至於這麼快就打草驚蛇,至少要讓他接了東西再參他一本才是。
開始他還想不通,回到府上才發覺烏拉那拉氏的人早就到了,報信說:「天靈寺出事了,耿格格死了。」
胤禛猛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現已過了午時,現在出去萬萬是趕不回來的。
皇阿瑪剛罵他一頓,現在他出城顯然不是個好時機,他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究竟是去還是不去。
***
天靈寺的廂房后種著的都是大樹,此時月朗星稀,樹蔭接連著遮住了月光,要點著燈籠才看見的路。
宋西樓手裡剛好拿著琉璃燈,倒是不用回去再拿了,前面的大師兩手空空,宋西樓怕他看不見,故意靠近了兩分。
雖然靠的近,但也有一尺寬的距離。
前面的大師從開始就沒再說過話,帶的路卻越來越偏僻,宋西樓心下覺得不對勁,暗暗打起警惕。
「大師,我們這是去哪?」天靈寺她就來過一次,當上次找耿氏的時候來過這,可就算不熟悉也知道。
靈慧大師的屋子,不可能在這。
「施主不要急,前面就是的了。」
大師沒有回頭,只是停住,單手往前方噓噓一伸。
宋西樓剛好站在他後方,一陣風吹來聞到一股羊肉的膻味,當下心就是一沉。
天靈寺的僧人可是常年茹素的,她來到這兩天,頓頓吃的也都是齋飯,沒帶一點葷腥。
可是眼前這個人,滿身的羊膻味騙不了人。
她疑惑的看著面前的人,那張臉卻是很是熟悉,但是仔細一看卻發現這張臉實在是圓潤了些,這與她之前在靈慧大師那看到的,雖然相像但卻不是同一個人。
中計了!
立馬低下頭,掩飾著臉上的慌張。
「施主還請往前,馬山就到了」見她停下,還當她是發現了什麼,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慌亂。
恰好被宋西樓看見,心下更加確定了眼前這個人,因該是誰派來引誘她過去的,也不知目的是什麼。
但總歸不是靈慧大師就是了。
「還請大師稍等,出來的匆忙忘記穿披風了。」
她雙手抱住手臂,指尖上勾著的琉璃燈在打著轉,一會晃到後面,一會晃到他臉上,看見他臉上帶著的僵硬。
「難道——不可以嗎?」
她故意板起臉,下巴往上抬起嬌呵了一句,頗有些致使人的意味。「你在這等著,我回去拿。」
他站在原地,額頭緊張的布滿了汗水。可見此時處於手足無措之中。京城裡的貴人就是不一樣,脾氣也是說來就來。
那人還說她脾氣好,可現在一看,怕是能嚇的死人。
幹了虧心事,他膽子又小,只能胡亂的點著頭看著人影慢慢的消失,最後融入樹蔭之間。
她未免身後的人起疑,就算心下有多害怕臉上也沒表露出來,剛開始就是慢走,到後面就是小跑了,現在這人還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未免不會追上來。
她一路小跑著,卻悲哀的發現這裡處於女客的廂房一帶,僧人一般都不會過來。
原本在廂房出口守著的侍衛卻拿著兵器在四處巡邏,宋西樓只好背靠著大樹躲起來,等那幾人走遠了才探出頭。
胤禛到現在都沒來,可見是烏拉那拉氏做了手段,隨行帶來的那些嬤嬤士兵看來都是烏拉那拉氏的人。
耿氏設計沒能除掉自己,看來烏拉那拉氏是準備自己動手了。
正想著,卻見又來了兩人,拿著火把眼睛到處亂瞄,到處在尋找著,宋西樓立馬提起裙擺往大樹後面縮了縮,聽見身後的人開口:
「還沒找到嗎?」
「沒有,前面說跑到這來了,好好找找。」兩人帶著面罩,看不清面容,但是在到處都是貝勒府的侍衛中,除了福晉的人還能有誰在這來去自如?
烏拉那拉氏這次是真的鐵了心的要除掉自己了。
宋西樓靠著樹榦,滿心的憤怒,前後都是要殺自己的人,她手無寸鐵的在這有種被人宰割的無力感。
難道,今晚就要死在這不成?那些人沒發現自己,早晚都會來找她,這麼躲下去的話,也不是辦法。
想了許久,等人走後她還是從大樹後走了出來。
往左是廂房,烏拉那拉氏在這肯定是不能過去,往右一看,是條熟悉的小路。
想起那天小和尚的話,「前面是去後山的路。」
宋西樓害怕,但是留在這的話,早晚也會被人抓住,「還不如。」她恨了狠心毅然的往前跑去,還不如去跑到後山里,運氣好的話能躲上一晚。
她慌了神,卻不小心踩到腳底下的樹枝,發出咯吱的響聲。
黑夜裡聲音越發的大,往前走的幾人立馬回了頭,隨即有人大喊:「人在這。」
點著火光的燈籠朝她靠近著,宋西樓心下一驚,提起裙擺飛快的往後山跑去。
這是一條滿是樹葉的小路,厚厚的大約一個手掌的寬度,腳踩在上面輕柔的沒有聲響,黑夜中星星稀少,眼前的路也看不清楚。
但是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縝密,除了剛開始的一聲大吼外便沒了旁的聲響,腳步聲統一,一看就是練家子。
她跑到氣喘吁吁,一直跳動的心就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喉嚨發緊,深處就像是充滿血絲,從喉嚨口溢出。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黑夜裡清楚的聽見他們的喘息聲音。彷彿就在耳邊,逼的人越發的瘋狂。
她拼盡全力的往前跑著,一路上被樹枝刮到,石頭絆倒不知多狼狽,可是看見眼前的一瞬間。
心如死灰,認命般的停了下來。
宋西樓看著面前,開始哈哈的笑著,直到眼淚從臉頰滑過,滴到下巴處掉進樹葉中。
「蒼天無眼,今晚我宋西樓難道要死在這不成——」她腳一軟攤在那,渾身無力的喃喃兩句。
她眼睛發直的看著前方,那裡,是一處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