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逐出師門的小師妹(2)
那天回到醫院,何靜梅和祝兆偉興許是看自家女兒真的生了氣,所以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祝寧嬋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看兩個人的模樣似乎真的怕女人一開口就讓她們回自己家去。
其實整件事情的始末,細細說下來,倒也不能怪老人。祝寧嬋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自己,都怪她一開始就沒有做好應對事情的準備,每天都是忙於工作,有的時候就算晚上回到了家也要在家中加班,甚少有時間去看顧米寶,都是二老替她忙前忙后的。而且她也沒有做到給老兩口灌輸科學育兒觀念,這個年紀的老人家還都是比較迷信的,原身小時候別說符水了,那更誇張的治病方法也是接受過的。
何靜梅兩口子察覺到了女兒態度的軟化,便急忙表明了決心,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不希望離開米寶。好像老人到了年歲都是這樣,可以每天都很累,可以完全沒有自己的私人時間和生活,但是只要有小輩在身邊,怎麼樣都是最幸福的。
就這樣,祝寧嬋請了兩天的假之後又回去上班了,米寶的情況並不是很嚴重,醫生觀察了兩天就也建議出院了。所以這天中午她匆匆忙忙趕到醫院準備辦好出院手續接米寶出院,一進病房就發現何靜梅兩個人不在,而窗邊站著一個小心翼翼的身影,他的肩頭正趴著一個小腦袋。
米寶睡得正熟,小嘴兒微微張著,有絲絲口水落在了男人的肩膀上。而男人看起來全身僵硬至極,但是就算這樣,嘴裡邊還在不停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一隻手拖著孩子的身子,另一隻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嬌嬌小小的後背。
祝寧嬋就站在那裡沒吱聲,陽光透過半透明的窗帘將窗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都籠罩成了暖黃色,看起來頗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在經過那晚的『洗禮』,預料之中的,李顯並沒有產生什麼退縮的情緒,雖然偶爾對方會閃現一丟丟的類似於『懼怕』的表情,但是每每過後不知道那腦子裡是什麼腦迴路,總覺得男人又堅定了幾分。
好像是在腦海里他自己已經『慷慨就義』了無數遍,然後依舊是『不畏艱難險阻』往前沖這麼個心路歷程吧……
這兩天只要有時間,李顯就會準時準點的出現在醫院,給米寶買小玩具小零食,然後陪著孩子玩。小孩子還沒怎麼開始認生,只要是能夠將她逗笑的人她都喜歡,所以兩個人火速的熟悉了起來,每天嘻嘻哈哈不亦樂乎。
何靜梅和祝兆偉都是過來人,還能不明白這突然出現的黑炭頭的心思?不過見祝寧嬋自己都沒什麼反應,他們就也都默認了,甚至只過了一天就開始對男人極度的信任。這不,今天都能放心將兩個人獨自留在病房了,真不知道是該說著兩口子一如既往的心大,還是該說換種角度,證明了男人做人的成功?
思考了一陣,還是邁開了步子走了進來。
李顯聽到動靜回過身,見到祝寧嬋整個人好像是又僵硬了不少,但是依舊保持著身體小幅度的晃悠,以保證肩膀上小人兒的安然睡眠。
「我爸媽呢?」祝寧嬋隨手將包仍在病床上,問道。
「我讓叔叔阿姨去吃午飯了。」男人回應的聲音很小很輕,幾乎只是在用氣聲說話。他似乎怕女人誤會,急忙跟著又解釋了兩句:「他們出去的時候,米寶還沒睡,後來突然哭鬧起來,我就抱懷裡不知怎麼的就睡著了……」
看對方現在這個姿勢,就知道是沒什麼育兒經驗的,全身肌肉高度緊繃,用不了多一會兒就得全身酸痛。祝寧嬋沒多說什麼,只是示意他把米寶放在床上。
她沒有上前去幫忙的意思,只是由著李顯手腳不協調的折騰,放個孩子放了十幾分鐘都沒成功,最後終於放下的那一秒,還沒等他鬆口氣呢,之間米寶就睜開了黑溜溜萌萌噠的大眼睛,瞪著他。
看著男人徹底石化在那裡的表情,祝寧嬋沒忍住『噗嗤』的樂出了聲,果然不管是碎成了什麼樣的靈魂,在帶孩子的手法上那都是出奇的一致。
就在李顯緊張的與米寶四目相對的時候,出乎他的意料,小孩子竟然沒有哭,而是突然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上下各兩顆的小牙。然後手腳活潑的蹬了蹬,玩了玩自己的小嘴兒,咿咿呀呀的哼唧了兩聲之後,清楚的發出了兩個音節:「爸……爸!」
「爸……爸爸?」男人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那手足無措回頭求助的模樣,眉眼間看起來倒真的和床上躺著的小人有些相似,不過他現在顯然是求生欲十分的強,在面對女人的時候一點點小事都想要解釋清楚,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所以急忙開口:「不是我教的……」
祝寧嬋當然知道不是他教的,小孩子練習發聲階段本來就是會冒出你意想不到的音節,其中最常見的就是爸爸和媽媽。但是因為ba這個音節對於小孩子來說更容易發出,所以有一部分的幼兒會先叫爸爸,這也並不代表什麼。
當然了,她不可能跟男人皆是的這麼清楚,恰巧這個時候何靜梅兩口子回了來,眾人便忙活著米寶出院的事兒。而李顯則是一直盯著給米寶收拾行李的女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又過了幾天,在遠航正式走完了離職手續的祝寧嬋立刻投入到了自己的事業中去,初期選址後期裝修全靠她自己一個人操辦,加上還不能冷落了米寶,沒多久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不過好在有李顯經常性的投喂,營養倒是跟得上。
慢慢的兩個人的關係開始變得很微妙,但是卻又順理成章,李顯不再搞什麼不適合他的浪漫,反倒是覺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漸漸拉近了。
很快祝寧嬋自己撐起來的甜品小店開了業,因為產品造型新穎又好看,味道還好,價錢還合理很快引起了大眾的追捧,生意快速的紅火起來。
甚至還因為店內的裝修十分的有特色,成了網紅都來打卡的店,無形當中顯然是再次增加了店鋪的人氣。
不過令人懊惱的就是,這家店的產品每天都是限量的,沒了就是沒了,顧客一片抱怨聲中,老闆娘每天都是按時按點的回家摟著自己的大閨女睡覺。
而顯城公司的員工們最近也發現了自家老闆有些不對勁,經過他們不懈的觀察和努力,最終終於得到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夭壽啦!!!老闆竟然疑似談戀愛了!!!
不過這個消息一直沒有得到過官方的證實,而且眾人並沒有能發現那個『老闆娘』存在的蛛絲馬跡。
直到有一天……那是一個周末,顯城公司的兩個女同事相約出去逛街,在近來很火的網紅甜品店裡一邊等甜品,一邊閑聊的時候,看見了那個漂亮的老闆娘掀開了后廚的帘子,而裡面有一個穿著粉紅色圍裙的熟悉的身影。
二人瞬間大氣都不敢喘,因為那個熟悉的身影懷中還抱著一個約莫兩歲左右的小女孩,粉妝玉琢十分可愛。然後她們便親眼目睹了以往在公司里十分嚴肅可怕的男人,撒嬌似的將美貌的老闆娘扯進懷裡一頓啃,懷中的小姑娘咯咯的笑出了聲。
第二天,整個顯城公司便都傳遍了,原來老總不是談戀愛,是結婚了,而且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又過了一年多,因為甜品店的生意太好,祝寧嬋決定把相鄰的商鋪也盤了下來,打通重新裝修。這天她正在落地窗前和工人商量著打造一個展示的櫥窗,外面恰好經過了兩個人。三人都是一愣,時間好像都有一瞬間的靜止。
外面路過的可不就是許君浩和孟書涵嗎?
回過神,許君浩便被孟書涵強硬著拉走了。祝寧嬋紅唇揚起,壓根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身上。離開遠航這麼久了,但是以前幾個交好的同事還是會偶爾過來捧捧場,然後聊聊天喝喝下午茶。
所以她對於許君浩這段時間的處境了如指掌,相信遠航公司內對於她的生活顯然也是不陌生,像是財務部幺彤這種主兒,回去一定會將她現在的好日子大肆宣揚,最好能憋屈死那對兒渣男賤女。
許君浩仍舊只是一個財務部的負責人,前途黯淡無光,加上遠航這兩年效益一跌再跌,人到中年越混越差簡直是實實在在的失敗了。而孟書涵那頭一開始嚷著要結婚,可是許君浩完全沒有能力再去首付一個房子了,孟書涵又不像原身那麼不知道算計,一開始盯著許君浩不過也是因為瞧著對方像是有點實力和未來,結果慢慢的卻是停滯不前,簡直氣死個人。
但是兩個人糾纏了這麼久,又不是說斷就能斷的,所以只能這麼糾結著,慢慢磨掉了最初的激情。
看,有的時候根本無需做什麼,只要你過的好,那麼對不起的你的人就會堵心,都不用你出手,他們自己就把自己給玩完了。
同年初夏,顯城公司的老總在海邊舉行了盛大的婚禮,葉永福在賓客席看著不遠處被祝兆偉牽著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女人,那張臉漸漸與幾年前剛剛失婚那個毫無神採的臉重合。
嘆了口氣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到了朋友圈。
同一時間,還在遠航食堂吃飯的員工都刷到了這條朋友圈,許君浩自然也是不例外。聽著耳邊那嗡嗡的議論聲,他突然站起了身,突如其來大動作使得餐盤掉落在地,湯湯水水灑的到處都是。
坐在對面的孟書涵一愣,然後就變了臉色,心中十分的不痛快:「你有病啊?!」
許君浩氣不過,兩個人便當著大傢伙的面在食堂吵了一架,最終還是以同事勸架不歡而散結尾。
而海邊的兩個人正互相交換了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誓言。
「我願意。」
「我願意。」
我什麼時候都願意,直到天崩、直到地裂、直到海枯、直到石爛。
……
祝寧嬋只覺得意識剛剛蘇醒,還沒來及睜開眼睛,就聽見耳邊一聲夾雜著怒氣的暴喝:「伏青!你讓為師太失望了!!!」
這喝聲還隱隱約約夾雜著某種功法,祝寧嬋只覺得腦瓜子陣陣的鈍痛,耳鳴聲越來越大,直至喉間一甜,噴出了一口血。
意識漸漸回籠,祝寧嬋萎靡不振的跌坐在地上,抬起頭看著不遠處對面的人。為首的是一長得方正的男子,一身的正氣浩然,穿著純白色的長袍,一頭長發用青玉冠束於頭頂上,看起來約莫三十來歲的模樣。而他的身邊站著幾位少男少女,看起來最大的也就二十多歲,小的甚至才十來歲。
因為不了解情況,所以她沒有冒然的開口說話,只是覺得男子身邊站著的那個長相美麗,又有著一雙丹鳳眼的藍衫女子神情有些奇怪。
像是悲傷,但卻有帶著隱隱的不易察覺的快慰。
這個時候,藍衫女子開了口,神情有三分失望,七分不忍:「師妹?你怎麼能明知師門組訓,偏偏又犯下這種錯誤呢?竟然妄圖偷盜只有掌門師伯嫡系一派才能修行的鎮派秘籍,你是想要造反不成?你做事之前有沒有考慮過師父?」
祝寧嬋的眼珠兒動了動,只覺得自己一瞧見那男子,心尖兒就變得很奇怪,十分的酸楚難忍,猶如萬蟻噬心,絕望的心情瞬間籠罩了全身。
她現在大腦一片空白,心中暗道這陸吾真的是越來越不靠譜了,眼瞧著手腕上的印記馬上就能歸圓,卻突然來了這麼一出。要命的是面對人家的質問,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辯解,要不然肯定懟的對方無言,讓他們了解一下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藍衫女子見她沒反應,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得意,然後扭頭看向旁邊的男子,低聲道:「師父,我知道您平時就疼愛伏青,只是今天伏青當真是釀下了天大的錯,況且在場的弟子不只是咱們陽成院的,這事兒要是等會兒傳到了掌門師伯的耳中,他會怎麼想您……?」
那男子本來還有些猶豫,特別是見到地上的少女嘴角掛著刺目的紅,更是心軟的一塌糊塗,可是藍衫女子的這番話又讓他瞬間緊繃了神情。的確,本來掌門就對他多加猜忌,這事兒要是真的傳揚出去,不知對方會不會藉此發難呢?
所以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他便做出了決定,決絕的一揮手吩咐道:「來人,將伏青壓入水牢,我這就去親自向掌門請罪,到時候但憑掌門發落!」說完這句話甩了甩衣袖,轉身走了。
藍衫女子莫名的笑了笑,一閃即逝,然後示意身邊的兩個男弟子將癱坐在地上的祝寧嬋架起來。一路上祝寧嬋也沒有反抗,只是任由著他們將她拖拽到了一處陰冷潮濕的所在,那泛著冷光的水面看起來就冰涼刺骨。
水面上有著一道道木質的小橋,那小橋的兩邊水裡面下著的全都是一個個的鋼鐵牢籠,有的牢籠裡面還有人,那些人只有頭部露出了水面,有些嘴唇發紫閉著眼睛沒了聲息,有的只會大口大口艱難的喘著氣,沒聲音才可怕,就像是一處人間煉獄。
藍衫女子走上小橋,隨意的指了一處空著的牢籠,示意跟著的弟子將這牢籠合力拽了上來。小小的鐵門被拉開,藍衫女子一把就將祝寧嬋推了進去。
「放下去。」女子聲音冰冷。
噗通!碩大的鋼鐵牢籠濺起了一大片的水花。
乾燥的身軀漸漸被冰冷的水浸濕,只是剛剛下來,這種滋味就已經難以忍受了。生存本能的驅使下,祝寧嬋用力游向了水面,從牢籠頂端一個正方形的開口中探出了自己的腦袋,急促的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
看著水中狼狽的少女,藍衫女子示意跟著來的弟子先回去,然後才緩緩的蹲下了身子,笑得詭異:「師妹,師姐我對你多好呢,給你選了一處水最淺的地方,你堅持一下,師父那麼疼你,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少女的黑眸直直的望向了她,幽深的看不清什麼情緒。
藍衫女子不舒服的皺了皺眉,只見對方並沒有露出她想看到的任何一種神色,而是異常平靜的扯了扯嘴角,說道:「哦?是嗎?那我真得謝謝師姐了,畢竟,您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