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
沈蓁蓁深居簡出的,很快一個月就過去,梁珩要赴京趕考了。
趙氏提前十多天就開始給梁珩收拾行李,生怕有什麼忘帶了。出發日子一天天的臨近,趙氏似比梁珩還緊張一般,如意多次碰到她做飯的時候走神。
這天傍晚,趙氏收拾好廚房出來,沈蓁蓁跟如意正坐在樹底下納涼。前些日子如意突發奇想,想到沈家涼亭到了夏天都是用紗布罩起來擋蚊子,便買了紗布,四角綁在枇杷枝丫上,給樹下弄了個四四方方的紗網罩。這會兩人正坐下紗網罩里納涼。
那個紗網罩,當時是趙氏陪如意去買的,花了小二兩銀子,當時還不知道如意買它做什麼,沒想到是用來擋蚊子的,倒是新鮮,就是貴。
沈蓁蓁見趙氏愣愣地站在那,心知她是有事,便招呼了聲,「嬸子進來坐。」
趙氏噯了聲,走過去撩開紗簾進去了。如意連忙給她遞了張凳子過來,招呼她坐。
沈蓁蓁看著趙氏欲言又止,臉上滿是為難之色,猜出她想做什麼,便說道:「梁公子就是這兩天就要進京了吧?」
趙氏點點頭。
「都收拾好了嗎?」沈蓁蓁道。
趙氏道:「都收拾好了,家裡也沒有什麼東西能給他帶去的,行李也不多。」
沈蓁蓁道:「常用的葯,嬸子還是給公子備些好,像腹瀉藥,風寒葯什麼的。聽說到時候京城裡有賣那種葯寶盒的,裡面什麼必須葯都有,很方便的。嬸子交代公子到時候買一盒吧。」
趙氏又噯了一聲。
沈蓁蓁站起身,「嬸子等等。」便進屋去了。趙氏頗有些坐立不安地等著。
沒多會兒,沈蓁蓁便從屋裡走出來了,走進紗罩里,遞給趙氏一個荷包。
「嬸子,這是三十兩銀子,給公子進京用。」
趙氏聽到數目嚇了一跳,忙站起身道:「不不,娘子借十兩銀子就夠了。」三十兩銀子她還不上啊。
沈蓁蓁把銀子塞在趙氏懷裡,道:「窮門富路,出門在外,身上總要多備些銀子。嬸子收著吧。等梁公子中了大官,還怕沒銀子還我?」沈蓁蓁說這些不過是想讓趙嬸收下銀子,梁珩就算考中了,若是清廉,要還上這五十兩銀子也怕要很多年。若是立馬就能還上,說明來路不正,沈蓁蓁也不會收。這銀子,沈蓁蓁就當是自己資助梁珩的,也沒想要他家還。
這話果然奏了效,趙氏收下了銀子。「沈娘子對我們家的大恩,等珩兒考中了,一定讓他報答娘子。」
沈蓁蓁笑笑,「那可真要,說不定梁公子是宰相之才呢,以後有事還得靠梁公子。」
趙氏千恩萬謝的,坐了會兒,便告辭家去了。
趙氏這些年省了又省的,給兒子攢著銀子。趙氏將攢銀子的陶罐從床底下拉出來,將大半陶罐的銅子嘩啦啦地倒在地上,搬了張小凳子坐著,一個銅板一個銅板地數著,一千個銅板一串的用布條串起來。
趙氏數了大半個時辰,才數完了最後一個銅板。一共八串,還有零散的幾百文。
趙氏看著那小堆銅板,嘆了口氣,若是沒有沈娘子借的銀子,珩兒進京該多寒酸啊。
......
臨行前夜。
梁珩正就著油燈看著書,聽到敲門聲,「進來吧,娘。」
趙氏走進來,手裡還端著一個小籠,這小籠是趙氏裝針線的,現在裝了八串銅板。
「娘?」
趙氏將籠子放在桌上,轉身看著兒子。
「珩兒啊,娘這些年就給你攢了這麼些。」趙氏說著哽咽起來,家裡這麼清貧,拼盡了力才攢了這麼些。
梁珩站起身,伸手摟住他娘。「娘,這些年您為兒子吃了太多苦。娘,兒子一定會考上的。」
趙氏只及梁珩胸口,趙氏抱著兒子,忍不住想掉眼淚,兒子真的長成人了。
畢竟怕影響兒子的情緒,趙氏強忍住心裡的酸意,放開兒子,抹了抹淚,指著籠子里的八串銅板,說道:「這些銀子,珩兒你就在路上花。」說著又從懷裡掏出那一包銀子來,「這是沈娘子借給我們的,你好好藏著,需要用的時候,再拿出來用。」
梁珩愣了一下,接了過來。
趙氏猶豫了會兒,說道:「珩兒,等你考完回來,若是沈娘子願意,娘也不攔著了。」趙氏心裡膈應是膈應,但是起碼的好醜她還是能辨別的。沈娘子心地善良,除瞭望門寡的身份,也只是個十七八的姑娘。若不是望門寡,她家這條件,沈娘子未必看得上。
梁珩有些不敢置信,「娘?」
趙氏看著兒子眼眸像聚了光一般的亮,嘆了口氣,道:「珩兒,沈娘子對我們家有大恩,娘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梁珩喜悅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點頭。
趙氏又道:「這荷包里有三十兩銀子,娘看了,是五兩十兩的銀錠子,你分開放在幾個地方。」
梁珩驚訝道:「三十兩?我們如何還得上?」
「沈娘子她也許根本就沒指望我們能還吧。」趙氏道。趙氏沒有跟梁珩說沈蓁蓁說要走的事。沈娘子既然不在這長住,這銀子他們短時間是如何也還不上的。趙氏知道自己不該收沈娘子那麼多銀子,但是私心卻讓她下不了心拒絕。
「我們怎麼能收沈小姐這麼多銀子,不行,娘您還給沈小姐。」梁珩說著將荷包遞給趙氏。
趙氏道:「等你考上了,到時候慢慢還就是了。」
若是考不上怎麼還?梁珩心這麼想,卻沒說出來。
趙氏又將梁珩要帶的東西清點了一遍,囑咐了又囑咐,到底梁珩明日就要出發了,趙氏怕影響兒子休息,縱有千般不舍,還是回房去了。
天邊掛著一輪上玄月,地上朦朦朧朧的籠罩著一層白霧似的月光。
沈蓁蓁正睡得迷糊間,好像聽到院里傳來動靜。她一下就驚醒過來,仔細一聽,是有人在敲門。
隔壁如意聽動靜睡得正熟,沈蓁蓁沒有叫她,自己起身披了件外衣,打開房門,輕問了一聲,「誰?」
敲門聲停下來,「沈小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