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當晚分別的時候,朱韻留給王宇軒一個小本子。

「上面是遊玩路線,還有我推薦的店鋪,明天如果碰到什麼問題就給我打電話。」

王宇軒哼哼兩聲,明顯的一臉不爽。

朱韻:「那個……」

「嗯?」

「我是真的有事,你別生氣。」

王宇軒回神看她,朱韻心虛,沒敢對視。王宇軒笑了,說:「朱妹一頓飯請了將近四位數,我還敢生氣?」

「……」

「唉。」王宇軒佯裝悲痛,「俗話說吃人的嘴短,我認了。」

朱韻馬上抬頭,「那如果我媽打電話問情況,你可別說漏了啊。」

「不要得寸進尺!」

朱韻一拍王宇軒肩膀,笑著說:「配合一下,下次再請你。」轉身往校園走。王宇軒摸了摸被她拍打的地方,嘀咕了一聲,「真敷衍。」打開小本子,上面記錄得倒是完整詳細,足見認真,王宇軒這才稍稍順了點氣。

朱韻回到宿舍,洗澡換衣服,一切收拾妥當后,在椅子上轉了好幾圈,最後消停下來,看著桌上放著的盒子。

跟衣服盒比起來,打火機的盒要小很多。

氣勢上會不會輸了啊。

寂靜的夜,朱韻思緒翻飛。

要怎麼給他呢?

她不想太過隨便,顯得不夠尊重,又不想太過重視,好像落了下風。

如何才能表現出高超技巧,營造出跟「公主就是要穿裙子」一樣的逼格和氛圍呢……

也不知道是在暗地較什麼勁,為了這麼點小事,朱韻想得腦袋都快出血了。

第二天,她頂著濃濃的黑眼圈去基地。

李峋提前將項目要求拆分,將朱韻的任務歸在一個文檔里,發給她。

幾個小時后,李峋來檢查進度,「頁面尺寸有問題,想什麼呢?」

朱韻道:「我還沒切完呢。」

「過個年手生成這樣?」

「……」只是有點分心而已。

打火機就揣在衣兜里。

朱韻往李峋手邊看,他電腦邊已經放著一支打火機。

沒有機會啊……

李峋:「算了,心不在焉還不如不做,先去吃飯,你挑地方。」李老闆今天也格外大方,他起身去後面拿外套,朱韻也跟著站起來。

就在起身的電光火石間,朱韻靈光一現,她飛速地瞄了李峋一眼,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桌面上的打火機藏到機箱後面。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李峋穿完衣服回來,完全沒有注意到。

「走吧。」

「嗯。」朱韻一臉平靜地點點頭,「走。」

他們去了離學校較近的廣場,現在還沒有正式開學,很多店鋪都沒有開張。

路過一家化妝品店,門口是鏡面牆,李峋停住腳步。

朱韻看著他在那照鏡子擼頭髮,心裡那叫一個醉。

你是自戀到什麼程度了……

「過來。」李老闆吩咐。

朱韻悶頭過去。

李峋:「看看。」

看什麼……

這面鏡子不是服裝店的瘦身鏡,又沒有幽暗的燈光打底,非常挑人。商場里的燈亮得晃眼,地面又是瓷磚,各種反射光照得人原形畢露。

他這外形真是經得起考驗啊……

那自己呢,今天看起來怎麼樣?

朱韻不動聲色凝視自身。

好憔悴……

都怪那支打火機。

朱韻胡思亂想,她不敢跟李峋對視,怕被一眼看出毛病,一直有意無意地動來動去,爭取不讓他看到靜態圖像。

「是不是有點長了?」李峋開口道。

「什麼?」

李峋皺著眉,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能看到黑的了吧。」

朱韻這才注意到,李峋頭髮稍稍長了一點,他手指一撥,露出髮根的黑色。

「真他媽麻煩。」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堅持染金毛?

李峋低聲抱怨了一句,推開化妝品店的門。

朱韻跟過去,看見李峋輕車熟路地來到一排貨架前,拿了盒染髮膏。

是進口貨,盒子上貼著中文翻譯,朱韻只看到最後一排碩大的印刷字——

「自然定型不僵硬!帝王鉑金色!」

無話可說。

買完染髮膏,兩人接著找餐館。

「你怎麼不去店裡染啊?」朱韻問。

「都沒開業,往市區走太遠了,犯不上。」

朱韻點點頭,一回神,看見李峋正看著她。

「飯店你挑,我請客。」

你已經說過了。

「然後回去給我染頭髮。」

「……………………」

剛才好像沒有這個先決條件啊!

「我不會。」

「沒事。」

「真不會。」

「看看說明就知道了。」

「我從來沒染過頭髮……」她身邊根本沒有染髮的人,他是第一個。

李峋終於不耐煩了:「這點事都干不好,你還是不是女人?」

「……」

女人就得會染頭髮嗎!?

朱韻很想頂嘴,但看李老闆表情,還是算了。

為了表述心中憤慨,朱韻故意找了家不便宜的日料店,李峋二話沒說,打著哈欠就進去了。

吃飯的過程中,朱韻總是不由自主地往李峋頭髮上瞄。

「看什麼,吃你的飯。」

對面的男人一口將壽司卷咬了大半。

頂著莫名的壓力,朱韻食不知味,白白浪費了精緻的食物。

出了飯店,朱韻看著李峋走向的方向,說:「去任迪的工作室嗎?」

「嗯。」

「任迪也回來了?」

「還沒,他們開學回。」

「哦。」

朱韻往周圍看。

還在假期,大學附近難免有幾分冷清,她想起昨晚在宿舍里的感受,校園那麼靜,那麼大,那麼空曠。

只有他們兩個人,兩點連一線。

工作室里的東西少了很多,大概是成員將樂器都帶走了。

南面有塊全身鏡,李峋進屋后直接將凳子拎過來,往鏡子前一放,然後將買來的染髮膏扔到朱韻懷裡。

「你研究一下吧。」

朱韻拆開盒子,拿出說明書。

過程很簡單,朱韻讀完之後信心倍增。

「那我染了啊……」染瞎了你可別怪我,朱韻戴上塑料手套。

今天有些陰天,剛剛下午,屋裡就已經暗下來,可又沒有到需要開燈的地步。

朱韻將兩管染髮膏擠在一起,調勻。

旁邊沒有放東西的地方,朱韻把調好的染髮膏遞給李峋,說:「你幫我拿著吧。」

李峋懶洋洋接過。

事情往往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朱韻第一次染髮,業務熟練度實在是說不過去,她怕染髮膏碰到其他地方,一直小心翼翼地往裡面塗,但小心過了頭,半天都沒進展。

「沒吃飽啊你?」

朱韻抬眼,剛好跟鏡子里的李峋看個正著。

他頭髮濕了,襯得臉型更加分明。

朱韻回答:「吃飽了。」

「吃飽了就這點力氣?」

朱韻咳嗽一聲,又稍稍加了點力道。隔著一層薄薄的手套,李峋頭頂的溫度,觸感,清晰地透過指尖傳達到中樞神經。

靜。

曠盪的空間,青冷的水泥牆面,讓感受更加直白。

「給我拿支煙。」他靜靜地說。

朱韻摘了手套,從他外套里拿出煙盒。取出一支,李峋低頭,輕輕張嘴。

她看到後面,他的脖頸,肩,延伸至漆黑的衣領里。

謎一樣的黑暗。

將煙放到他嘴裡的一刻,她忽然意識到什麼。

火……

有煙。

就要有火。

火……

我的媽機會啊!!!!!!!!!

老天開眼。

那個困擾她整整一晚的問題——如何才能表現出高超技巧,營造出跟「公主就是要穿裙子」一樣的逼格和氛圍,如今已經有答案了。

「點火啊,想什麼呢。」他咬著煙,低聲說。

朱韻強壓住內心已經噴射的火山,淡淡地嗯了一聲,從自己的衣袋裡取出打火機。

他的目光在一瞬間就凝住了。

那確實是支很吸引人的打火機,經典包金雪花紋,通體燦爛,漂亮極了。

她手指輕輕一撥,火苗流暢地躍起。

幸好昨晚提前做了準備,這個打火機與尋常的不同,打火需要技巧。

他靜靜地看了片刻,然後頭微歪,斂眉,眯眼,對著火苗輕輕一吸。

髮絲濕潤,脖頸修長,像電影的慢鏡頭,火光將他的面龐映照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性感。

吐出一口煙,他看著那隻打火機。

「不錯啊。」

朱韻手有點哆嗦了,腦中翻雲覆雨地滾過無數條台詞,最後實在來不及,只能隨意篩選一條——

「不錯就留著吧。」

誒?好像還可以啊。

李峋低下頭,肩膀輕顫。

他在笑……

有那麼可笑么……

李峋先是輕聲笑,後來聲音變得大了,好像忍不住一樣,仰起頭來哈哈大笑。

清朗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四面八方,鑽入人心。

朱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覺得自己要綳不住了,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就在朱韻馬上要破功的時候,李峋終於停了。連番的笑意讓他的臉微微漲紅,眼睛彎著,「行啊,留著吧,給我裝起來。」

成功。

不管怎麼說,計劃成功了。

朱韻轉身,要把打火機裝到他的外套里。

「幹什麼去?」

朱韻回頭,看見李峋靠在椅背里,臉上還是那樣的笑,牙齒輕咬著煙捲,眯著眼向下。

「我說裝到這裡。」

朱韻低頭,看見他伸出的右腿。

黑色的長褲,大腿根處有一個口袋。

卧槽……

卧槽我還是小瞧了你啊李狀元!

朱韻看著他那氣定神閑的表情,怎麼都不想認輸,走過去,將打火機往他褲袋裡塞。

他坐著,褲子綳得緊,尤其是大腿部分。

褲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是錢夾,還是鑰匙?

他的腿很結實,雖然不是強壯的體型,但他的肌肉流暢修長,很有彈性。

這是李峋的身體……

只要一想到這點,朱韻就開始腿軟。

她低著頭,看似在裝東西,其實是在藏臉。

肯定紅透了,肯定。

李峋靠得很近,周圍煙味瀰漫。

好不容易將打火機裝進去,朱韻起身。瞬間,有意無意的,他們的臉頰一擦而過。

跟燥熱的她比起來,李峋的臉絲絲涼涼,好像細膩的綢布。

朱韻膽都破了。

李峋還在笑。

「……我去趟洗手間。」朱韻不敢看鏡子,悶聲說完,轉身就走。她徑直進到洗手間里,反手上鎖,背靠門上。

雙手捏拳,用力用力再用力,心裡的小人仰天咆哮!

你爭點氣行不行啊!

好在朱韻心理調節能力夠強,不一會,洗了個手,便又神色如常地出去了。

打火機的插曲過去,頭髮也順利染完,回到基地,朱韻終於能全身心地投入項目當中。

在那之後,一切照舊,兩人都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又過了幾天,高見鴻回來了,他無意間看見李峋的新打火機,好奇心頓起,「哎呦,這麼講究,哪弄來的,給我玩玩。」

「一邊呆著去。」李狀元將打火機收起,「抓緊時間,去跟公主對接項目,開學前弄完,還有別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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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機與公主裙·荒草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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