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信

所以，當他看罷陳情，想要一口回絕的時候，卻突然想到了申婉桃。

這個小娘子為人油滑，並非人之效仿的楷模。但安玉玄偶爾也能從她的身上學到些人生體悟。例如申婉桃常在他耳邊念叨的：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見面。

細細想來，她無論是做瓷器生意，還是藥材生意，都將自己很短時間積攢的人脈發揮到極限。

而眼前這位老單于的王女顯然在蠻族裡有著不錯的聲譽。他此時一口回絕了倒也無妨。可是卻也得罪了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

想到這，安玉玄倒是緩了緩嘴，略想了想道；「王女的意思，本王已經明白，老單先帝敕封，德高望重，王女如今有心重新與朝廷交好實屬難得。本王會將陳情上奏朝廷，等待萬歲重新冊封……」

林思月早先派人試探攝政王的口風，卻屢屢被回絕。今日來也沒有抱著很大的希望。可是沒想到安玉玄此番竟然這麼好說話，實在是叫人意外。

為了表達誠意，安玉玄當著王女和首領的面兒親自為萬歲寫了奏摺一封，並派人快馬送出。

親信在一旁看著，心裡覺得他家的王爺做事似乎圓滑很多了。

如此一來，攝政王仁至義盡。若是萬歲回絕了此事，也不關攝政王的事情。可若是同意了，草原上未來的女王也要滿心感念安玉玄的仁義了。

果然，當古麗走的時候，初時認出安玉玄的反感之意消減了不少，臉上也帶了幾分敬意。

不過臨走前，古麗還是不放心問一下申婉桃的下落。安玉玄面不改色道：「日後有空，本王會帶婉桃一同去王旗做客，品嘗草原正宗的馬奶酒。」

聽他說得言辭確鑿，古麗也就放心了，這並不是始亂終棄的人。

目送古麗離開，安玉玄又把阿趙叫了過來。

當天夜裡，安玉玄又夢見了申婉桃，不過這次的場景是在自己熟悉的京都，也不是在黑風山上，而是在另一處自己既感到熟悉又十分陌生的地方。

這處幽靜又繁麗至極的庭院，遠遠比皇宮之中還要更加講究，處處都算得上是巧奪天工，這哪裡是尋常工人能做出來的？

而自己身著玄色長袍，不遠處的那個女子正在打坐修行，正是申婉桃。

「桃夭，又偷懶？」

他聽見自己開了口。

「師父，已經好幾個時辰了，我就是困了，不小心打個盹。」「申婉桃」吐了吐舌頭，調皮地說道。

眼前的景象又慢慢模糊，只能聽見少女動聽的笑聲。

清晨，夢醒之後，安玉玄睜開眼，躺在床上，便開始回憶昨夜的夢。

桃夭？是誰？

申婉桃什麼時候成為自己的徒弟，翻遍了所有的記憶，二人從未如此相處過，難道是自己日思夜想，夢境中編造出的故事？

於是阿趙又被派了出去，一是為了時刻盯著申婉桃，不讓她嫁人了，二是為了幫自己送信，安玉玄寫的信。

信終於送到了桃夭手中，當信紙被抽出時，一朵風乾桃花從信封里跌落下來。

桃夭捻起那乾花，倒是模糊想起一樁往事，她是在安玉玄命人修築的溫泉池的暖谷里看到這種樣式別樣美麗的淡粉桃花。那花的味道馨香，桃夭很愛聞，可惜開得不多，只有那一小簇。

當時安玉玄表示，以後會給她種一片的桃花花海，到時候她可以聞個夠。

桃夭將那花兒放置在了枕邊，然後慢慢將信展開看。

譬如她留在院子里的野貓兒生了一窩貓仔。他選了一個尾巴帶黑尖兒的橘貓養在帥帳里，因為它跟她一般賴床愛睡，所以取名為桃桃，另一隻白耳朵的三花叫玄。

她給他縫的衣服，被粗手的侍衛洗爛了。可是他再穿別的衣服，總覺得沒舊衣穿著舒服。

幽谷里已經種滿了桃花，不過這花結果前愛招蜂子，賞花時須得兜上紗帽，而且山谷里嗡嗡鬧得讓人不能安心洗澡。

桃夭看完了信，嗅聞了一會信紙上的花香，一時耳邊彷彿都有蜜蜂嗡嗡的鬧意。

那人也是有病，既然滿是蜂子，為何還要去洗？他說被蜂子蟄了幾次，也不知嚴重不嚴重……

等桃夭察覺到自己的嘴角竟然不經意間勾起，心中一凜，連忙收起了笑意，然後慢慢起身，將信放到暖爐子里燒了。

不過那朵風乾的桃花，她本已經捏到了爐上，想了想還是夾在了日常看的一本書里。那花香太襲人，可以將書頁子熏得也噴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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