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最好不見

將手飾揣進懷中，懷著沉重的心情，她披上貂皮長氅，踏出房門。

菊仙迎上前，「主子，要出門嗎？」

「我不是去玩，就不帶你出去了。你在家守著，如果楚翊回來，就說我出去辦很重要的事，很快就回來。」

「知道了，主子。」菊仙應著一邊跟著她走向院外，喊了馬車過來，在門口，照料著戚喬上了馬車，待馬車走了，她這才返身回院。

馬車裡，戚喬不停的以手按摸懷裡的包裹，越是離蘇府近，她越是心慌，不說蘇振宇，恐怕單是紫憐的哭求，她也會心碎的吧。

天啊，為什麼要她做這種事！

蘇振宇真倒霉啊，為什麼要愛上她。可是她，只能現實的珍惜當下啊，左右搖擺和吃回頭草不是她的作風啊。

不管如何不願，馬車還是停在了蘇府的門外。

這次，在戚喬只是剛下了馬車，還未做好心理建設去上前尋人的時候，守門人已認出了她，驚喜的奔上前，溜須地道：「妻主！您來了！我馬上去喊少爺。」

戚喬剛張了嘴，還沒來得及喊住他，她就吱溜一聲，去報信兒了。

戚喬心裡瀑布汗啊，想著蘇振宇在聽到她來的信兒時會多麼的狂喜卻要在下一刻聽到她的話后萬分的受傷，這個落差她單是想想，就脊背發涼。

心懸著時，院門內想起了輕微的聲響，戚喬抬眼，卻見蘇振宇正是由房頂上躍下來的，一身翩躚的白衣，謫仙一般飄落在她面前。

「妻主！」他一臉的喜出望外，本是過度激動，卻因著大家公子的教養和想在她面前保持矜持的那種壓抑的竅喜、羞澀，純潔可愛。

一見到他，戚喬那種糾結的心情也放開了，真的面對，原來沒有那麼難，只是心痛越來越深。

「妻主，外面冷，你隨我進院里說話，好么？」他晶亮的眼睛不瞬的盯著她，這麼久不見，思念的話不敢輕言，可是一開口也儘是關懷她的話，隱隱透著親昵。

「你……你怎麼是從上面跳下來的呢？」戚喬敷衍的問。

「哦，我正在練武，小廝說你來了，我就直接使輕功出來了。」他說著，面上浮出一抹、羞赧，「你上次送來的靈芝，我吃了，身體補的很好。」

戚喬心裡更虛了，都不敢直視他痴情和期盼回應的眼睛。果斷欠什麼都不要欠感情，真要命啊。

「妻主，我們還是從後門走吧？莫讓他們為難。」蘇振宇小心又調皮地說，從來未見過他有這般的靈活，好神奇。不過下一刻，他就又愧疚地說：「我有好些話，好些事，要仔細與你解釋討饒。」

戚喬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何況現在她整個心思都是亂的，暗吁了一口氣，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不能再拖了。為了方便開口，她僵硬的從懷裡掏出包裹，顫巍巍的伸到他面前。

蘇振宇這會兒才發現她臉色不對勁，心裡沒來由的一緊，看著這包裹，他突然有種接下了就失了天下的惶恐。

可是，面前的女人是那麼堅決的舉著，讓他無可逃避。他屏息凝神，視線從她臉上轉到她手上，他緩慢接過來，緩慢的打開，然後，展現在他面前的手飾一樣不少，金鏈子，金簪，手鐲，玉佩。

抬頭，迷茫的望著她。不想問，沒有勇氣問。

戚喬額頭的冷汗豆大的滴下來，他的目光，依然那麼單純清澈，像不譜世事般純凈，她要怎麼說，怎麼說？

「對不起。」艱澀的說出道歉的話，卻覺得虛偽無比。她心痛的閉了下眼，眼淚竟是不出息的飆出來，她一咬牙，狠心的說：「我無法娶你了，振宇，我已經決定和楚翊長廂廝守，我們之間，是真的錯過了，我也很難過，這輩子，是我欠你。」

說完這些話，戚喬覺得胸口都被什麼堵住了，幾乎不能呼吸。她皺著眉頭，等待著死神的判決。

然，意外的，頭頂上的那道目光並沒有倏地變鋒利，甚至，沒有怨恨。它依然那麼平靜，那麼溫和的停注在她臉上。

她惶恐中帶著疑惑抬起眼。

蘇振宇的面容雖然蒼白如紙，但是，卻是無有激動，眼睛里有難掩的破碎，卻當真的沒有責怪。戚喬正要懷疑他是不是聽懂了她的話，就聽他輕微的吁了口氣，暗啞的聲音說：「終於，我不用戰戰兢兢了。」

戚喬愣住，一時茫然。

蘇振宇抬起手，遲疑著凄然的撫上她的面頰，他的眼睛有些空洞，但卻是努力地溫柔著看著她，雖然他極力隱忍，眼圈還是紅了，眼淚在眼眶中匯聚，在他開口的瞬間，眼淚如匯成的河流般順著他的長睫毛滑下，「最後一次，叫你妻主，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會再回來了，你的心已經遠離了，但是我還是不可抑制的垂死掙扎，一次次自欺欺人。謝謝你的坦誠，以後，我再也不用騙自己了，再也不用在你回不回來的生死線上徘徊……」

「振宇，對不起……」戚喬痛哭出聲。

「不用，這樣很好，這樣我反倒感覺很輕鬆，以後，可以很踏實的去生活，謝謝你沒有因為可憐我，就違心的接受我，那樣我，就會一直生活在水火相煎之中。」蘇振宇是那樣體諒地說著，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溫柔似水的如同一個賢夫，他臉上流著淚，眼睛里的神色是絕望的，但是嘴角卻是真的帶著輕鬆的微笑。

戚喬的心真的要碎了，她沒到會是這樣的，她情願他含怒帶恨的罵她薄情寡義，罵她始亂終棄，哪怕他繼續糾纏哭求，她都會心裡好一點點，她的罪惡感都會輕一點，可是為什麼，他卻是這樣懂事如此「善解人意」，這讓她更加覺得自己……不是個玩意兒。

「我知道，我們的情緣在你離開蘇府的那一天，就結束了，如果那時候我能卸下清高，能說一句留你的話，那我們的人生就會改變。我早就後悔了，後悔一時糊塗，一生的痛苦。」蘇振宇繼續喃喃地說著，沒有激動，沒有埋怨，甚至也沒有自責，就是有一種失望后的淡然，和痛過之後的領悟。「還有後來，如果我不是倔強，去尋你跟你說出那天在亭子里的真實情況，我想你也會回頭的。可是我，卻還是沒有主動，讓你去找了李秋瑤才得知的。這些機會，生生被我放走了，我還有什麼好埋怨，也不必有什麼遺憾，不是我的，終是強求不得。」

看著蘇振宇那誓死如歸的認命，那種釋然和悲凄，戚喬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輸給楚翊很好，他長的美，又比我穩重，他會比我懂得照顧你。」他低下頭，似乎有些疲憊，眼神弱弱的，聲音裡帶著重重的氣息，「戚喬，做個商人妻很好，比在蘇府好，在蘇府你會有很多不得已的事，倒是不如跟他在一起自如。你對我好過，所以我也很圓滿了，日後，好好生活吧。不要再來找我，我會祝福你的。」

聽著他溫柔細膩的安慰和叮嚀，戚喬已是哭的面目全非，「對不起，振宇，你要保重……」

想過很多次的分手，她都沒想到這樣的場景，他之前的種種痴情巴望，她以為他會承受不了打擊，會各種偏激極端，她甚至想過他若一刀架在她脖子上可怎麼辦，然而，原來是她極端了，原來蘇振宇的心思純正到如廝地步，對一個負心的人還這麼寬容。

「別哭了，不像個女人。」蘇振宇低聲說了句，長吸了口氣，垂著肩膀有氣無力的轉身，「回去吧，我也累了。」

「振宇！」戚喬突然覺得他這一走，就、就會……「你以後怎麼辦？」她知道她問的好矯情，她都不要人家了，還裝什麼好心？！

蘇振宇側了下臉，高挺的鼻樑很立體，眼睛里沒有焦距，就像一逆無魂魄的雕塑。「塵埃落定，倒也沒什麼可迷茫的了。我會認真過自己的每一天，以後……最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