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3)
九如沒有多問下去,她已經熟知老王爺的脾氣,要是真有什麼,他都未必肯直言相告,能夠給出個警示,不是因為她是薛家的媳婦,而是因為隔著霆嵐的關係,他不想獨生子惹到任何的麻煩,這會兒出了趙凌琪遇襲的事情,莊子上的那些,還不知道蘭心能不能擺平,究竟是哪一撥人來頭這麼大,居然敢太歲頭上動土。
「父親已經尋人去找對錶哥下手的對象,他說動了趙凌琪就等於是駁了薛家的顏面,而且這蠻橫一擊太明顯是沖著我們薛家來的,表哥最多只是個替罪羊。」霆嵐見她沉吟不語,趕緊安慰道,「我不該同你說這些的,你是不是嚇到了,沒事的,你整天在府裡頭走動,誰也不能動你,最近你也別去莊子上,即便是大太太讓你去,我也是不肯的,你就放心吧。」
九如笑得有些尷尬,這會兒要是把莊子里的那些鬧心的事情拿出來說,怕是已經晚了,到時候霆嵐再問為何早不與他商量,為何偏偏只相信了表哥一個人,問題多多,她想不出合適的答案回答,不如緊閉嘴什麼都不說,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
霆嵐緊了緊摟住她肩膀的手:「你最重要的是將毒去掉,身體養好。」微微低頭咬著她的耳朵,輕聲道,「然後,早點給我生個兒子才好。」
###193:擔心
一天一顆藥丸,九如捧著春琴才端來的湯藥,看著碗沿皺眉問道:「又是什麼補藥,味道這麼沖鼻。」
「都是矜貴的藥材。」春琴插著腰道,「姑爺關照了,他要去老爺那邊做事,必須監督你喝下去才行。」
九如拿起桌上的果子扔她,笑著道:「姑爺,姑爺,他許了你什麼好處,你是我的陪嫁丫鬟,又不是王府的人,整天拿他的話來壓我。」
「姑爺對你好,我才聽他的,要是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我一定不會聽的。」春琴正色道。
「他能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
「你這次中毒,身子虛弱,怕是要修養一段時間才能談子嗣的事情,以前姑爺那個樣子,當然沒有人會來催你們,這會兒姑爺的樣子是大好了,我擔心,我擔心……」春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用眼睛偷偷看著九如。
九如將一碗湯藥爽利地喝個底朝天,空碗放回桌上:「你雖然不肯把話說明,我心裡也是明白的,薛家只有一個獨子,以前娶我這個庶出之女,是因為不得已,如今相公已經沒有大礙,我做人要更加小心謹慎才是,三太太的下場,我們都看到了,拿回時比給予更加容易。」
紫薇敲門進來,站在那兒,又不開口。
九如奇道:「你這是做什麼,鋸了嘴的葫蘆似的。」
她攪著雙手,像是有話不方便說的。
九如想了一想道:「沁月閣里,你與海棠一向比較親厚,她因為家裡的事情,被派去別處,如果是海棠的事情,你儘管說給我聽,春琴是我身邊人,無妨的。」
紫薇這才開口道:「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住小王妃的眼,海棠被遣去后廚那邊,今天不知怎麼回來,在外頭候著說要見一見小王妃,我雖然不知道她為何突然離開沁月閣,不過總是下人做錯事才會這般安排,要是小王妃不想見,我就去打發了她。」
「不用打發,我去看一看她。」九如點點頭,「春琴陪著我就好,你不方便出面就不要跟隨了。」
第一眼的時候,九如都沒有認出海棠,后廚到底不比在前頭的丫鬟,衣服首飾都粗糙許多,海棠整個人看著都憔悴,見到九如出來,撲到她腳邊哀聲哭了起來。
九如最怕見到這一出,連忙喊春琴去扶她:「你這是要做什麼,是不是覺得后廚辛苦,想調撥回來。」
海棠哭得泣不成聲,用一隻手抓著九如的裙擺不肯鬆開,一直一直搖頭。
「你也不是做錯什麼大事,我尋個機會會同大太太說,就算不能回沁月閣,也給你安置個體面些的地方,你起來說話。」
「我哥哥,我哥哥的屍首已經送回家中,府中的慣例,任職的下人死了給十兩銀子,隨著哥哥回來時,另外給了四十兩,我知道是小王妃特意的賞賜,所以過來感謝,家裡出了這個事情,我知道不能回到沁月閣來,但是這輩子甘願給小王妃做牛做馬,方能回報。」
春琴已經掰開她的手,將人給拖起來,九如見她哭得真切,十分可憐,嘆口氣道:「銀子安排後事可夠了。」
「夠了,已經買了棺木下葬,斷了頭七才敢來見小王妃的。」
###194:身在局中
九如見她髮鬢帶著一朵白花,輕聲道:「你還在府里做工,大戶人家忌諱這個,將白花去了,自己心裡明白就好了。」
海棠聽著她的話,趕緊顫著手將白花取下來,收在懷裡。
「方才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大太太那邊我會留心的,不會太委屈了你,你也不是做那些活的命,再忍得一時總能出頭的。」
海棠掙開春琴的手,又跪下來給她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轉身才走。
九如看著她遠遠走開,臉上微微顯出釋然的神情:「海棠兄長的屍首已經送回來,莊子那邊的事情,蘭心應該都辦妥了,總算沒有白忙一場。」
「大太太都沒有再差人來讓你過去幫忙了。」
「怕我身體不好,老爺不是都關照讓我不要多出門的,表少爺在府里養傷這些天,我都沒有多去看一眼。」九如往回走,邊走邊道,「你也說了要我多加謹慎,所以老爺和大太太的話都不能當成耳旁風的。」
一直到了屋裡,春琴將門合起,九如抬眼看她,問道:「春琴,你從幾時開始跟著我母親的。」
春琴不想她突然發問,完全沒有準備,一時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
「我記得小時候你就在母親身邊了,要是再往上了想,又記不起你從幾時開始出現的,或者是比我有記憶更早的時間,前一陣子的事情,牽扯到母親,前些天,那個宮裡出來的方御醫看到我也是一臉詫異的模樣,春琴,母親到底是什麼人。」
「她是沈府的五太太,也是你的母親。」春琴定神回道。
「這個答案不是我想聽到的。」
「我知道的只有這個答案。」春琴半點不肯退讓。
「不能說嗎。」
「我將所知的都已經說了。」
「是我問得太急,無妨的,你說的也對,我母親就是我的母親,還是沈府的五太太,她已經不在世,我還問許多做什麼,徒勞操心罷了。」九如微微一笑道,「父親的眼光真是好,當日讓你陪嫁隨我,否則我在薛王府怕是邁不開腳,挪不動步,表少爺與姐姐的親事不知道定在幾時,家裡頭一定是希望越早越好的。」
「我知道表少爺幫了你很多忙,但是你們走得近,府裡頭多少眼睛盯著呢,等他與爾容姑娘成了親,少了閑話的源頭,對你對他都是好的。」
「你也覺得我與他應該離得遠遠的才是。」
「無論以前你們怎樣,如今你嫁的人是姑爺,表少爺與爾容姑娘本來就是舊識,以前不肯答應的婚事,如今怎麼一轉眼就應承了,你就沒有想過其中的道理嗎,都說你最是聰慧的,偏偏身在局中就是看不清。」
九如回味她的話,她怎麼就沒有想到趙凌琪答應與爾容的婚事是因為她的干係,二太太在府中到處散播兩人的傳言,雖說他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這些閑言碎語的,誰不在暗地補一句,無風不起浪,她也沒有其他好辦法來塞住芸芸眾口。
「我要去見表少爺。」她不想一直糾結下去,不如當面問個清楚才好。
###195:心不甘
春琴想追都追不上她,在後面跟著跑,聲音不敢大:「小王妃,你這是要去哪裡,你怎麼還是這樣急性子,我的話都沒有說完,真是的,真是的。」
九如連頭也沒有回一下:「你不用勸我,這事情,我肯定要去問清楚的。」
「你問什麼啊,問出來又怎麼樣,真是我多嘴了這一句,要是真的問出什麼你讓爾容姑娘以後怎麼辦,你是告訴她還是不告訴她,她是你親姐姐,表少爺又是姑爺的親戚,你用什麼身份去問,你聽我一句勸,就這一句勸。」
九如遲疑了一下,春琴已經碎步衝到她前面,手臂攔截,認真說道:「說什麼,我都不會放你去的,你冷靜一下,想想我的話。」
春琴的話,每個字都像是釘子,釘在心口處,她去問,用什麼身份去問,她又想聽到趙凌琪說出怎麼樣的答案,因為她的原因,所以答應了和爾容成親,不是因為她的原因,她更加像是無理取鬧。
春琴見她站著不動,知道她已經聽進自己的話,柔聲勸道:「這樣簡單的道理,你比我想得通透,對不對。「
九如用手抹了一把臉,這樣的天氣,額頭卻是一層薄薄的汗:「對,這樣簡單的道理,我不該不知道,我心裡是知道的,只是……」
只是什麼,她也說不清楚,是放不下,還是心不甘,又彷彿都不是,但是心裡就是隱隱地糾結著,令人不適,不適到她長長吸了幾口氣,想把心裡的鬱氣都呼出去才好。
「你們兩個在這裡做什麼,出來散步也不是時候。」霆嵐遠遠地走過來,帶著笑,加快腳步到了九如身邊,「還是算好我要回來的時辰,特意到這裡來候著我。」
九如勉強笑道:「在屋子裡悶著,才想出來走走的。」
「不如說是在等我,我心裡不是更加痛快。」霆嵐握住她的手,「手心很涼,春琴也沒有給你多穿一件披風,天氣轉涼,你身子又弱。」
春琴陪著笑道:「是我疏忽了,既然等到小王爺,不如一起回屋坐著,看到小王爺,心裡也就不覺得悶了。」
霆嵐拉著她的手,往前走:「九兒都沒有問我天天早出晚歸的做什麼。」
「不用問。」
「怎麼不用問。」
「必然是老爺在教你做事,你想早早都學會,才會這般勤勉。」
「是,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我以為我偷偷看的那些書都是有用的,誰知道父親說出來的道理,直接能把我問住,可見閉門造車是不足取的。」霆嵐說得興緻勃勃的,「我算是了解,你為什麼熱衷去大太太那邊學做事,學習新鮮的東西,叫人放不下手。」
九如低著頭,不做聲。
「是不是聽到我的話,又心痒痒了?放心,我幫你問過父親了,說是再等幾天,你的解藥雖然都吃了,但是總需要將養將養,七天以後,你再回大太太那邊做事,大太太還盼著你過去幫忙呢。」
「真的?」
「我還騙你不成,後面有你忙的事情,我還順道去看了表哥,他的傷好了大半,方御醫也不用再過來了,他還問起了你,問你好不好。」
###196:由始至終
「因為父親的關照,表少爺病到這會兒,我都沒有去看望過他,真是欠了禮數。」九如應答自如道。
「他又沒有責怪你,都知道你身體不好,他是外傷,要是真的說起來,你比他的病還重呢。」
「那你方才說,後面有我要忙的事情。」
「岳丈大人來了幾次書信,都在父親那裡,倆人將眼前的這門親事給訂了下來,黃道吉日都看好了,就是下個月十五。」
「這麼快?」九如喃喃道。
「說快也不算快,我們當初比他們還快,你倒沒有意見。」
九如被他說得笑起來:「你當時又沒有在場,怎麼知道我是沒有意見的。」
「我是什麼人,當然是有預見的。」
九如正兒八經地點頭應道:「對,你是有預見,能見到百多里以外,我在做什麼,想什麼。」
霆嵐的眸色一沉,握住她的手更緊了:「要是我真的能早些見著你,我一定讓你心裡由始至終都只有我一個人。」
因為方才春琴的話,又聽了霆嵐這幾句,九如掙扎了一下才問道:「這話里,我聽著像是有怨氣的,是不是你又聽到什麼閑言碎語的。」
「三太太被逐出府以後,下面的人可是學乖安靜,什麼話都不敢傳,站到人跟前,一個一個是眼觀鼻鼻觀心,大家都知道明哲保身,我能聽到什麼話。」霆嵐在她鼻尖輕輕一刮,笑道,「你的腦袋瓜就是比人家聰明,想得也多,我隨便說倆句,你都能浮想翩翩的,以後還容不容得我開口說話了。」
進了沁月閣的門,九如指著廳中的桌椅:「我們就在外面坐坐,屋子裡待久了,覺得有股聞不出來病氣。」
「那我們在這裡坐著,春琴去把屋裡的窗戶都給打開,透透氣,後花園里的幾盆海棠,我看到開得甚好,紫薇去搬來放在小王妃屋中,香氣襲人就不會再有什麼病氣了。」霆嵐一一安排,十分有模有樣,大家都從開始的彆扭轉變成順理成章。
九如坐在那兒,看著他說話,看著他眼中神采飛揚,這樣的霆嵐是以前那個孩子氣的他不曾有過的另一面,說不上她更加喜歡哪一個他,或許是都喜歡的:「相公,我覺得你好像清減了,是不是最近太累。」
「要不是表哥出事,表哥帶著我來學,我當然不會太累,父親希望一蹴而就,耐心和表哥比起來差得多。」九如想起一事,掩著口笑,霆嵐不明所以然地問道:「我才說了兩句,你又笑什麼。」
「我笑表少爺抱怨教你學寫三字經,他的耐心是很好,教了你好些年,你還寫得歪歪斜斜,他都不好發作,一旦知道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心裡多少有些不平。」
「你以為這麼好裝的,你也裝一個給我看看。」霆嵐拿起桌上的石榴,熟練的掰開,遞一瓣給她手中。
「我才沒有你這樣大的本事,要是有啊,我早就看出真偽了,能被你蠻這樣久。」
「那你說說,知道我不傻的時候,你開心不,白撿了個聰明的相公。」
九如一怔,低聲道:「白撿的,真的是白撿的嗎。」
###197:爛穀子
被霆嵐的話說中,接下來的日子,忙得恨不能再多出一雙手來幫忙才好,大太太那邊堆積下來的賬冊,都有小山高,九如都不明白以前大太太的勤快勁頭哪裡去了,留下她來看帳的時候,身邊只有碧痕陪著。
碧痕是個壓根不會說話的,她又問不明白,等到賬冊打開,她明白了,這些都是趙凌琪和沈爾容成親的禮單,特意留給她來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