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凌朝風原以為,穆小晚是要逃,不想她只是去扔了玉鐲子又跑回來了,看著她笨拙地爬上馬車,不知為什麼一臉氣呼呼的。與她目光相接時,前兩天還是瞧見瘟神一般的害怕恐懼,今天她就總帶著幾分鄙視,瞧不起自己似的。
一路回客棧,兩人都默默不語,凌朝風想起來他幾次和二夫人私下說話,都被穆小晚撞見,看來她以為是自己串通小妾謀害孫夫人。
馬車回到客棧前,他朝小晚伸出手要攙扶她下車,小晚瞥了他一眼,自己慢吞吞地爬下去了。
張嬸在門前燒紙錢,讓二人從火盆上跨過去,小晚也不懂這麼多的規矩,嬸子叫她做,她便做了。只是等火滅了,見那銅盆漆黑的模樣,彷彿一直用來燒什麼,難道在這裡,死過無數的人?
大堂里重新變得空蕩蕩,跟著張嬸去打掃客房,每間屋子都空著,果然,來了三四天,除了孫大人這一波客人,小晚就沒再見過其他客人。
或許是要避開京城大官,普通百姓不敢來住,可今天孫大人走了,小晚在大堂里呆了半天,門前路過無數趕路的人,每一個人都離客棧門口遠遠的,彷彿怕稍稍靠近些就會被「吸」進來。
這一天夜裡,小晚在夢中被響聲吵醒,那有節奏的一下一下動靜,好像是在剁肉,她走出房門,趴在欄杆上往下看,廚房有燈光。
雙手不自覺地捂著心口,聽著那「哆哆哆」的聲響,眸中沁出淚水,難道、難道他們在剁孫夫……
此時,黑暗中,一隻手搭在了小晚的肩頭,她嚇破了膽,失聲尖叫,尖叫聲幾乎掀翻凌霄客棧的屋頂,整棟樓都顫抖了。
片刻功夫,樓上樓下的燈火都被點亮,所有人都出來了,三樓樓梯口,小晚坐在地上抱著欄杆瑟瑟發抖,凌朝風一臉茫然地站在邊上。
小晚一直哭,被帶到樓下還是哭,張嬸問她怎麼了,她也說不出話。這時候彪叔舉著兩把菜刀從后廚出來,身上的圍兜沾滿了血,那麼魁梧彪悍的人,彷彿每一步都能在地上踩出個坑,不知哪一天,手裡的刀就要用來剁自己。
她驚恐萬分地鑽到了桌子底下,哀求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這孩子怎麼了?」張嬸蹲在桌子旁,想要把她拽出來,「晚兒,你怎麼了?」
凌朝風單手推開了沉重的八仙桌,小晚因抱著桌腳,就被一路在地上拖,但下一刻,凌朝風就俯身將她抱起來,小人兒哭得梨花帶雨很是可憐,不過掌柜的沒有憐香惜玉,他把小晚扛在肩頭,就往樓上去了。
二山捧著燭台,在邊上輕聲說:「叔,你把內掌柜吵醒了吧。」
彪叔愣了愣:「我在剁肉,準備包子餡兒吶。」
樓上,小晚知道掙扎也沒有用,又或許是被嚇得精疲力竭,凌朝風一路把她扛回屋子裡,倒在床上后,她就蒙起被子翻過身,背對著他。
即便躺下了,身子還在顫抖,小晚緊緊咬著唇,可身體突然被掰過去,一睜眼,凌朝風的臉就在面前,他的眼睛那麼漂亮,漆黑的瞳仁里,彷彿藏了很大的世界。
「你、你想幹什麼?」小晚心一顫,伸手用力地撐開男人的身體。
她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不是剛才被嚇的,而是這麼近的距離,一個男人,如此英俊,她名義上的丈夫,她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
她已經被他看光了身體,如果再發生什麼,她這輩子就……等等,小晚猛地想起來,成親那晚她被凌朝風抓回來足足昏迷了一整夜,張嬸只說是他給自己洗的澡,那洗完澡之後呢?會不會那天晚上就已經……
「你對我做過什麼嗎?」小晚含淚問,「我逃跑的那天晚上,你對我做什麼了嗎?」
「你想要我做什麼?」凌朝風冷然問,「給你洗了澡,然後呢?」
小晚怒了,又羞又急,熱血沖頭,揚手就要朝凌朝風臉上扇去,可被凌朝風捉住,連一根毫毛都沒碰著,他冷笑:「想打人?」
可就連凌朝風都沒想到,穆小晚會如此「剛烈」,或許剛烈不是最恰當的形容,但此刻,嬌小的人撲騰起來,她的一隻手被抓著,她就順勢抓住了自己的手,張嘴就往手腕上咬,很用力幾乎要穿透皮肉,紮實的疼痛,激怒了男人。
小晚又被扔在床上,頎長高大的男人眉目兇狠地瞪著她,那寬闊的胸膛起起伏伏,像是燃燒著怒火,她這才有一絲絲的害怕,不知他會不會毒打她來泄憤,而可怕的不是毒打,是……小晚捂著胸口,想好了凌朝風若是敢強-暴她,她就一頭撞死。
「彪叔在剁豬肉,準備明天上白沙鎮賣包子的肉餡。」凌朝風甩了甩手,他多少年沒被人傷過了,微微惱怒,「你不要鬧得所有人都不安生,你再鬧,我就不客氣了。」
小晚抱著胸口瞪著他,反正橫豎都是死了,她也不怕了。這個人收二夫人的錢幫她害孫夫人,長得一副俠義肝膽的氣質,骨子裡卻這樣骯髒。
「早點睡,明天一早要去白沙鎮賣包子,別起不來,店裡不養閑人。」凌朝風說罷,轉身便要走。
「我不去。」小晚說。
凌朝風回眸,冷冰冰地看著她:「說什麼?」
「我不去,我也沒讓你養,這幾天我都給你幹活,一百兩銀子就在我家躺著,你有本事找我後娘去拿。」小晚豁出去了,天知道誰給她的膽子,更是伸出右手,「這隻戒指,你有本事就摘下來,剁掉我的手指頭也行,反正我不欠你的。」
凌朝風走來,抓住了她的無名指,微微的疼痛激得小晚渾身緊繃,凌朝風問:「現在掰斷她?」
小晚大義凜然,凌朝風卻順勢將她往後一推,等她躺下,掀過被子蓋在她身上:「你再廢話,再亂動,我就把你脫光了綁在客棧外,你信不信?」
「要殺要剮,隨你的便,你嚇唬誰啊?」小晚瘋了,她這輩子竟然能說出這種話,過去每次被繼母打到絕望,想要尋死,可她沒出息,連尋死都沒勇氣,想要逃跑,可她更沒出息,走不出青嶺村就被抓回去,再一頓毒打。
其實出嫁對她來說,是人生最後的希望,可最終,還是身不由己地來了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孫夫人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幫著別人害她,你好惡毒。」小晚撲騰著坐起來,臉漲得通紅,竟然自己扯開寢衣,「你要把我綁在外面是嗎,你綁吧,我自己脫,你綁吧。」
凌朝風呆了一瞬,眼看著小晚香肩外露,胸脯都露出一片,他眉頭緊皺,用被子把這個傢伙裹得嚴嚴實實,語氣兇巴巴地威脅她:「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很想挨揍嗎?」
「你不知道嗎?我是從小被揍著長大的,我會怕你嗎?」小晚大喘氣,身體被棉被束縛,莫名其妙的,竟然讓她有幾分安心感。這個人沒打算脫她衣服,也好像不會揍她。
試想一下,她若在家對繼母這樣頂嘴發瘋,後娘一定會把她吊起來打的,可凌朝風只是用棉被把衣不蔽體的她裹了起來。
小晚眼中盛滿了淚水,卻是問:「你為什麼要害孫夫人?」
這個傢伙,腦袋裡想的事情是有多跳躍,怎麼又繞到孫夫人身上去了?
「不是我殺她,也不是二夫人殺她。」凌朝風說,「我從不殺人。」
小晚一臉茫然,凌朝風擦去她的淚水:「我說過,客棧的門開著,你隨時都能走,走不走得掉,憑你的本事,但是你要明白,在我們去衙門解除婚約前,你走到天涯海角都是我的妻子。」
「你若不走,就是凌霄客棧的人,客棧里的事,你早晚會明白。」凌朝風說,「你會害怕,我不怪你,但幾句話講不完,你現在這麼激動,說了你也聽不進去。」
小晚目光直直地看著他,半天憋出一句話:「你不會殺我?」
凌朝風頷首:「沒人會殺你,不過你最好聽話,我說過了,別惹我生氣,你再胡鬧,我當真不客氣了。」
小晚的目光軟下來,這麼折騰,她累極了,凌朝風粗魯地擦掉她的眼淚,燭光下,她看見男人的手腕上,腫了一圈牙印。
「閉眼睛。」凌朝風說。
小晚抿著唇,眨了眨眼睛,閉上了。
她感覺到凌朝風沒有走,那個人好像一直在床邊,她想睜開眼看看,可卻沒有膽量,又或許是她累極了,連掀開眼皮都沒力氣,再後來不知幾時睡著的,第二天一早,她聞著香氣醒了。
穿戴好下樓,客棧里依舊沒有半個客人,小晚順著香氣跑進廚房,剛好一屜包子出鍋,掀開籠屜,白霧蒸騰香氣四溢,小晚的肚子咕咕叫,她害羞地紅了臉。
張嬸拿了一隻胖乎乎的大肉包給她:「餓了吧,小心燙。」
捧著燙手的肉包,小晚猶豫著要不要吃,想到昨夜凌朝風說彪叔是在剁豬肉,她一口咬下去,湯汁流出來,燙了她的嘴唇,燙得她手忙腳亂。
「傻孩子,小心燙啊。」張嬸趕緊遞了個碗給她。
凌朝風從店外歸來,聽見笑聲,往廚房看,小晚神采飛揚,笑眯眯地說著:「我從來都沒吃過肉包子,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