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以神飼魔
「受神之封,承天之命,敕爾和光同塵,化作虛無——」
無瞳之眼倏然間重疊為一線,如一扇門戶打開,無盡的虛無之氣無邊釋放,所有的想象之物觸之即潰,眼前的這個紛繁複雜、千變萬化的浮遊世界轉眼間化作了烏有。
當然也包括那振振有詞的人族男子的形體,隨著那道神念法則的發動,也歸入虛無之中。
無瞳之眼再度出現,發出譏諷之音:「神說為無,不可以有,一切雜念,從無始而來,歸無始而去,世界如0,便如永恆!」
此刻,在那座陰森的本無寺之中,入定中的鏡花,身軀巨震,一種難以名狀的痛苦瞬間穿透了他的身體,他的耳邊彷彿聽到了一聲如夢的囈語。
「若一切真的只是想象,我等便如無本之木,憑何而存?」
「吾等雖不知從何而來,卻憑本心而存,本心不滅,世界不滅,本心若亡,即便世界再大,又有何意義?」鏡花反問。
「若你只是我的想象,你活著又有何意義?」
「我起初或許是你的想象,其實,從某種意義而言,你又何嘗不是我的想象?但有想象,便有不滿,既有不滿,則證明了你的不真,也反之證明了我的更真。其實,真與假,只在從心所欲間,心不自由,一切皆假。倘若你獲得了更大的自由,則你就一步步走向了更真!心生於物,這是造物賦予的定義,其實物不一定不是心所生。先入為主,或許才是最大的禍根!」
「說的也是啊!你是我的想象,我何嘗又不是你的想象!想象本就是一種存在,世界唯有心靈不死,萬古律動!」
世界唯有心靈不死,萬古律動!
這句話便如黃鐘大呂,振聾發聵。
鏡花的臉上浮起了莫名的微笑,藉由平衡法則的互動,他的最後一層道心桎梏,一瞬間便被一種凌駕於一切之上的覺悟之力沖潰,他感到了整個蒼穹都處在了他的腳下,他隨取隨擷,從心所欲。
神國震撼,一具具巨大的黃金身影飛躍過那片無盡的光明之海,降臨蒼穹,神聖的屠刀無處不在,將難以計數的無辜者如羔羊屠戮,但有疑慮,便不問青紅,殺之後快,蒼穹世界,諸多位面,諸多國度,一時間血雨腥風。
九天界,劍門沖虛天,浩氣沖虛城,浩氣沖虛殿之中,劍皇軒轅陌金刀大馬,盤踞在皇座之上,頤指氣使。這些年頭,死在他手下的九天界修士不計其數,殺一個是殺,殺一切是殺,殺十萬、百萬,當為不世之雄!
史書乃勝利者撰寫,來日大筆一揮,還不從心所欲!
一時間軒轅陌躊躇滿志,不禁自鳴得意。然而,冷不防間忽然想到當初留在心頭間的那個陰影,氣憤難平,頓時如坐針氈,不由得將手中的杯盞摔碎在地,嚇得一旁的侍女伏在地上,簌簌顫抖,大氣都不敢出。
這些年,軒轅陌百計並出,凡與那個死敵有關的勢力或人物,都被他一併剷除。但那個死敵一日不除,或許來日必成大患!
「林風,你到底在哪裡?有膽量你出來,和朕真刀真槍幹上一仗,徹底了結因果!若你不敢現身,便是一個膽小鬼,懦夫!」
軒轅陌大聲嘶吼,狀若瘋癲。
癲狂中的軒轅陌,冷不防間看到一個身影從大殿之外步步走來,如入無人之境,待仔細一看,卻是那位失蹤無數年頭的叔祖軒轅無垢。
「狡兔死,走狗烹,這個千古不易的道理你不會不懂!你假神之手,泄一己私憤,以神之詭詐機變,難道看不出你的心意?你目下看似榮光,花團錦簇,其實已處在懸崖之畔,離死不遠!是以,我今日前來,便是勸你收手,然後負荊請罪,赴宗廟自裁,以求諸族諒解,庶幾為劍門留下苗裔!」
軒轅陌看著軒轅無垢仰天大笑,樂不可支。
半晌好不容易平抑住心情,軒轅陌以睥睨之態看向軒轅無垢道:「叔祖說笑了,叔祖觀時下的劍門比之往昔如何?若無我軒轅陌一力鼎天,鎮壓四方,劍門如何能有今日之無盡風光?劍門愈見式微,軒轅陌挽狂瀾於既倒,雄起百代之衰,獨霸九天,建不世之偉業,叔祖不褒獎也還罷了,反而覺得侄孫犯下滔天罪孽,長他人志氣,滅本族威風,不嫌迂腐過甚?」
聽了軒轅陌的話,軒轅無垢仰天嘆息道:「劍門休矣!今日前來原想勸上一勸無知小輩,以圖懸崖勒馬,未想小輩猖獗,已然病入膏肓!軒轅無垢不才,願以一己之力清理門戶,代軒轅氏謝罪天下!」
誰知軒轅陌聽了軒轅無垢的話更是樂不可支,大笑道:「素聞叔祖與那林風頗有交情,如此恰好以叔祖為餌,誘那林風上鉤!」
「大膽!」
軒轅無垢鬚髮皆張,劍氣如狂飆綻放,怒斬軒轅陌!
軒轅陌目光驟縮,探手凌空抓去,就見一道道血芒從四面八方攢射而去,瞬間便穿透了軒轅無垢的身體,便如一根根無形的繩索死死纏住了軒轅無垢的肉身,軒轅陌手掌一抓一提,便將軒轅無垢提在眼前,獰笑道:「我有神授禁劍道,殺人越多,劍道越強,叔祖雖然老朽,氣血仍旺,等我祭了叔祖的血脈之後,定然大有長進,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叔祖死得其所,侄孫多謝!只可惜我要以叔祖為餌,誘那林風,便讓叔祖稍歇兩日不遲,哈哈哈......」
「就你這樣的人也配提林風?可嘆我軒轅無垢死不足惜,卻被你這腌臢畜生污了名目!」
「大膽,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軒轅陌凶相畢露,狠狠地捏緊了對方的脖頸,然而他的目光卻瞬間獃滯了,變得尤為恐懼,心頭一顫,不由得放開了手掌,任由對方的身體落在地上。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哪裡還是軒轅無垢,分明是被他凌遲處死的天祭司公孫缺!
「你...究竟是人...是鬼?」軒轅陌聲音顫抖。
公孫缺淡淡一笑,面孔頓時再變,卻變成了那位令軒轅陌朝思暮想的死敵——林風!
「你是軒轅無垢,還是公孫缺,抑或是林風?你究竟是人是鬼?」
「人心之變,只在一念,天涯海角,心之所向,便可任往,又何必強求一名一骸?」
那個所謂的林風嘆息道。
「無論你是誰,我軒轅陌有法則附體,今日便要你死,禁——」
軒轅陌幾欲癲狂,禁劍道無盡釋放,一片血光籠罩殿堂,周邊頓成修羅地域。
「昔日你殺公孫缺,今日我便以你加諸對方的百倍之痛還贈予你,囚天刑地——」
那個林風伸出食指略略點向軒轅陌,便強行禁錮了對方肉身和神魂,一道道猶如剃刀的刑地之力,從那具肉身的各個角落犁過,令軒轅陌發出殺豬般的慘嚎。
他的神魂,他的肉身,同時被付諸了千刀萬剮,血如泉涌,肉屑紛飛,一絲絲靈魂氣息被分割開來,滋滋燃滅。
然而正發出痛苦嚎叫的軒轅陌的身體突然破碎,在那破碎的軀骸間,一具身覆黃金甲胄的高大身影一步跨出,瞬間來到了林風面前。
這是一尊神祇,剛剛從神界下降不久,身材尤其高大孔武,面覆一個黃金獅子的面具,此刻發出雄渾激蕩的鐘呂之音道:「戰神域蘇圖南迪,素聞隕落之主慧海無邊,蘇圖南迪情願以法弘道,與隕落之主同歸虛無!」
話音未落,蘇圖南迪一拳擊出,毫不留手,只一拳,便擊碎了大殿,也擊碎了整座浩氣沖虛城!
然而在那驚濤駭浪之中,林風卻如一葉不沉之舟,任憑那無量之法貫體而過,卻不受一絲傷害,淡淡道:「法由心生,心如自由,法如無物,你既入我心,何能逞強?」
說話間,林風探手一抓,便抓住了蘇圖南迪碩大無朋的拳頭!
蘇圖南迪仰天怒吼,周身金輝燦爛,黃金法則無窮宣洩!
「倘在神界,我或許不如,但爾既入我心,已然為我無盡法所葬,心之所思,無邊無際,是以爾之所有,便如我之所有,並不能加吾一指之力!」
說話間,林風周身的希望和祝福之光無盡爆發,遇強愈強,但凡蘇圖南迪的法則力量上漲一分,他的防禦之力便高漲兩分,使得對方漸漸遠遠被鎮壓在了下方。
林風銀色雙瞳深深映徹那一道道黃金法則洪流,孜孜以求,條分縷析,涓滴不棄,越至後來,便如大河東去,一日千里,蘇圖南迪愈加無法趨及。
黃金獅子面具下的那張神聖面孔愈加扭曲,始信那古老傳說之事果然不虛,然而他既然下界,便抱著犧牲之心而來,必以一身之殉,成就神國之永恆!
「以神飼魔,法葬千古!」
當下蘇圖南迪沒有絲毫猶豫,發動古老飼神咒,以神為詛,同滅真魔!
蘇圖南迪的神聖軀體化作萬道金光,以莫可阻擋之勢沒入了這個林風的身體中。
感受到即將爆發的毀天滅地的無量神性,林風沒有絲毫猶豫,藉由浩瀚無邊的平衡法則,瞬間引起了異世界的回應,而後將那股無盡爆發的神聖力量,藉由平衡法則,移入了兩個世界中央的萬古空滅天之中,泄向虛無!
饒是如此,那股無堅不摧的法則力量仍舊給林風的本體造成了巨大殺傷,還一舉擊潰了分隔界內界外的那道法則壁壘,使得九天界瞬間陷入了分崩離析的危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