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聽話（中）
繞過山壁，筆直走過去，阿汀揀了個角落，往地上一坐，閉目養神。
他並不知道，在他轉過犄角的時候，葉瑩瑩原本緊閉的雙目微微睜了開來。
慕蓮生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面露喜色，捏訣而起，在自己的身後豎起了一堵厚厚的木牆。
「你醒了？」慕蓮生緩緩上前。
被他這樣一問，原本雙目只是微睜的葉瑩瑩，似乎用了點力氣對抗著身體的倦意，一雙眼眸完全睜開，直直地看著他。
「為、為、什麼要這樣做？」
葉瑩瑩感覺自己虛弱地幾乎張不了口來，她的聲音在自己聽來比那蚊蚋大不了多少。她的眼珠子微微一轉，卻發現自己仍舊保持著原先打坐的姿勢，然而身體卻儼然不是自己的了，動也動不了。「我，我……」
對自己控制不了身體的現實，葉瑩瑩生出恐慌來。她想不明白的是，先前慕蓮生到底為何要偷襲自己？
慕蓮生一時間竟啞然無語。他沉默地看著她，眼裡流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就在葉瑩瑩以為得不到答案的時候，慕蓮生終於開口。
「你應了我，會幫我這個忙的。」
葉瑩瑩當下一愣，吶吶開口，卻只是唇瓣動了動，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慕蓮生卻不用多想，就知道她想要問什麼，徑自回答道：「當初將你從那個地方帶到這邊過來，也是為了這一樁。如果事成，你就是我慕蓮生最大的恩人，我必定會補償於你。」
葉瑩瑩只覺得心底一片冰涼荒涼。那種絕望的情緒如吐著蛇信的冰冷的蛇，從她的心底爬出來，然後遊走周身，那蛇所到之處，遍地的青綠轉瞬變枯黃，荒草終於連成一片。葉瑩瑩突然覺得欲哭無淚這四個字，用來形容她此刻的心情竟是如此貼切！
絕望地閉了閉眼，葉瑩瑩抿抿唇，再睜開眼，掩蓋住了所有情緒的眼眸看著面前的人，掀了掀唇。
照舊沒有發出來什麼聲音，慕蓮生卻看得分明。
來吧！
葉瑩瑩這樣說道。
慕蓮生知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走上前去，雙手在那黑晶石的底部的某處輕輕一抬。四四方方的黑晶石上，居然從中間橫出兩條十字交叉的裂縫，將整塊黑晶石切割開來。葉瑩瑩只覺身下石體微微晃動，自己所在的那一方角落下齒輪轉動，整個人連帶石體向右旋轉了90度，原本正對著慕蓮生的身體此時已是側對。
葉瑩瑩本能地頭一低，從那晃動的裂縫中居然恍然看到一襲繁複花紋的裙擺。身子一僵，葉瑩瑩的目光隨著那裂縫繼續往上看去……
若非此時她渾身動彈不得，葉瑩瑩堅信，自己一定會跟只炸毛的貓一樣跳起來的。
葉瑩瑩的臉色難看極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在自己身下的這方黑晶石里，居然放著一個女人！
或者該說是女屍！
是的，那是一具女屍。從那帶著玉釧交握放在腹部、瑩白到蒼白的縴手，到那瑩白如玉的美人臉出現，葉瑩瑩不能厚著臉皮說自己沒有被嚇到。事實上，她嚇死了！
她就坐在那一方黑晶石上面，那女屍就平躺在黑晶石蓋之下，隨著機關緩緩啟動、轉軸齒輪咯吱咯吱推送，葉瑩瑩怕死了自己會被送到那具女屍面前。
幸好，慕蓮生似乎並沒有這個打算。
他只是原地站著，盯著那具女屍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又看回到葉瑩瑩臉上，低語：「鳳凰涅槃，所以你才能夠借屍還魂。你身上的能力或許能夠……」
他還沒有說完，葉瑩瑩就先一步在心底將他的話補齊了。
救活她……
「……救活她。」慕蓮生本不是什麼多話的人，然而這當口他的話不能不多。「這樣的能力，或許是你天生自帶，或許是後天修鍊而成。古書里也是寥寥數語，並沒有詳細記載。而我，已經等不到去論證到底是哪種了……」
葉瑩瑩已經聽不進這些話了，她腦子裡只浮現一個念頭：慘了，遇上個瘋子了！
低頭乜那女屍一眼，葉瑩瑩心底冷笑：借屍還魂，就她這種什麼天命難違的例子，都是上趕著前任葉瑩瑩剛死、身體還沒硬、血還沒有冷附上去的。就這女屍，還談什麼救活？直接推去燒了或者埋了應該更有用啊！
靈光一閃，葉瑩瑩倏地想起了那一次自己躲在涼亭邊上聽到的那段對話。
那時候，那個叫喬姨的老婦人苦勸慕蓮生無果，差點被憤怒的慕蓮生用枯葉給殺死。聯繫當時聽到的那隻言片語，葉瑩瑩猛地心裡清明起來。
是啊，慕蓮生當時說的那一件無論誰來說項都不會讓步的事情，應該就是這個了吧！當時，那個喬姨提到的什麼「夫人也不願意看到」之類的話，難道說的夫人就是面前這具女屍？
好奇在短暫的時間裡佔據了葉瑩瑩的心思。她不禁開始猜測，這個「夫人」，到底是慕蓮生的什麼人？
母親？
妻子？
還是……
這念頭一起，葉瑩瑩又一次低垂下眼睛，仔仔細細打量起這女屍的容貌來。
細長的柳葉眉，顯然是有人在她死後為她畫上的。朱唇一點，在慘白的面色中有些瘮人。那閉合的雙目，高挺的鼻樑，勾畫在葉瑩瑩視覺中的是一個沉睡的恬靜的女子。雪膚無痕，這無暇的肌膚倒讓葉瑩瑩一時間把握不準這個女子的年紀。
細細觀看中的葉瑩瑩渾然不覺慕蓮生此時已經沒有再繼續說話，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她。
突然，一陣無名風不知從何處吹來，竟然將那懸在半空的七簇火苗吹得晃蕩起來，一時間，燈火籠罩下火影幢幢，無名地弄出幾分森然來。
葉瑩瑩想要抬頭去看那上空，卻不得。只能沉默地將目光轉向邊上站著的慕蓮生，彼此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誰都沒有說話，誰也看不清對方的眼中想說什麼。
慕蓮生沒有讓這沉默持續得太久。作為這場陰謀的主導者，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慢慢抬起右手來，手指處赫然是那塊葉瑩瑩曾經見過的沉香木令——木之行者的靈器。
葉瑩瑩沒有來得頭皮一陣發麻。她知道，自己或許會死在這裡！
無論，這具女屍能不能成功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