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你可有動過成家的念頭?」
見斷竹發愣,雲錦昔再次問道。
成家?斷竹覺得這件事情對他來說似乎是很遙遠的事情。
「斷竹,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雲錦昔說道。
斷竹望向窗外,那裡微風四起,有樹葉飄落,時間彷彿一瞬間回到了好幾年前,那個時候他們還跟隨著少帥征戰四方。
「郡主,你可知我在何家軍待了多久?」
雲錦昔沒有回答,她等著斷竹自己說。
斷竹說:「自我十八歲起,就跟著少帥南征北戰,那時候,我們和少帥總是想著以後再無戰爭,我們便可各回各家,尋一畝田地,擇一人相伴終老。可是現在,少帥死了,何家軍被滅,我滿心期盼的,是怎麼為他們報仇。成家對我來說,是多麼遙不可及的事情!」
雲錦昔捂著嘴輕輕咳嗽了兩聲,看著斷竹,緩緩說道:「若你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人,你會為了她而放棄報仇嗎?」
「不會。」斷竹毫不猶豫的回答讓雲錦昔為之一震。
斷竹說:「能伴我身側之人,必定是懂我之人。我這一生,進了何家軍,生是何家軍的人,死是何家軍的魂。倘若不能為何家軍和少帥報仇,就讓我一人孤獨終老。」
「斷竹,咳咳咳···」雲錦昔沒料到斷竹會忽然發出這樣的毒誓,激動的連連咳嗽起來。
斷竹一晃,急忙給雲錦昔倒了一杯水,快步來到雲錦昔身側,給她輕輕拍背:「郡主,你不要激動!」
不激動才怪!雲錦昔一把抓住斷竹的手腕,動作之大讓他水杯中的水都晃了出來,灑在了兩人的手上:「斷竹,你怎麼可以這般對待自己?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怎麼可以為了他人而活?如果,如果何姐姐在天之靈,知道你為了給他們報仇,放棄了自己的幸福,他們能開心嗎?」
斷竹緊咬著牙,沒有反駁雲錦昔。
雲錦昔望著斷竹,澄澈的眼眸中蘊滿了憤怒,就像是熊熊燃手的怒火,灼燒著他此刻的心。
斷竹心神有些惘然,為什麼,他總是會把郡主和少帥看成是同一個人?
少帥是少帥,郡主是郡主,她們怎麼可能會是一個人?斷竹迅速的將腦海中這個荒唐的想法給甩掉了!
「當年若不是少帥知遇之恩,就沒有今天的斷竹。何家對我來說,是再生父母,斷竹這條命都是何家的,就算是為了少帥去死,那又如何?」
「糊塗,何姐姐一世英名,她又怎麼會看著自己的部下為她而死?斷竹,你真是,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那一瞬間,斷竹彷彿看到何今夕的臉和面前這張精緻的臉重疊在了一起。
『斷竹,你太令我失望了!』
就好像是何今夕在對他說著這樣的話!
斷竹猛地站了起來,失魂落魄的往後退了兩步。
雲錦昔吃力的抬起頭,看著斷竹,表情仍舊有些慍怒:「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斷竹默默的低下頭,默默的退了出去。
斷竹走後,雲錦昔一頭倒在床上,拳頭緊緊的攥著被子,恨不得把那被子撕碎。
她現在真的是恨透了自己,為何當初那麼傻,相信了雲子良,不僅害了自己,還搭上整個何家軍,就連斷竹他們···
何今夕,你真的是太傻了!枉你自詡聰明過人,沒想到卻如此愚蠢!
咳咳咳···
紫影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雲錦昔躺在床上,已經是咳得臉都漲紅了。
「郡主,郡主你怎麼了?大夫不是說只是小風寒嗎?怎麼咳得這麼厲害?」紫影手裡還提著藥包,握著雲錦昔的手只感覺一片冰涼。
雲錦昔眼前一片模糊,她只感覺紫影抓著她,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當雲錦昔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她掙扎著坐了起來,就看到紫影趴在她的床邊,正呼呼大睡著。
但是她這一動,紫影立刻有了察覺,立刻睜開了眼睛,看到雲錦昔醒來,頓時開心不已:「郡主,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我睡了多久,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郡主您從昨天傍晚到現在,都快睡了一天了,現在都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第二天下午?那的確是快有一天了!可明明睡了這麼久,雲錦昔卻還是感覺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等一下,今天是第二天,那豈不是武林大會已經召開了?
「是呀,武林大會已經召開了,烏布少主本來是要來請郡主去觀看武林大會的,可是沒想到郡主生病了,就讓我轉告郡主好好休息,反正這武林大會要舉行好幾天,這頭一天也沒什麼好看的!」紫影從桌子上端來一碗黑乎乎的葯,雲錦昔聞到那氣味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如果不是坐在床上,雲錦昔恨不得自己跑到幾里開外的地方。
「紫影,這葯你是什麼時候準備的?」
「這葯不是我準備的,是斷竹準備的,因為不確定郡主什麼時候能醒,所以他每隔一個時辰都會熬一碗葯放在這裡,這都是第五碗了,郡主要是再不醒,門外的那盆蘭花都要被這葯給淹死了!」
看來那些冷掉的葯全被紫影倒進門外的蘭花盆裡了,真是苦了那些蘭花了。
雲錦昔從紫影手中接過那碗葯,從那黑乎乎的藥水中她恍惚看到了斷竹的臉。
唉,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雲錦昔忍著苦將那碗葯給幹了!
「郡主,你昨天,和斷竹,是不是說了什麼呀?」紫影將碗從雲錦昔的手裡拿走,放在桌上之後又轉回來,趴在窗邊看著雲錦昔,問道。
「為何這麼問?」
「昨夜郡主忽然昏了過去,可把我給急壞了,若不是斷竹幫著我給郡主灌了葯,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事要是給主子知道,我估計要被關在隱閣里好久呢!」紫影說著說著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扯遠了,又連忙轉了回來。
「我認識斷竹這些時日,從未見過他那般神情,一直以來,我覺他都是那種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雖然偶爾會有點壞壞的,但是和主子比起來,他都是屬於很溫和了。可是那時我看見他,他的臉上,不對不光是臉上,還有身上,全都是一股濃濃的悲傷氣息。我實在是想不通,明明先前還是好好,怎麼突然就···就這樣了?」
雲錦昔無聲的嘆了口氣,算了,斷竹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比牛還犟,十頭犁都拉不回來。她一定要早點終結這件事情,好讓所有人的生活都回歸到遠點。
無論是她,還是寧羽墨,亦或是斷竹飛土逐鹿續竹、楊霖,落亦凡···
所有的一切,因她而起,也要因她而結束。
紫影趴在窗邊,見雲錦昔忽然安靜下來,手指有些無聊的在被子上畫著圈圈,喃喃道:「郡主,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紫影立刻興奮的坐直了身體,道:「你與何家少帥是舊識,那你有沒有從何家少帥的口中聽說過關於斷竹的事情?」
這小妮子,還是忍不住打聽起斷竹的事情了!
雲錦昔心裡和面上都是笑著,說道:「我曾聽和姐姐說過,斷竹和續竹的家鄉在北方,那一年他們家鄉遭了水災,整個村子的人都沒了,只有他們兄弟倆抱著一棵大樹榦才活了下來。兩人顛沛流離,靠著小時候學過的拳腳功夫,一邊走一邊賣藝賺點錢才活了下來。後來,何姐姐和何帥出外遊歷的時候,碰見了正在路邊賣藝的他們兄弟,何帥本想給他們一錠銀子幫幫他們,可是被何姐姐給攔住了?」
「為什麼呀?為什麼何少帥會攔住何將軍,不是應該上前幫助他們嗎?」紫影好奇的問道。
雲錦昔輕笑,繼續說道:「和階級拉住了何帥,然後走到斷竹和續竹的面前,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你們兩個若是打贏了我,我給你們一箱金子,保你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第二句:『若是你們兩個輸給了我,那你們從今以後都要跟著我,雖然沒有金子,但是我也會保你們衣食無憂!』」
「這兩句話,傻子才會不答應吧!」紫影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嘴。
是啊,傻子才會不答應,那般好的條件,無論輸贏,下半輩子都衣食無憂,何苦不比?
「然後呢?然後呢?斷竹他們輸了對嗎?」
「嗯,輸了,而且輸得很慘,他們在何姐姐手下沒過三招!」
「不會吧,三招都沒打過,何少帥也太厲害了吧!」
「不,並不是,斷竹和續竹只會一點拳腳功夫,而何姐姐是受過何帥的親傳,雖然當時年少,但是武功卻也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如果是現在的斷竹和何姐姐比試,何姐姐未必就能在三招之內取勝了!」雲錦昔笑了,她想起那個時候第一次見到斷竹和續竹,兩個小少年站在街頭,一個敲鑼,一個武槍,雖然是衣衫襤褸,但是他們的眼神中都是充滿了倔強,正是那倔強的眼神讓她下了決心要拿下他們二人。
「後來,斷竹和續竹進了軍營,才知道那兩人是何家軍的將軍何帥和他的千金何今夕少帥。從那以後,他們也加入了何家軍,成了何家軍的一員,隨著何姐姐南征北戰,出生入死。有一次,何姐姐和斷竹續竹飛土逐鹿被困在虎牙山,山上猛虎出沒,山下又是追兵四伏,他們在那裡待了十天,殺了八隻老虎,餓了就吃老虎肉,渴了就把老虎的血拿來喝。那十天,簡直就是野人一般的生活。卻也是何姐姐最難忘的一段日子,因為那時候,他們一起出生入死,誰也沒有放棄過誰,誰也不曾想過放棄誰!」
紫影聽得滿臉震驚,她不敢想像,那十天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滿是猛虎的山上,心臟估計都是隨時被提著的,稍不留神,就會命喪虎口。
她也過過那刀口舔血的日子,但是這般危險的事情她還真的沒有經歷過,相比起來,那些上過戰場的人才是真正的經歷過浴血重生。
「紫影,你是不是喜歡斷竹?」
紫影微微一怔,俏臉立刻紅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說道:「郡主,我是有些心儀斷竹,只是我知道,他現在並不想這些事情。」
「嗯?」雲錦昔微微一愣,紫影竟然知曉:「斷竹他和你說了?」
「不,不是的。斷竹他什麼也沒有和我說,是我自己猜的!」紫影見雲錦昔誤會了,連忙揮手搖頭。
「我以前曾聽聞,何家軍忠肝義膽,團結同心。只可以,遭遇滅頂之災,分崩離析。方才我又聽聞郡主說起斷竹與何少帥的往事,深知斷竹與何少帥之間的情誼。就像是今日,如果是公子出事了,我們隱閣也會不顧一切的去為公子報仇,我能理解斷竹,他心中所想,我全都知道。」
雲錦昔有些心疼的看著紫影,斷竹啊斷竹,你說你希望遇到一個會理解你的人,現在面前明明就有一個,你卻非得自己築起一道城牆將自己圍起來。你這不是讓我不安心嗎?
「紫影,你真的願意等他。」
「我願意,公子為了郡主都可以不顧一切,我為了他,多等一些時日,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