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南照後宮（中）
求恩典的人倒是得償所願的走了，可南宮朱雀卻似被抽走了魂魄一般，竟是有些呆愣的望著日出瀰漫的窗外，也不知他望的究竟是院中的參天大樹，還是透過那漫天枝椏看別的。仁公公從後殿捧著九龍鰲紋的雙面蜀綉絲袍上來，低著頭，說道：「萬歲，萬歲，您瞧瞧，這回內務司的差事兒做的……真是一看就是下了力道的，就為了討皇上您歡心。」他語氣喜滋滋的，南宮朱雀順勢望了一眼，那掌事太監已經捧著衣物跪在了他腳邊。南宮朱雀伸手，彎了彎手指，指節處的肌膚輕輕的觸及上那龍袍，便又收回了手，只淡淡說道：「嗯，收著吧。」「是。」仁公公叩首，端著東西躬著身子，挪著小步子又退了出去，將那衣物遞給了一名宮女，復又上前來，尖聲細語道：「皇上，大臣們都到齊了，該早朝了。」南宮朱雀點點頭，收拾好后便往立正殿走。可今日這一路上，南宮朱雀的思緒全不在家國大事上，也不在這萬萬百姓上，他臉色不好看，比見慣的冷漠還添了幾分愁緒，仁公公咽了咽喉頭的唾沫，有些忌憚，此時他正扶著南宮朱雀，不敢抬頭側目，就能感受到男人身上傳來的陣陣冷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卿平身。」南宮朱雀抬了抬手，示意諸大臣起身，位列各班。仁公公打著拂塵一繞，目空一切的掃了眼文武百官，利聲唱著：「有無本奏！」仁公公那張撲著厚重粉面的臉猛的一看，像是個紙紮的假人，南宮璟微抬頭，就正好對上那仁公公腆著臉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剛好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南宮璟閉了閉眼，心裡頭像是活泉源頭猛的被卵石堵住了一般，梗的難受。他心裡翻騰了兩下，才睜開眼，使勁給那仁公公瞪回去。真是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塗那麼厚的脂粉還敢站在本王正眼前！仁公公不知哪裡得罪了攝政王，被那麼一瞪，心裡咯噔跳了下，忙轉開了目光，照慣例又吼了一聲，「又無本奏！」若是唱到三聲，無本啟奏，就可退朝了。仍是一片雅雀無聲。南宮朱雀端坐龍椅之上，掃了眼群臣，還是將那偶有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收進了眼中。「有無本奏！」仁公公唱完后，躬身退到了南宮朱雀的龍椅之後，挨著打扇的宮女站著，準備請示皇帝是否退朝了。就在這時，群列中跨出一年輕官員，手執玉如意，恭敬的朝南宮朱雀作了個揖，道：「皇上！臣有本奏！」這人叫肖策川，是前兩月武科狀元，出身也不錯，家族是京都有名的玉器商，而他舅舅曾在慎親王南宮凌手下做事，能力還不錯，京中招考武舉，他得了狀元。南宮朱雀記不得他名字，但是看著那張臉腦海中便回想起了那日在高台上看到了那少年，翩翩白衣，似星璀璨，如艷陽惹目，雖臉相好看，可那一出手便是致人於死地的狠招，還有身上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勁給了南宮朱雀很深的印象。「愛卿請講。」南宮朱雀目測這少年郎不過雙十年紀，倒是個規規矩矩的，見他上前兩步，一掀下袍跪在了地上，拱手叩首，說道：「皇上，臣日前有耳聞，那漠都邊境有流寇竄亂，還膽大包天的意欲進入皇陵盜寶，更是騷擾的周邊百姓苦不堪言，臣願請旨，去漠都剿匪！」漠都。南宮朱雀眉頭一揚，神色倒沒什麼變化，只是目光更加銳利了幾分，若無其事的瞟了眼肖策川，慢條斯理的問著：「有這等事？」「臣家裡是做買賣營生的，有商線買賣到那附近，回府後與家父講起，臣才得知的。」肖策川一臉憤慨。南宮朱雀的手指開始不輕不重的敲擊起桌案，口中喚道：「攝政王。」「臣在。」南宮璟出了列，躬身應答。「你休封書信與皇叔，瞧瞧動靜。」「是。」南宮璟應了聲。南宮璟回了列中，心頭髮笑，這武狀元莫不是個傻子吧？誰不知道如今漠都守著帝陵是慎親王，又有誰不知道慎親王和當今皇帝可不對付，漠都的動靜，你以為皇帝不知道？「對了。」南宮朱雀手指收了回來，掌在了龍頭之上，身子微微前傾，瞧著南宮璟說道：「皇叔辛勞，攝政王信中便以朕旨意為先，要皇叔顧好先祖，若是不好騰出手來，那等流寇匪亂，朕再派兵便是。」說完，南宮朱雀微微一笑，看著南宮璟的目光卻有些滲人。南宮璟掀了下眼皮，也對著南宮朱雀笑，口中卻答道：「臣弟領命。只是皇上，臣弟有一言，不知該講否？」「攝政王但講無妨。」「此次皇叔帶了一萬士兵前去守陵，更何況還有那漠都的地方府尹管轄的地方軍，雖是少數，想必拿些流寇不是問題。肖大人年少成名，此等時候應留在京都，留在皇上身邊護衛皇上龍體才是。」南宮璟示意性的拱了拱手，卻是將話的矛頭對準了肖策川，肖策川歪了歪頭，自然不明白南宮璟是什麼意思。「皇上……臣……」他想著，只是要趁此機會建功立業。「攝政王所言，深得朕心。」南宮朱雀止住了肖策川的話頭，嘴角含笑望了眼南宮璟，很快又將目光移開了。他舉手示意了下。仁公公便瞭然的跨步出來，高聲道「退朝！」散朝後，肖策川愣愣的跨出朱紅大門，滿臉的不知所以，頗有些壯志未酬的難堪。在一旁悄悄觀察著這一幕的人嘴角扯出一抹深以為意的笑來，淡淡說道：「看看，咱們皇上這可是傷著這小狀元了。」「也只怪這武狀元太不懂事兒，他舅舅本就是南宮凌手下的人，他剛奪了魁，就想著往那邊湊上去，皇上怎麼可能准他去？」後者也是嗤笑一片。南宮璟聞言，看了眼宋閑朗，笑道：「舅舅說錯了，皇上不准他去，也未必是因為他舅舅。」「那還能因為什麼……」宋閑朗皺著眉，百思不得其解。南宮璟但笑不答，眼中蘊滿了精明的盤算，他呼了口氣，雙手負於身後，目送著肖策川出了武門。就在這時，玉啟殿的大宮女寒霜走了過來。「奴婢參見攝政王。」南宮璟回頭，看了她一眼，冷聲應道：「何事。」「皇上說許久未見到小世子了，有些想念，邀王爺攜小世子一道於長安宮用晚膳。」寒霜也不管南宮璟什麼反應，機械般的傳完了話就走了。餘下南宮璟看著她背影，目光逐漸冷凝，趨於狠戾，拳頭握緊復又鬆開。「王爺？」宋閑朗想問他去不去。「舅舅先回吧，本王要回府接世子回宮來。」南宮璟長袍一揚，邁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