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此後陌路（下）

城門處，旌旗飄揚，兵衛三步一列，五步一隊，嚴整而有序。

南宮庸負手而立，站在最前頭。

「報！容親王，大軍已到！」

「好。」

那少年打馬過來，於城門前勒住韁繩，停了下來。

「吁」馬蹄高高驚起，元葉一手勒住韁繩，一手持一柄長槍，身負玄甲，頭戴銀盔。

他掃了一眼迎接他的人，除了容親王，其餘的也都是三品以上重臣。

元葉翻身下馬，將長槍交給了身旁的侍衛，南宮庸淡淡一笑，道：「阿葉辛苦了。」

「臣等恭迎定毓親王！」

元葉眼一凜，淡淡道：「各位大人快快請起。」

「此番鎮寧之戰大獲全勝，便是之前霍起也吃了悶虧，阿葉小小年紀就能如此，日後必更勇猛。」南宮庸笑吟吟的說著半恭維半真摯的話。

元葉一笑，卻說道：「進宮吧，我想去看看我母后。」

那處宮殿越常偏遠，屋外枝椏覆雪霜，元驚鴻的精神頭卻是一日不如一日好，御醫每每問診皆要她放開心懷，才能康泰。

「娘娘，看什麼呢？風大，快些進屋來。」

寒霜端著熱水，正準備給元驚鴻燙腳，卻看她立在涼亭里，不知在遙望什麼。

元驚鴻回頭，對寒霜一笑，道：「槐花。」

「都謝了，娘娘快些進屋來。」

元驚鴻一愣，才看那些槐花樹可不是都謝了么？泛著雪花，還以為是槐花呢。

她輕輕搖頭，踏下階梯往屋內走，她輕輕撫了撫肚子，對於這個意外來臨的生命，元驚鴻一開始也十分驚喜，可是驚喜還未來得及與那個人分享，便是聽到元葉要出征的消息，繼而便出了南宮璟的事。

若不是那日，她也許還不會說的。

「娘娘！娘娘！」

小太監急忙忙的跑進來，滿臉喜色，元驚鴻回頭，輕聲問道：「何事？」

「定毓親王回朝了！已經進宮了！正在往御書房走呢。」

小太監喜滋滋的拱手道：「娘娘可要去御書房見見？」

元葉回來了！

元驚鴻一喜，蒼白臉頰稍稍紅潤了些，腳步轉身便要跟上，可只踏出一步，又收了回來，淡淡說道：「今日日頭太冷了，本宮乏了，不過去了。」

小太監暗嘆一口氣，大膽說道；「娘娘，您都幾個月不出宮殿了，出去走走權當散心了。」

可元驚鴻卻不再理會，小太監搖搖頭，小跑出去復命了。

南宮朱雀手裡拿著元葉的陳條摺子，面色不錯，眉眼間也儘是欣賞，他放下摺子，看著元葉笑了笑，道：「親王此捷，不錯。」

元葉拱手躬身，答道：「不負天恩。」

「晚上朕為你備接風宴，你先去看看你母后吧。」南宮朱雀低下頭，話音含笑，道：「她有孕了，阿葉要做大哥了。」

聞言，元葉一身猛震，嘴張了張，好一會兒不能言語。

末了。終於吐出幾個字，「那是好事。」

「今晚朕令三品以上官員皆攜女眷出場，阿葉可放眼展展，有無合心意的女子。」南宮朱雀喝了口茶，這樣說著。

「什麼？」元葉皺了皺眉。

南宮朱雀理所當然道：「你已快15了，理應先定一門親事下來，你乃堂堂親王，自然要有好家世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你。」

「兒臣覺得還早了些，是否以後再提此事？」

元葉皺著眉，苦大仇深的模樣，他現在一門心思都在何時能出兵打西侖上，可沒時間和精力去理會那些兒女情長。

兒臣？

南宮朱雀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詞，心情大好，雖面上不動聲色，依舊是答道。「也不是急著要你馬上娶妻，先定下來，也好讓你母后定定心。」

元葉想了一會兒，還未開口，南宮朱雀走了下來，又說道：「今晚宴會，你可叫上你母后讓她為你掌掌眼。」

神明殿謀逆一事，元葉雖人不在京都卻也是知道的，至於元驚鴻以死威脅皇帝要保南宮璟一命他也有所耳聞。

「是，兒臣知道了。」

「去吧。」南宮朱雀剛揮退了元葉，那邊仁公公便進來報了信。說是用盡了方法，皇後娘娘就是不出照雲宮一步。

「朕便看她能在那裡頭躲著一輩子不見朕了！」

南宮朱雀也上了火氣，砰的摔開了如山的奏摺。

元葉趕到照雲宮時，元驚鴻正躺在榻上淺眠，寒霜也靠在門邊打瞌睡，元葉的腳步聲驚醒了寒霜，寒霜一驚，繼而是喜，元葉連忙抬手止住了她，自己往元驚鴻那邊走去。

身上被蓋上溫暖寬厚的披風時，元驚鴻便醒了，她瞧了一眼身上黑色的披風，隨即心裡一激，抬頭去看。

那少年不是元葉又是誰！

元驚鴻又驚又喜，心頭卻有些酸澀，她唇一張，只道：「回來了？」

「是，兒臣才從父皇書房過來，便來瞧您。」元葉眼眶微紅，也有些哽咽，「兒臣未在身邊伺候，母后可還好？」

未去與他糾結那父皇二字，元驚鴻微笑著點點頭，淡淡說道：「好，我很好。」

若好，為何躲著不出門，不與南宮朱雀相見？

元葉沒有拆穿她，只低聲說道：「母后現在有了弟弟妹妹，要愛惜自己身子。」

元驚鴻撫了撫肚子，眉眼神色不明，只淺淺的恩了一聲。

元葉咬牙，又說道：「此次鎮寧大捷，父皇聖心大悅，晚間還要為兒臣辦接風宴。」

「皇上器重你，是好事。」元驚鴻的嗓音軟柔。

「兒臣想，過幾日便與他提要出兵西侖……」

元驚鴻一愣，嘆了口氣，道：「阿葉，你太急了。」

「他答應過我的！」元葉猛的站起來，他有些氣急，「母后以為，我為何能活著回來？那鎮寧一戰，持續數月之久，兒臣幾次差點死掉，最近的一次，那個匪賊頭子的劍尖抵到了我眼珠子上！」

元驚鴻聽的心驚肉跳。

「都是因為兒臣念著，想著，一定要活著回來！要立下戰功，才能逼他放權與我，讓我攻打西侖，替我父王報仇！」

卻不料，元驚鴻直起身子來，直接吼道：「阿冀已經死了！」

她淚流滿臉，呼哧喘著氣，皺眉淚流道：「只要打仗就會有死傷，若南宮朱雀還記得當初與我的約定，願意出兵去打西侖便去，若他不願，我也不希望你以身犯險，阿冀已經死了，但是你還活著，我不想你冒險……」

「母后！」

元葉已經成長了不少，是個出色的將領了，以至於現時他周身都是一股威嚴氣質。

「攝政王為什麼死？因為他曾功高蓋主，權力登頂！他為什麼要留下我，我不否認有大半原因是因為你，但是他是個皇帝，每一步動作都有原因和他的算計的，他利用了我去制衡祥親王，我為他馬上征戰，打下西侖，那也是給他的國土，我有什麼不該爭的！」

元驚鴻閉上眼，不再去看元葉。

「從他封我做親王那一刻，我便知道，我停不下來的，」元葉單膝跪地，雙手捧住元驚鴻的手，神色痛苦，雙眼微紅，道：「母后，您應該懂的，就算我不與他提要求，他日後也是要防我的，我不求權不求金銀，只要他讓我去打西侖，為父王報了仇，我立即上交兵權，哦不，只要能報仇，我立刻回北越都行……況且您現在與他有了親骨肉，弟弟日後說不定也要清算我的……」說到後面，元葉的表情很是受傷。

「元葉！」

元驚鴻痛哭出聲，一把推開了元葉，指著他鼻尖，道：「你是我兒子。你知不知道，是我兒子！我曾說過我在一日便會護你一日，此話從不作假！輪不到你步步為營！」

「曾經父王也說要護我，可他還是死了！」

元葉噌的站起來，握緊拳頭，通紅著雙眼盯著元驚鴻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再需要母妃你的保護，也就不再必要聽您的話，您不讓我打西侖，皇上卻許，只要他許便行了。日後，由我來保護你。」

寒霜早在一旁瑟瑟發抖，此次的元葉大不同了。雖然能感覺他對元驚鴻的關心和緊張，尊敬。但是總有什麼，變了。

「您只要好好的在身後，看著我的背影就行了。」元葉旋身，側頭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照雲宮。

「阿葉！阿葉！」

元驚鴻站起來追了兩步，腹部便一陣悸痛。寒霜連忙上來扶住她，擔心至極。「娘娘……」

「親王不小了，或許娘娘真的該寬心。」寒霜勸道。

元驚鴻卻搖頭，道：「今日他是為報仇，可若敗了，戰場刀槍無言，他就是一個死。可他若勝了，兵權在手，他的心態必會改變，如今我又已有身孕，親子與繼子，你說皇上會任由兵權放在一個越來越功高的繼子身上嗎？」

她攥緊袖邊，嘆息一聲，「都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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