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無逸》是《尚書》中的名篇,講的是周公攝政七年之後還政於周成王,周公擔心周成王驕奢淫逸,就列舉了一些君王的事迹告誡他,例如殷代名君中宗太戊、高宗武丁、商湯之孫祖甲,不是莊嚴威懼,勤自約束,「不敢荒寧」,就是愛護百姓,所以他們享國都能長久。爾後的殷王生下來就安逸,不知道務農的辛勞,只是貪圖享樂,所以他們享國也都不長久。周文王自奉節儉,善仁謙恭,不盤桓於逸樂遊獵,愛民如子,因而享國也比較長久。用正面的事例告訴他知稼穡勤政事就會福祚綿長,用反面的事告訴他荒淫放縱的危害,並告誡他不許放縱「於觀、於逸、於游、于田(田獵)」,不能寬容自己說「姑且現在享樂一下」,不能象商紂王那樣迷亂於酒。如果不聽,就會變亂先王正法,招致百姓的怨恨,那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趙禎以前聽孫奭給他講過《無逸》,但是那時候他還是太子,年齡小自然不會有現在這麼多感慨,自從他聽楊光輔講完《無逸》之後,便覺得用心良苦的周公像極瞭望子成龍的劉娥,而自己就像周成王。
趙禎自從有了這個心思,便經常讓孫奭給他講周公和周成王的故事,好在周成王也是一個比較有作為的君王,與他的兒子周康王共同創造了成康盛世,周公更是大賢,故事一籮筐,孫奭也有的講,對趙禎的問題總是有問必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孫奭教了一輩子書,可稱為大宋第一教育家,對一般人的教育不太服氣,但卻也不得不佩服劉娥想出來的這個方法好,畫成圖像來教育小皇帝更直觀,更受歡迎。
他利用講書之餘親自動手畫了《無逸圖》獻給趙禎,用以勸誡他不要耽於淫逸。
趙禎喜歡的不得了,命人把《無逸圖》掛在崇政殿西廡,自己和大臣們經常都能看見,以此為鑒。
劉娥見趙禎孺子可教,心中自然歡喜。
這一日,劉娥與趙禎坐在承明殿里上早朝,翰林學士夏竦等人獻上國朝譯經音義七十卷,趙禎分別賜予他們器幣,因出皇太后發願文以示輔臣。
趙禎沒有兄弟姊妹,父皇又去世了,現在就只有一個大娘娘,自然十分珍惜親情,也十分孝順。
他對輔臣們說道:「明年元旦大朝會的時候,朕想要先率領文武百官為皇太後上壽,然後再到天安殿去接受朝賀,令太常禮院擬定禮儀。」
王曾等人聽完立馬就怔住了,這是什麼意思?這到底是誰的主意?正月初一頭一天,百官要向皇帝朝賀,怎麼變成皇太后第一了?到底誰是皇帝?難道她想效仿武則天嗎?
眾人雖然心中都有詫異,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反對,劉娥的手腕他們都已經領教過了,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人。
承明殿里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趙禎看著下面的文武百官,劉娥也看著下面的文武百官,兩個人的眼裡同時都出現了不同的色彩。
劉娥微微一笑,說道:「豈可因吾之故而使元會之禮延後?」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都鬆了一口氣,臉上也不那麼緊張了。
王曾生怕劉娥會改變主意似的,趕緊說道:「陛下以孝奉母儀,太后以謙全國體,請如太后命。」
眾人也趕緊跟著王曾再拜稱賀,想這樣造成一個既定事實,讓劉娥不能再反悔。但是趙禎卻並不理他們,依然想先為劉娥上壽。
「都退下吧。」趙禎的話音剛落,內侍便扯著又尖又細的嗓子拉長了聲音喊道:「退朝——」
「臣等告退!」王曾等人拜完以後都依次退出了承明殿。
劉娥看著趙禎,柔聲說道:「聽說這些日子皇上大有進步。」
趙禎小嘴輕輕一抿,說道:「大娘娘的方法極好,臣喜歡看那些圖畫。」
劉娥又說道:「《無逸圖》畫的也極好,希望皇上不只用眼看,更要用心看。」
趙禎認真地說道:「臣記住了。」
劉娥又對他一笑,說道:「我回去了。」
趙禎道:「恭送大娘娘。」
趙禎見眾人都已經退了出去,便拿起毛筆來寫了一行字,讓閻文應拿到中書省。
王曾接過趙禎的手書來一看,小皇帝還是想要先為皇太後上壽,然後再舉行春節朝會大典。
王曾看后直接無語,心裡很無奈,整個中書省的人都集體沉默。
呂夷簡說道:「咱們的皇帝很仁孝,為君者止於仁,這是好事兒,讓他們擬旨吧。」
王曾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讓太常禮院擬定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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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一天天的數著日子,終於到了天聖五年的正月初一,趙禎要率領文武百官在會慶殿為劉娥上壽。
耶律隆緒也派遣使臣保靜節度使蕭漢寧、兵部郎中知制誥鄭節來賀皇太后正旦。
曉漏未盡三刻,宰臣、百官與遼使蕭漢寧、鄭節以及諸軍將校,都穿著常服在會慶殿列班恭候劉娥。
羅崇勛請皇太後走出殿後幄中,十二人同時鳴鞭,鞭子長短等同,同時甩出,又整齊又響亮,又美觀又威嚴。
教坊奏《聖安》之曲:
聖母有子,重光類禋。聖皇事母,感極天人。
百辟在庭,九儀具陳。禮容之盛,萬國咸賓。
劉娥頭戴九龍九鳳冠,身穿皇太后朝服,盛妝出席。
九龍九鳳冠精美華麗,上面嵌飾龍、鳳、珠寶花、翠雲、翠葉及博鬢,龍全部都是用金絲堆累工藝焊接而成,呈鏤空狀,富有立體感;鳳凰則是用翠羽粘貼,口銜珠寶串飾,色彩鮮艷美麗。
鳳冠的製作工藝繁複,非能工巧匠不能為,分別用花絲、鑲嵌、鏨雕、點翠、穿系等工藝,在上面鑲嵌了紅藍寶石四百多顆,珍珠五千多顆,金龍、翠鳳、珍珠、寶石交相輝映,珠光寶氣堪與日月爭輝。
金龍騰飛在翠雲之上,翠鳳翱翔於花葉之中,此刻的九龍九鳳冠已經不僅僅是一個頭飾,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徵,是至高無上的權力。
九龍九鳳冠映襯得劉娥的臉龐越發美麗,整個人看上去雍容華貴,明**人。
她踩著樂點從容升上寶座,教坊樂止。
羅崇勛又到殿後皇帝幄中,引領皇帝走出來,趙禎穿著靴袍,走入簾內,北向褥位再拜稱賀,跪稱:「臣某言:元正啟祚,萬物惟新。伏惟尊號皇太后陛下,膺時納祐,與天同休。」
內常侍承旨答答:「「履端之祉,與皇帝同之。」
趙禎再拜,此時響起《崇安》之曲:
天子之德,形於四方。尊親立愛,化洽風揚。
聖母禕衣,明君黼裳。因時獻壽,克盛朝章。。